老趙的年前生活

俞繼東

大寒一到，西北風也急著趕路，吹得那個急啊，沒幾天工夫，老張頭就被吹得氣沒喘過來，走了。敬老院的老趙頭落了單，沒人說話。老趙頭對著西北方向直嚷嚷，龜孫子的風，催你爺爺上路呢。

院長通知老趙，有關部門領導年前要來慰問，要做好迎接慰問的準備。老趙說慰問就慰問唄，還準備個啥，又不是唱戲？院長有些不開心，我問你老趙，這慰問金你還要不要？老趙說要要，當然要的。院長說那就請你別發牢騷，一切聽我安排。

院長說首先你要把口頭禪改掉，不要嘴上整天龜孫子龜孫子的，平時你說說不要緊，領導來了可不許說。

老趙說我保證，領導來了，一個龜孫子也沒有，哦，應該是一句龜孫子也沒有。

院長樂了，這幾天要刷牙，你聞聞你嘴上的臭氣，能把門前的狗熏死。

老趙有點不樂意了，那不是沒牙膏嗎？

院長說這不是理由，以前我買了牙膏，你們也不用，牙膏我已準備好了，記著，從明天開始給我好好刷，一天刷個三遍五遍的。

老趙說我記住了，刷干凈了我就沒事了。

院長說早呢，下面我教你怎么接慰問金。

老趙說，那慰問金我收下就行了唄。

院長說不行不行，領導給你慰問金的時候，你要雙手接，這時候你要看著領導，身子要微微前傾，面帶感激之情，注意了，這個時候不要看記者的攝像機，只看領導。

老趙說我記住了，拍完我就沒事了。

院長說早呢，攝像是電視臺記者，下面還有拍照片的報社記者，人家記者讓你拍照片的時候，你要把慰問金放到胸前，雙手捏住下面兩個角，露出中間寫的金額，臉上要面帶微笑，不能笑得太開，讓人家看了以為在造假，也不能不笑，你現在就給我笑笑看。

老趙一咧嘴。院長說可以了，比較滿意，就這樣笑，記住了。

老趙說我記住了，拍完我就沒事了。

院長說早呢，明天開始我教你背菜譜，領導問吃得怎么樣，你就把星期一到星期天的菜譜背一遍。

老趙說我很想吃一頓茴香餡餃子。

院長有些不耐煩，一碼事歸一碼事，慰問結束了自然少不了你吃的。記住了，今年來的是上級新領導，慰問活動要上報紙上電視。

老趙說我記住了，結束了就沒事了。

院長說結束了就給你包頓茴香餡餃子。

臘月二十八的晌午，兩輛面包車開進了院子。院長和老趙出門迎接，領導們下車，領頭的正向他們揮手。老趙眼尖，這不是去年來過這里的楊局長嗎，不是新領導啊。院長說你多嘴，楊局長去年在縣里當局長，今年調到市里當局長了，不是上級新領導是誰啊？老趙說哦哦哦。

楊局長握著老趙的手親切地問，老同志，您貴姓啊？

老趙說去年姓趙，今年還姓趙。

楊局長說老趙同志真幽默，請問您今年高壽啊？

老趙說去年八十三，今年八十四。

楊局長又問，您身體好嗎？

老趙說身子骨好得很，就是這龜孫子的記性有點差，記不住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