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士鋒
杜甫是我國文學史上偉大的現實主義詩人,后人尊稱之為“詩圣”。
他的敘事詩成就很高,不僅真實的反映了唐安史之亂前后的時代動亂,具有豐富的社會內容、鮮明的時代色彩和強烈的政治傾向,而且充溢著熱愛祖國、熱愛人民、不惜自我犧牲的崇高精神。因之自唐以來,他的詩就被公認為“詩史”。
對一般人而言,讀杜甫的詩興味只在于讀史。而我卻認為,讀杜甫的詩應透過史的層面去探究其情。只有情動于衷,才能深刻體會詩人的內心情懷。
讀杜甫的詩,不難看出:杜詩感情真摯,具有普通人的喜怒哀樂,能以情動人。同情人民、熱愛祖國、關心朋友、摯愛妻子兒女的感情在詩中廣有流露。盡管不同時代、不同階級的人喜怒哀樂的具體內容有所不同,但杜甫詩中所顯露的這種情感是健康的、高尚的。
“窮年憂黎元,嘆息腸內熱!”(《赴奉先詠懷》)
杜甫是現實主義詩人,從他反映現實的創作中,可以充分看出他和人民的感情。他不僅同情人民的苦難,而且還主動分擔這些苦難。所以,在不少作品中,他成為人民的代言人。他經常推己及人,自己苦,就想到人民更苦。但他的幼子被餓死的時候,他卻想到自己屬于“生常免租稅,名不隸征伐”的特權階級.竟然餓死了兒子,那“平人”又將如何呢?于是“默思失業徒,因念遠戍卒”(《自京赴奉先詠懷五百字》)的遭遇,就不能不為之傷痛了。他手建的茅屋為風雨所破,“漏無干處”“長夜沾濕”時,卻想著無數的“天下寒士”,愿望他們不受風雨摧殘之苦。“棗熟從人打,葵荒欲自鋤”(《秋野五首》),“減米散同舟,艱難思共濟”(《解憂》),這些詩句都體現著杜甫為窮人著想、體貼窮人的思想感情。
“三夜頻夢君,情親見君意。”(《月夜憶弟》)
杜甫與友朋的真情至誼在杜詩中也有所體現。李白是杜甫同時代人,李杜友誼千百年來被傳為文壇佳話。天寶三年春夏之交,他們在洛陽相遇。杜甫說“三年客東都,所歷厭機巧”(《贈李白》)上層人物之間爾虞我詐的關系,杜甫看厭了,在這種情況下,他碰到了李白,李白的豪放性格給杜甫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們結下了情同手足的友誼。杜甫在《與李十二白同尋范十隱居》一詩中說:“李候有佳句,往往似陰鏘。余亦東蒙客,憐君如弟兄。醉眠秋共被,攜手日月行。”李杜二人情同手足的情誼躍然紙上。安史之亂爆發后,李白因參加永王李磷幕府被流放,杜甫先后寫了《夢李白二首》、《天末懷李白》、《寄李十二白二十韻》、《不見》等詩篇,對他的不幸遭遇表示同情,對他的生命安全也頗為擔心。杜甫對李白的感情即如此,而且越是李白的處境艱難的時候,他對李白的感情就越深。
“何時倚虛幌,雙照淚痕干?”(《月夜》)
杜甫熱愛他的妻子兒女,特別是對妻子的愛情很專一,很真摯,這在封建社會的士大夫階層是很難能可貴的。安史之亂后,杜甫全家逃難到鄜州。他把妻子兒女安置在羌村,只身奔赴肅宗所在地的靈武。不料途中被叛賊俘至長安。這個時期,他寫下了《月夜》一時詩,表現了杜甫對妻子及兒女的思念之情:
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
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
香霧云鬟濕,清輝玉臂寒。
何時倚虛幌,雙照淚痕干?
杜甫遙想妻子獨自望月思念身在長安的丈夫,久久不愿人眠以致霧濕“云鬟”,月寒“玉臂”,含蓄烘托出妻子孤獨的情境。結尾兩句是作者的希望,希望早早結束這孤苦的生活夫妻臨窗共賞月,不再被離別而流淚。
杜甫嘗盡了人世間的苦難,但他很堅強樂觀,始終以不屈的意志、倔強的性格生活下去。長安十年,依人籬下,飽嘗了無限的辛酸。特別是逃難時,更是窮苦不堪。大人沒吃還可以忍受,小孩子都不行,有的孩子甚至餓死了。
詩人由于窮困,常遭奚落,“肉食笑菜色,少壯欺老翁”“杜陵野客人更嗤,被褐短窄鬢如絲”。這個時候,杜甫表現得異常堅強,始終用樂觀的情懷去對待這一切:“大哉乾坤內,吾道長悠悠”,雖近晚年,卻不頹喪;“落日心猶在,膽力爾誰過”。生活困頓,卻“囊空恐羞澀,留得一錢看”,表現得尤為風趣、樂觀。
戰爭的動亂,曾給杜甫帶來深重的災難。敵人刀下險些喪命;逃亡途中,幾乎餓死。在那樣的時代,這種遭遇是很容易使一個人的意志消沉的。但是,杜甫不愿做桃源仙客,也不想把國事民生置于腦后。“濟時敢愛死,寂寞壯心驚!”他研究時局,分析形勢,他的一顆赤心,萬縷詩情,始終維系著國家的命運。他目睹處處烽煙,路旁白骨,萬里河山難找一片凈土,心情很痛苦,但他并不絕望,“尚思未朽骨,復讀桑耕民”。杜甫就是這樣以堅強的信心,樂觀的胸懷,生活下去,戰斗下去,歌唱下去的。誦讀他的詩篇,無不為他的積極進取、百折不回的精神所感染。
總之,用杜甫自己的話來說,“窮年憂黎元”,是他的中心思想,“濟時肯殺身”,是他的一貫精神,“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是他的最高理想和主要手段。他拿這些來要求自己,也用以勉勵朋友。他表彰元結說,“道州憂黎庶,詞氣浩縱橫。”他對嚴武說,“公若登臺輔,臨危莫愛身。”他對裴虬也說,“致君堯舜付公等,早據要路思捐軀。”正是這些進步思想,形成了杜甫那種永不衰退的政治熱情、堅忍不拔的頑強性格和胸懷開闊的樂觀精神,使他成為我國歷史上政治性最強的偉大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