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出沒·原始時代》的童漫工業生產特征

鄧興興

(重慶文理學院 美術與設計學院，重慶 402160)

電影《熊出沒·原始時代》講述了成為導游的光頭強與熊大、熊二陰錯陽差地在一個山洞穿越到原始時期，在混亂中，熊大與熊二、光頭強不幸走散后與調皮古怪的小狼女結伴，踏上了尋找伙伴們和勇氣果的驚險旅程，在無意中卷入了人族與狼族的紛爭的故事。《熊出沒·原始時代》以視覺符號特征化的角色塑造手法打造一個個深入人心的角色形象，在好萊塢成熟的“個人成長+普世價值”劇情模式的基礎之上進行中國元素的結合，創新表達民族文化與精神內涵；立足于時代與市場，以全線鋪設的形式打造具有高度市場認同感與吸引力的IP產品，奠定高票房基礎。

一、視覺符號特征化的角色塑造

動漫角色不同于真人電影中的人物角色，在長相、表情、肢體上有更多的表現力和挖掘空間，動漫角色需要通過視覺形象符號對觀眾進行更為直接的感官刺激，考慮到觀影人群(兒童)的年齡以及觀看情景的特殊性，以鮮明、夸張的形狀、色彩設計實現觀眾通過對外部形象更快地認知角色性格、內涵等相關特性，更具有現實性意義。不同的形狀代表不同的角色特性，圓形一般代表善良、可愛、溫柔等優質品性，三角形則具有奸詐、惡毒、陰險等邪惡特性，方形則一定程度上代表正直、堅持、強大等品格。此外，色彩運用也是構成動漫角色特征的重要初始元素，色調明快的淺色系多為正面人物，色調陰暗的深色系則多為反面人物，這些元素的重組與融合成為動畫角色特征刻畫的起點，也成為國產少兒動漫在角色塑造上的一套程序化、工業化準則。

《豬豬俠》中正面角色豬豬俠、菲菲、小呆呆主要采用圓形和明亮的色調來塑造善良勇敢的正面角色形象，超人強這一灰色或帶有一定反面特征的角色就使用倒三角的形狀與更為硬朗的線條。《喜羊羊與灰太狼》中對于同樣身為狼的小灰灰和灰太狼在色彩與線條的運用上也截然不同，人畜無害天真善良的小灰灰在色調上選用了淡灰色輔以圓潤的線條，而兇狠奸詐的灰太狼則使用深灰色與硬線條，呈現給觀眾難以接近的角色性格特征。

電影《熊出沒·原始時代》在角色塑造上也運用了這一套程序化、工業化準則。熊大、熊二的視覺形象直接清晰地呈現出了角色的性格特征，暖棕色與淺黃色主色調加上弧線勾勒出憨態可掬的圓潤身形，給觀眾平易近人、活潑開朗的直觀感受。以天藍色與乳白色的柔和線條塑造出俏皮活潑的小狼飛飛形象，尤其是粉紅色的耳廓，成為惹人憐的點睛之筆。與正面角色相對的反面角色“獨眼”與狼群以灰色和深藍色奠定陰郁的角色基調，再以三角形、直線條等元素凸顯狡詐兇狠的角色特性。

雖然少兒向的動漫作品強調角色視覺形象符號要求簡單明了，但單從色調與形狀進行角色形象的塑造還遠遠不夠，還需要對人類這一特殊的角色在五官上的類型化特點上進行總結與把握。不同的性格特征在外形設計上各自的風格特征:善良：外形偏圓、面帶笑容、鼻子略上翹；開朗：面容舒展、目光有神、下巴圓潤；狡猾：三角臉型、鼻尖唇薄、眼睛瞇縫……

《熊出沒·原始時代》就充分掌握這些性格特點并加以突出，憨厚老實的阿達嘴唇較厚、下頜寬大，勇敢善良的阿蘭面帶笑意、身姿挺拔，而經典角色膽小憂郁的光頭強則是目光無神、眉眼下耷、面帶苦相。造型簡潔明了但又不失個性的角色形象能充分考慮到觀影群體(兒童)在認知上存在的限制，最快地實現對角色和故事的認知建構，從縱深的歷史和社會意義上來看，也有助于角色形象在市場上快速推廣并且深入人心。

