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雁菲
〔摘 要〕電影《芝加哥》改編自百老匯的舞臺劇,以兩位女主角為線索,描繪二人在實施兇殺行為后從監獄至法庭的故事,輿論場操控下的全民娛樂追捧狂熱使得司法秩序名存實亡,最后有罪者與無罪者之間審判結果的反轉更是激起觀眾對現實的沉重思考。本文試以片中的司法審判過程為脈絡,深度剖析電影《芝加哥》所諷刺的社會亂象以及對正義觀念的討論。
〔關鍵詞〕娛樂至死;電影《芝加哥》;司法亂象;輿論操控
2003年第75屆奧斯卡最佳影片《芝加哥》以極強的反諷意味,以激烈的歌舞形式塑造人物、描繪現實。故事以20世紀20年代芝加哥紙醉金迷的浮華名利場為背景,塑造出牽扯進兇殺案的多個女性形象,展現了一場荒誕離奇且沉重的鬧劇。
“在這座城市,謀殺就是一種娛樂”,風城芝加哥的大眾渴望獵奇的新聞,娛樂新聞界因而如鬣狗般聞風而動,為博眼球,迎合大眾的扭曲審美,糾纏報道名聲斐然的女殺人犯們,同時又在名利糾纏下成為律師的“刀”,歪曲事實真相,以虛假新聞誤導、控制輿論走向,蒙蔽大眾,甚至成為主導司法審判的重要環節。
一、劇情概述
若克茜·哈特出身貧寒,但渴望作為歌舞明星成名,不擇手段擺脫平凡,最后因謀殺欺騙她的情人入獄;維爾瑪·凱利則作為一名歌舞明星,撞破丈夫出軌自己胞妹后持槍謀殺丈夫與胞妹,隨之被捕,二人的命運糾纏就此展開。
在女舍監莫頓的接洽下,若克茜約見“常勝”律師比利·弗林并讓其為自己辯護,在比利同媒體的聯合炒作下,若克茜被包裝成“芝加哥馳名款女罪犯”,虛構的身世遭遇掩蓋了其殺人惡行,得到芝加哥大眾的盲目追捧同情與模仿。她搶占了維爾瑪的話題熱度,使得維爾瑪無人問津,脫罪遙遙無期。
若克茜在聲名堆砌中日益傲慢,但在見識到女舍監、律師與媒體為追逐熱點利益而舍她而去的場景后,恐懼“過氣”成為下一個維爾瑪或被處絞刑的匈牙利女人凱特琳·何林斯基,主動迎合虛偽浮夸的社會獵奇心理,以“懷孕”的借口贏回社會關注,在庭審中上演一出荒唐的演技,為博得陪審團同情無所不用其極。最終殺人犯若克茜在眾望所歸中被判無罪釋放,并同隨后脫罪的維爾瑪一起組成熱點組合“罪惡姐妹”,以“殺人犯”的娛樂特色成為最受追捧的爵士明星。
二、誤入歧途的“正義”
電影的主線劇情雖未正面提及對司法的批判,但卻在細節處透露出深遠的反諷含義。“正義”應當是貫徹整個司法過程的基礎性原則,但現實中的芝加哥司法界從未提及正義,自監獄到法庭,不像是對犯罪者的懲戒判斷過程,反倒表現得更像是配合新聞媒體的營銷造星流水線,只要有足夠的財力,芝加哥監獄保證“賓至如歸”,司法腐敗掩蓋了司法正義的呼聲。縱觀全片劇情,相信芝加哥法律,希冀法律帶來公正且真正無辜的匈牙利女士凱特琳·何林斯基反倒因為沒有“娛樂價值”,最終成了被絞刑處決的“殺人犯”,這便是本片為觀眾展現的“地獄”。
1.金錢蒙蔽下的司法正義
