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諜有限公司

馬西莫·卡斯特里 李耀洋

兩名俄羅斯商人想在巴拿馬開設色情賣淫夜店，因此必須采取手段接近并拉攏當地律師哈尼奧·雷斯庫爾，以繞過法規限制。兩位生意人知道，目標人物并非圣賢。他們約好在馬德里的一家餐廳見面，談天說地。雷斯庫爾嘴里吐出的一字一句都被錄了下來。坐在他對面的兩人，真實身份并非俄羅斯富豪，而是間諜——現為私人情報公司“黑色立方”賣命的以色列前特工。該企業與一位巴拿馬商人有過多次合作，這位商人最近出于生意原因決定再次動用間諜力量。

情報人員分析了目標人物的生活習慣和心理狀況，并通過非常規手段打聽到其喜好和出入場所。接著他們成立了一家假公司，安插可信度極高的幕后莫斯科商人身份，并將雷斯庫爾引到竊聽法律相對寬松的西班牙。這位不知情的律師將第三方和海外賬戶賄賂法官的運作機制和盤托出，丑聞立刻在巴拿馬曝光。

間諜、臥底、滲透者、007……在我們的想象中，他們是美國中央情報局、以色列摩薩德或英國王麾下奉命行事的秘密特工，像詹姆斯·邦德一樣為了國家利益赴湯蹈火。然而，現實世界可能大相徑庭。私人情報機構如雨后春筍般涌現，徹底改變了世界情報格局。加盟其中的密探通常接受過政府機關的培訓，后來轉投私人企業。這樣的情報機構已存在數十年，只不過最近開始泛濫，其每年的經濟產值約為200億美元（約合1400億元人民幣）。他們不僅通過人際交往搜集信息，還使用各種技術手段分析我們在網上發布的內容。目前，侵入網絡并發布虛假信息（如制作假新聞）、抹黑個人或組織、操縱社交媒體以影響輿論都不是什么難事。以上種種均不違法，或至少處于法律灰色地帶。各國的立法機制在高速變化的世界面前顯得笨拙而幼稚。

曾為美國情報機構掌門人的邁克·麥康奈爾及其出任副總裁一職的博思艾倫漢密爾頓公司，后者被彭博社稱為“世界上最賺錢的間諜組織”。

現年45歲的吉安皮耶羅·斯佩內里曾在意大利空降旅服役，也到過熱點地區執行任務，后在倫敦參與創辦軍事安全和情報私營企業“斯坦戰略集團”。他說：“目前私人情報公司在全世界范圍內有1萬個偵查目標，約4.5萬名前政府特工活躍其間。這些公司性價比高，且反應迅速。一單交易價值高達數百萬美元，誰都不想搞砸。”

私人情報機構正是借助原本屬于國家的資源而蓬勃發展的。斯佩內里表示，這些情報公司的資源應有盡有：有的坐擁數萬名員工，有的合作伙伴眾多;有的主要提供軍事解決方案，有的擅長信息技術;有的可以近海航行，有的甚至具備改變一國命運的能力。任君挑選，豐儉由人，總有一款服務適合您。想知道商業競爭對手的私人飛機去哪了？另一個政黨候選人有可能讓您輸掉選舉？有人要指控您性騷擾？沒關系，打個電話就行。這些公司總有辦法接近目標，黑進系統，發現其中的秘密和弱點。

這一潮流的涌現有一個確切的日期：2001年9月11日，世貿中心雙子塔遭襲。在隨后的“反恐戰爭”中，美國私人情報機構被視作額外的武器，西方間諜活動以所有可行的形式擴散。后果是什么？2013年流出的數據顯示，美國情報預算約有70%裝進了私人機構的腰包。如此一來，人才流失不可避免。僅2004年到2009年間，美國就有2435名經驗豐富的軍事人員“跳槽”到了52家私人情報機構;2001—2011年，多達91名情報界關鍵人物轉投非國有雇主的懷抱。甚至有人估計，美國國防情報局的私營成分占比已高達51%。

哈維·韋恩斯坦性侵事件中，這名電影制作人曾雇傭“黑色立方”特工追蹤調查相關人員。

美國政府通常會與某些大型專營企業簽約，再由后者分包出去，或直接雇傭自由職業者。一個臨時工求職門戶網站的用戶都是擁有國家安全證書的專業人士。難以置信的是，具備進入間諜市場資質的用戶竟已超百萬。

比較大的企業包括斯特拉弗、克勞、代科爾普和西耶拉。擁有25803名員工、創收67億美元（約合470億元人民幣）的博思艾倫漢密爾頓更是被彭博社稱為“世界上最賺錢的間諜組織”。這家公司的副總裁長期由小布什時代的情報“沙皇”邁克·麥康奈爾擔任，并依此促成了公共與私人部門之間的“旋轉門”。博思艾倫公司曾幫助阿聯酋籌建情報機構，協助本·薩勒曼增強沙特阿拉伯的軍事與安全實力。作為博思艾倫的原雇員，愛德華·斯諾登獲準使用幾個絕密程序，其中包括美英兩國政府策劃的大規模監控計劃，具體細節后被泄露。

最大的私人情報出口國是以色列，摩薩德充當了孵化器。前文提到的“黑色立方”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這家盈利能力超強的公司在2010年由以色列國防系統的兩位前官員成立，摩薩德前任局長梅爾·達根曾長期出任該公司總裁一職。“黑色立方”的成員大多是特拉維夫的精銳部隊和間諜單位的老兵，有著豐富的軍事與網絡情報經驗。這家企業的名字常與工業、司法和政治間諜大宗交易聯系在一起。

自稱“私人摩薩德”的以色列“賽集團”一直在監視并試圖破壞美國境內支持巴勒斯坦“抵制、撤資、制裁”運動的相關組織。這在某種程度上說明，某些私人機構正在從事政府不便出面但希望完成的工作。

另一個是專門研究網絡情報的NSO集團。它由以色列情報組織“8200部隊”的前員工尼夫·卡爾米、奧姆里·拉維和沙萊夫·胡里歐共同創立。多年來，該公司向政府出售技術以幫助他們打擊恐怖主義和犯罪。其王牌軟件“飛馬”可將任何手機變成間諜設備，這項技術已提供給多國政府，并協助墨西哥捕獲綽號“矮子”的大毒梟華金·古茲曼。不過，監控的目的不一定是逮捕罪犯，也有可能是想掌握反對派、活動人士和新聞工作者的動向。

NSO的王牌軟件“飛馬”協助墨西哥政府捕獲大毒梟華金·古茲曼。

以色列NSO的競爭對手是阿聯酋的“暗物質”公司。后者在美國特工的幫助下得以創建，不少國家安全局和中央情報局的前特工在這里領著高達數十萬美元的年薪。“暗物質”公司高管、美國國家安全局前官員馬克·貝耶爾對美方發動了“具有攻擊性的高級網絡行動”——這要在以前，都能直接判定為叛國罪，可現在就屬于“市場經濟”范疇。

如此看來，我們所熟知的間諜形式已然落幕。永別了，詹姆斯·邦德！

[編譯自意大利《全景》]

編輯：要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