二、模式化劇情設置中的民族性表達創新

動漫電影先行者好萊塢(泛指美國電影工業)從1937年《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開始，經歷了八十多年的探索與經驗總結，為世界動漫電影貢獻了約500部優秀作品，其中《星際寶貝》《花木蘭》《海底總動員》等作品更是享譽世界。好萊塢在動漫電影的情節制作模式也是我們所熟知的“個人成長+普世價值”的主題模式，即主人公人生階段的前期多處于低迷狀態或抑郁不得志，或自暴自棄，或自怨自艾，但是經過某個特殊的經歷后重新正視自我，實現自我超越，找到人生的價值與意義，這種成長模式經歷過長時期的市場檢驗后走向工業化大生產，呈現出故事情節的類型化特征。

經過市場檢驗過后的這套成熟的運作體系在我國的少兒動漫電影中也有比較明顯的借鑒痕跡，劇情從問題論向方法論的路徑演變與發展，從小人物的個人事跡中逐步轉向深層次的精神追求，最終實現寓教于樂的觀影效果。電影《熊出沒·原始時代》中就圍繞著“膽小鬼”小狼飛飛尋找“勇氣果”的故事主線展開，在經過重重磨難與驚險之后終于發現了勇氣的真諦，完成對“個人成長+普世價值”主題模式的電影創作，讓電影在歷險中實現精神與境界的升華。

在對整體劇情的“個人成長+普世價值”主題模式的把握之外，還有對于已經獲得良好市場反響與口碑評價反響的優秀好萊塢動漫電影的場景與情節橋段的借鑒與模仿。熊大、熊二、光頭強與原始人載歌載舞的場面再現了動漫《海洋奇緣》中原始部落波尼利西亞人們和諧歡樂的歌舞場面；熊大、熊二、光頭強穿越回原始時代時誤打誤撞被卡樹皮桶與《瘋狂原始人》中蓋被瓜哥捆在樹皮桶等場面設計都具有一定的相似性。情節橋段上，小野豬鍥而不舍地追逐熊二屁股與《冰河世紀》中松鼠執著追逐橡果的情節極為相似。此外，狼首領獨眼逼迫飛飛把熊大一行以及原始人帶入埋伏圈，但是飛飛背叛了自己族類，并與熊大一行以及原始人一起合力擊敗了狼群與《冰河世紀》中劍齒虎部落要求迭戈交出人類小孩，但是迭戈背叛了劍齒虎部落，并與曼菲德、希德一起擊敗劍齒虎部落的情節橋段如出一轍。

重現或戲仿經典電影場景、情節元素的處理手法能迅速地抓取觀眾的注意，也是收視率和電影效果的重要保障手段，換句話說也可以被認為是規避自身創新力無法應對市場風險的一條捷徑，但是電影《熊出沒·原始時代》因為這種場景以及情節上的模仿和借鑒，也遭致一定的抨擊與譴責，但是除此之外，我們也應該看到本片在好萊塢電影動漫敘事模式上的民族精神內容表達的創新。

“動畫電影是民族精神與社會現實的晴雨表，更是特定時空下社會文化的藝術表征”，尤其是少兒向的動漫作品，從整體的動漫文化的功能性出發，對于中國元素的強調與實踐的踐行是有必要的。電影《熊出沒·原始時代》中飛飛作為一個不殺生的小狼在關鍵時刻以犧牲自己生命為代價將“獨眼”撞下懸崖，這種舍己為人的奉獻精神就是對儒家文化的集中表達，同時熊大熊二光頭強在危機關頭挺身而出直面狼群的攻擊，擔起拯救一個部落的重擔，這種“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俠義精神也是儒家文化的時代化演繹。

縱觀其他國產動漫，在電影的精神內核中都體現著中國傳統文化，與本片有異曲同工之妙。《西游記之大圣歸來》中正義勇敢的江流兒，影片中懲惡揚善的價值觀；《大魚海棠》中鯤、椿、湫之間的報恩與救贖，體現出中華民族的人文精神。雖然在動漫電影的整體基調上存在借鑒成熟的好萊塢運作模式的現象，對中國精神的表達也存在對中國元素的簡單套用的情況，但這也是中國動漫電影走向緊密結合時代與中國文化的重要創新。