影片將離奇的審判鬧劇展現給觀眾,以對司法系統運轉軸上工作的人物塑造凸顯殘酷但又滑稽的現實:這部影片中的司法機關離奇“叛變”了,抑或是展現出了真實的利益情境,僅余若克茜案的檢察官仍在堅守正義,尋求審判公正。在人物塑造上,影片以歌舞形式替代純粹的文字介紹,強有力的舞蹈與聲樂表演代表著若克茜的“精神世界”活動,其與現實對話交融,清晰了每一位配角的鮮明特質,巧妙地引導觀眾深思劇情的反諷內質。
(1)“監獄媽媽”莫頓
“監獄媽媽”莫頓是個“真小人”。作為女舍監,直白表示愿與女囚們形成“互利關系”:只要利益足夠高,她就能為女囚們大開方便之門,女囚們在付出物質金錢的代價后可以在監獄活得自在。這是一個赤裸尋求利益的角色,是若克茜入獄后掀開的第一張司法“遮羞布”,在遍地牢籠的監獄中她正是最大的“漏洞”,逐步揭開了司法黑暗與腐敗。比起舍監,她更像是司法造星流水線上的星探,為重罪女囚指點脫罪之法,以謀取利益。莫頓看清殘酷的現實,并樂見其成,主動加入利益的潮流,更顯其諷刺性。
(2)“常勝律師”比利·弗林
“公元前的耶穌在現在的芝加哥,如果有五千塊錢,來找我,我會讓他免于受刑”。比利·弗林是一個“偽君子”,自其出場時起便是個遍布謊言的角色,自詡清高,實則金錢、權力、名聲至上。他綁架輿論、占領道德制高點以此為委托人騙取陪審團同情,以此脫罪。在監獄會見若克茜時,幾句話之間便列出了一套完美的計劃,將愚蠢、自私且虛榮的殺人犯若克茜包裝成純潔的受害者,通過輿論洗腦引發大眾追捧幻想中的“若克茜”。
本片的“新聞發布會”片段通過現實與虛構舞臺的交叉呈現,淋漓盡致地展現了比利·弗林高超的謊術與輿論操控能力:現實采訪場景之外,虛構的木偶戲舞臺上,比利·弗林掌握著宛如木偶的女主角若克茜,操縱她的發言,最后,舞臺上的記者們也都被套上了木偶線,成為木偶師比利手下的玩具,盡職盡責地在輿論上將若克茜的殺人罪行扭轉成一位無助女性的“正當防衛”。而在比利·弗林攜若克茜出庭參與訴訟時,更是直白揭露了司法腐敗:莊嚴的法庭在紙醉金迷的表演中顯得混亂不堪,法官與比利·弗林沆瀣一氣,打壓檢方、利誘證人作偽證,對若克茜的不利指認消失了……一切都印證了比利·弗林在出庭前的那段話:“庭審就是個馬戲團,有三排座椅的馬戲團,庭審與整個世界都屬于表演行業。”
比利律師不問委托人是否有罪,只關心委托人是否有錢支付他的酬勞。其將人性鉆研到極致,緊密把握住芝加哥法庭的“觀眾”所希望看到的新奇故事,包裝委托人,編造鬧劇,為大眾提供自我滿足、宣泄同情心的渠道。如果說女舍監莫頓的形象刻畫是對司法體系內部腐敗的反映,那么比利律師的人物形象更像是全民娛樂時代社會價值觀對司法的蔑視縮影,上流階層利用金錢與權力的攻勢將司法玩轉于股掌之間。
2.輿論主導下的司法結果
本罪最具諷刺性的對比即是無罪者與有罪者的結果互換:本應為自己的罪行付出法律代價的若克茜和維爾瑪在比利·弗林的運作下成功脫罪,甚至成立了風靡全芝加哥的娛樂組合“殺人犯姐妹花”。而在影片各處均暗示其無辜的匈牙利女犯凱特琳反倒以悲劇收場:監獄探戈場景中唯一的白手絹持有者、唯一的芭蕾舞表演者,沒有同其他女囚一起跟唱恨意之歌,但她的話語無人聽懂,在被警方草率抓捕后,又因無法給足報酬,被女舍監莫頓與律師比利無視。最終,沒有錢請辯護律師的她輸掉了上訴,被施以絞刑處死,“Not Guilty”是她最絕望的吶喊。凱特琳被送上絞刑臺的一幕被處理成高潔的芭蕾舞演員為大家表演的一場“消失秀”,以最為“娛樂”的形式獻祭犧牲品。虛構舞臺上的芭蕾舞者凱特琳優雅微笑,絞刑架上的凱特琳因恐懼而慟哭,她死亡揭開了一層又一層的司法虛偽,以生命逝去的沉重抨擊荒誕怪異的社會:真正的殺人犯在紙醉金迷的聚光燈中持槍表演博得滿堂掌聲,而無辜的女人吊在絞刑架上祈求正義的來臨。
