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的燈盞(組詩)

亞楠

一束光

當我步入土墩西側的

防護林

潛意識就步入

我了

實際上我剛回過神來

在白露之后

有人把腳步放慢

聆聽風

揚起嗚嗚聲

雨停了，靠近水邊的那些

河柳已進入休眠

假如風一停，光就會

迅速剝離

從一枚綠葉開始

從一枚綠葉開始的旅途

何其漫長

真不該把你推遠

落在陰影里。就像一粒種子把

春天喊醒

我意外地看見雨珠落進了

鳥巢中

濕漉漉的雛鳥

張著嘴吐露出它們越來越

沉重的心情

天一直陰沉著臉

潮濕的空氣彌漫在綠葉上

形成一道網

試圖把人間裝進去

讓鳥都喊出聲來

這一刻，雨珠被綠葉吸附

被它自己的影子

罩住。而密密匝匝的

鳥聲折回來

把遠遠近近的春天一網打盡

我曾試圖這樣

就等天再涼一點吧

白露之后

樹葉都開始黃了

麻鷸站立著，被一枚飄落的葉子

阻隔開

我把視線收回來

聚集在

榆葉楊寬大的樹冠上

聽滿地秋聲

從現在開始

秋雨連綿，仿佛天空未曾

把鳥群聚集在一起

可以看見的

風不斷膨脹，一整夜

隨時可能出現

寒霜

也將瞬間抹去記憶

而草地上堆滿了落葉

鳥聲遁入

誰也不知道名字的空谷

只看見喧囂

被無盡的秋雨淹沒

從巖石中提取

從巖石中提取的微量元素

被制作

成了蝴蝶標本

巖石渾然不知它來自體內的痛

還在擴散

進入

月光抖動的漣漪

恒久之事都與疼痛有關

與時光

構成的秘密通道有關

但我看見時

疼痛已成為標本——

也即是說，作為生物我的

微量元素已經缺失

從未抵達

有時，我會到河邊走一走釋放

積壓的困頓

緩緩地

從童年里捕捉靈感

可我無法到達那里

因為琢磨不定

的靈感總是在暗處把光

熄滅掉

這種釜底抽薪實際上就是

不確定性

在我記憶中顯現

它的張力罩住了我曾

癡迷的事物

不管怎樣我現在已經確認

許多東西

都可以完全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