三、緊抓市場與時代的IP化運作

電影《熊出沒·原始時代》大年初一上線后盡管首日排片僅有4.4%，但卻不妨礙它破了兩個可怕的紀錄：一是場均人數高達75人，位列春節檔第一名；二是單日票房8656萬元，打破了《大魚海棠》7965萬元國產動畫電影單日最高票房紀錄。在上映同期各大影片中評分僅次于高評分的《流浪地球》，筆者認為不論是口碑，還是票房上的成就，很大程度都有賴于“熊出沒”這個動畫IP長期培育的觀眾、奠定的市場基礎，與觀眾長期的互動中增加的點名觀看率。

這里的IP(Intellectual Property)并非著作權中的知識產權，而是知識產權與品牌影響力的結合作品，囊括了內容、形式、粉絲、市場感染力的文化產品。這種文化產品在前期會經歷較長一段時間影響力的積累，通過市場實踐直接對接需求，并且在這個過程中不斷地調試和休整，最終形成一套具有特殊吸引力的文化或者精神集合，能爆發出極大的經濟效益和強大的持久力。據富士媒體控股、日本電視放送網、東京放送控股、朝日電視臺、東京電視五大電視臺2019年3月發布的決算信息顯示，2018年度《哆啦A夢》《火影忍者》等老IP在整個電視電影作品中經濟貢獻比重最大。

毫無疑問，這種應市場需求發展起來的長期性的動漫文化產品的運作模式帶來的成功絕不僅限于日本、美國等動漫業成熟的國家，中國四大名著中的《西游記》經歷了幾百年的流傳與市場檢驗，已經成為家喻戶曉的經典文藝IP作品，單是孫悟空這一角色的動漫作品改編便不勝枚舉，《大鬧天宮》《大圣歸來》……對此，當代中國的動漫市場也在積極嘗試進行IP化的產品打造，如《藍貓淘氣》《豬豬俠》《喜羊羊與灰太狼》《熊出沒》等，其中《熊出沒》目前已經成為國內少有的超級IP。

《熊出沒》動畫片2012年開始在少兒頻道播出，因其搞笑的情節設置等很快吸引大量兒童觀眾的關注。在電影上，《熊出沒》也在進行著積極嘗試與IP內容的全影視領域的探索，從2013年的《熊出沒·過年》開始，共推出了《熊出沒·奪寶熊兵》《熊出沒·雪嶺熊風》等共七部動漫電影，在線下，華強方特集團還出資打造鋪設全國范圍的“熊出沒”主題的游樂公園與舞臺劇巡回演出。

“熊出沒”系列的IP打造在線上的影視作品獲得了正面票房反饋、積累了一定市場好感度后，也著手進行了主題游樂園、舞臺劇等線下活動的開展，旨在實現線上與線下的有效影響對接，將“熊出沒”IP的影視影響力與商業影響力具象化、立體化，也為大電影《熊出沒·原始時代》積累了高質受眾，在佳片云集、類型豐富、競爭激烈的春節檔中脫穎而出。并且這種市場影響力是超越于目標受眾的，“合家歡”式的觀影需求滿足，跨越年齡區隔，既廣受青少年兒童喜愛，又深得廣大成年觀眾的喜愛，符合家長對兒童觀影內容的把關標準，是進入激烈市場競爭中最快凝聚關注度的動漫工業化發展的必經之路。

《熊出沒》系列的成功一定程度上證明了在文化工業背景之下，兒童動漫在視覺符號特征化的角色塑造手法、模式化劇情設置中民族性的創新表達以及緊抓市場與時代的IP化運作這三個方面發力的可行之處，但是并不意味著只從這三部分著手便無后顧之憂。為此，在堅守電影品質的同時，應始終尋求突破，不斷推陳出新，注重內容和品質的打造。在內容上，注入了兄弟情、友情等更豐富的情感元素，提升了影片的精神境界與教育意義；在技術上，3D特效與CG技術的運用還兼具了符合兒童觀影體驗的功能性畫面，使得本片盡顯大片格局，壯觀宏大的史前世界盡展眼前，原始地貌的逼真還原，動物絨毛根根分明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