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贖罪》中的哥特式現象

姚露露

伊恩·麥克尤恩的寫作風格可以分為兩個階段。早期麥克尤恩癡迷于描寫一些禁忌主題，比如亂倫，后期他更注重小說的寫作技巧。《贖罪》是一部將元小說與哥特式小說結合起來的小說，它明確地提出了作家們所面臨的倫理問題。小說主體分為三部分：第一部分，以二戰前的英國鄉村為背景，講述了年輕的布里奧妮·塔利斯的故事，她是一個富有想象力的作家，她目睹了姐姐塞西莉亞和家里的園丁羅比做愛的場景，并根據文學邏輯，將羅比的行為解釋為攻擊。所以當羅拉被強奸時，她毫不猶豫指控了羅比是強奸犯，羅比也因此被送進監獄。為了能提前獲釋，羅比參加了敦刻爾克戰役。小說的第二部分描繪了羅比在這場戰役中的撤退經歷。第三部分詳細介紹了布里奧尼作為倫敦護士，照顧受傷士兵的工作，以及她試圖出版自己作品《湖畔雙人》。米勒曾提出，在麥克尤恩的小說中充滿了哥特式風格，他在敘述中對哥特式的討論僅限于布里奧尼所扮演的角色，他被稱之為晚期的凱瑟琳·摩蘭。筆者發現除了布里奧尼所扮演的角色，《贖罪》中還充滿了其他的哥特式現象。

一、哥特式場景

《贖罪》第一部分占據了小說內容的一半，著重描寫了塔利斯家一天中發生的事。麥克尤恩花了大量筆墨描寫塔利斯莊園以及它旁邊的廟宇。“廟宇”是小說中一個很重要的哥特式意象，他是按照尼古拉斯·里韋特風格建造的。“透過一處損壞了的防濕層而蒸發上來的水汽導致墻上的灰泥一塊塊地剝落……使得這座建筑看起來一副斑駁破敗的頹相。”麥克尤恩除了描寫這座寺廟的外貌，還著重強調了這所寺廟失去了它原本的宗教意圖。因此，通過對這個寺廟的哥特式描寫，讀者知道這個寺廟一定在小說中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從后文得知，羅拉正是在這個地方被強奸的，而布里奧尼也是在這個地方認定羅比就是強奸犯。寺廟的哥特式風格讓羅拉被強奸這件事增添了恐怖的氛圍。讀者知道羅比并不是真正的強奸犯，馬歇爾才是。而若干年后馬歇爾與羅拉結婚了，婚禮的場所并不是像布里奧尼想象的那樣是一處罪惡累累的哥特式大教堂，而是像一座希臘神廟的教堂。通過對教堂的描寫，麥克尤恩很好地把強奸事件與馬歇爾和羅拉的婚姻聯系起來。這時讀者才意識到羅拉一直都知道侵犯她的是馬歇爾，她選擇了沉默是為了保護馬歇爾。

除了廟宇，塔利斯家的餐廳也是一個典型的哥特式場景。首先是異常的天氣，因為一盤烤肉，艾米麗與仆人發生了爭吵，此時麥克尤恩不斷地通過描寫廚房的氣溫來強調主人與仆人之間的矛盾。再次，是餐廳的環境。“三扇高高的窗戶都緊緊關閉著”“構筑地板與天花板的黑斑點點的建筑板材和畫在巨大帆布上的一副油畫加強了房間中令人窒息的氣氛。”當大家坐在餐廳時，并沒有像正常的家庭那樣其樂融融，而是尤其寂靜，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羅比還在回憶圖書館里他與塞西莉亞發生關系的場景，并沒有意識到他即將和一起強奸案有關；而雙胞胎也在計劃著離家出走，若干年后他們才會意識到這一計劃將帶來多大的災難。

二、哥特式元素

在塔利斯家中，父母并沒有盡到他們應盡的責任，這使塔利斯家里充滿了異化的氛圍。作為父親，杰克·塔利斯只存在于人們的對話中，并沒有出現在家中；作為母親，艾米麗因為頭疼癥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間中。杰克與艾米麗雖然是夫妻，但是他們并沒有住在一起。杰克因為工作的緣故，長期待在城外，即使給他打電話，大多數也是秘書接的。讀者意識到艾米麗與杰克的婚姻事實上是名存實亡的，但是為了體面，艾米麗依然不愿承認這個事實，因為她認為只要不承認，一切都還是美好的。因此艾米麗只活在于自己的思想之中，外界的生活離她卻異常遙遠，她的形象是異化的。正是父母角色的缺失才導致布里奧尼沉浸于小說中尋找慰藉。

在《贖罪》的一開始，麥克尤恩就強調布里奧尼對哥特式的熱愛，首先是她的房間。“一個農場型橫放在她的窗臺上，里面有常見的動物，它們全都朝著一個方向—面向它們的主人……儼然是等待著作戰指令的民兵”以及“一個由基因突變而產生的雙生橡果，一塊黃鐵礦，一個用來喚雨的符咒和一塊輕如樹葉的松鼠頭蓋骨”。正是因為布里奧尼對哥特式的癡迷才會形成她獨特的寫作風格，將《湖畔雙人》寫成一部含強奸事件的小說。首先是噴泉前，羅比命令塞西莉亞脫光衣服，然后是圖書館中，羅比對塞西莉亞的侵犯，以至于當羅拉被強奸時，布里奧尼根據哥特式邏輯斷定羅比是強奸犯。正是對哥特式的癡迷才導致了悲劇的發生，羅比被冤枉入獄。

《贖罪》是一部復雜的小說，在這部小說中，麥克尤恩使用了不同的寫作技巧，不僅延續了傳統小說對環境和人物的描寫，并且使用了元小說技巧使這部作品賦予現代化。因此，通過對《贖罪》中哥特式現象的探究，可以更好地幫助讀者去理解這部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