三、司法災難下的沉重反思
1.正義缺位帶來惡劣的示范效應
隨著陪審團的判決公布,若克茜被判無罪,“滑稽馬戲團”座椅上的觀眾紛紛為這場好戲起立鼓掌;庭外,做了兩手準備的媒體們迅速藏起印刷好的“若克茜有罪”報刊,轉而吶喊著“她無罪”加入這場輿論的自我滿足盛宴;蜂擁而至的人們搶購報紙,對若克茜被判無罪的結果與有榮焉:大眾的“正義感”得到滿足,不住地歡呼勝利……
在戲謔的背景音樂中突然傳過來幾聲急促的槍響,哄搶報紙的人們如驚弓之鳥般四散逃離——一位女士在法庭旁的行道上持槍槍殺了自己的丈夫!在庭內追蹤報道若克茜的媒體們聞風而動,爭先恐后地往外沖,只為博得一手最新的殺人犯采訪消息。若克茜的娛樂價值如曇花一現,在庭審結束的瞬間便被新的輿論熱點蓋過,只有她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何其可悲可笑。
這一段劇情也帶來更深層次的隱喻:當若克茜被判無罪的消息被傳開時,法庭外的大門前,不良的示范效應已經生成——一位與若克茜“美國甜心”形象極其相似的女士持槍殺害了自己的丈夫。司法失格帶來極為深重的負面影響,“殺人無罪”的價值觀激起更多的“若克茜”前赴后繼地為大眾殺人取樂,最終社會秩序漸趨無序混沌,娛樂時代終將自食惡果。
2.藝術創作為我們敲響現實的警鐘
電影《芝加哥》以戲謔的形式為觀眾展現出司法失衡之后名存實亡的社會價值觀與生命倫理秩序,荒誕喜劇使人在嬉笑之余為之深思:《芝加哥》的繁華時代情景背后是無限恐怖的資本腐蝕與公正內心的缺席,輿論引導包裝殺人犯,宛若選舉一般炒作人氣。更可怕的是,芝加哥的陪審團似乎與盲目的大眾混同,徹底淪為輿論的信徒,正是因為本應在道德感性外維持理性公正信念的司法審判遭到輿論的道德綁架,最終使得法庭審判成為戲劇現場。敗壞了法律公信的法庭,正如比利·弗林所說,不過是一個有“三排座椅馬戲團”罷了。
在中國的社會語境下,保持理性法律價值觀的底線尤顯重要,同時也要擺正社會的價值觀與意識形態。娛樂狂熱使得人們盲目跟風、追捧潮流,日益低齡化的粉絲文化使得青少年價值觀更易受輿論與劣質明星的誤導。我們應當反思《芝加哥》式的窮極娛樂,其令大眾淪為輿論與資本的玩偶,狂熱至失去理智的地步,帶來的惡劣示范效應遺禍無窮,人之感性豐富精神自我,但只有高懸理性之心聲才能保持理智,正確實施、參與社會行為。
(責任編輯:翁婷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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