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偉 侯慶田
(石家莊幼兒師范高等專科學校,河北 石家莊 050228)
電影《冰峰暴》是由余非導演的、具有國際化背景的動作災難片,影片的演員陣容包括張靜初、役所廣司、林柏宏、維克多·韋伯斯特等中、日、加拿大等多國演員,張靜初2018年以電影《無雙》提名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主角,役所廣司更是日本“國寶級”男演員、東京國際電影節影帝。影片的演員陣容強大,題材類型新穎,主要講述了一場雪山之巔的災難故事:為了地區的和平發展,喜馬拉雅周邊的國家決定召開地區會議,討論《喜馬拉雅公約》的簽署。在會議即將召開前,一架飛機在珠峰南部墜毀,該飛機上載有可能引起戰爭的機密文件。喜馬拉雅民間救援隊“翼小隊”由于財政困難,接受了兩名印度軍方的“特工”提出的珠峰領路的任務。嚴酷的環境、嚴格的任務、身份未知的隊友,每個人并不知道在嚴酷的雪山之巔等待他們的將是什么……影片在龐大的背景設定之下,為人物的生存設置了重重障礙。在大自然的面前人類是如此的渺小,但人性的光輝也在同時閃現。
作為一部珠峰冒險題材的影片,《冰峰暴》將動作、犯罪、懸疑、災難等類型雜糅在一起,為國產類型片打開了一個新的局面。災難片是指“以自然界、人類或幻想的外星生物給人類社會造成的大規模災難為題材,以恐怖、驚慌、凄慘的情節和災難性景觀為主要觀賞效果的電影類型”。在電影《冰峰暴》中,高海拔的極限環境,在生存都十分艱難的同時,人物要進行激烈的打斗,這種極富沖擊力的畫面帶給觀眾緊張刺激的觀影體驗同樣是類型化的。而同伴身份的未知性、文件的下落……又為影片增添了懸疑的色彩。同時,影片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融入了情感線索,張靜初飾演的“小袋子”是為了尋找五年前失蹤的男友的下落而登上雪山的。在多類型元素的交織下,《冰峰暴》呈現出一種多維度敘事。
“災難”是災難片的美學核心,對于災難景觀的呈現是必不可少的,這也是受眾對于一部災難片的視覺期待。“災難片是特指描寫巨大暴力和傷亡的影片,其并不注重故事情節的編造,而是將重點放在一個個奇觀場景的營造上面”。《冰峰暴》中所展示的災難景觀是一個開放式的災難空間——雪峰。近年來,不少國產災難片都將背景設定在雪峰之上,如《南極之戀》《攀登者》等,在開放性災難空間中,可以最大限度展示人類在極限環境中的頑強爭斗,淋漓盡致地展現出個體人物堅韌不拔的求生精神。在雪山的環境中,個體要時刻經受嚴寒、缺氧、雪崩等考驗,極限環境中空間的塑造與呈現、人物心理空間的建構等,都有充分的可供探討之處。除此之外,影片還融入了動作、冒險、反恐、情感等內容元素。從肉搏槍戰,到冰壁攀登;從軍火販子的詭譎陰謀,到痛苦揪心的生離死別……可以看出,《冰峰暴》是具有“野心”的,想要融合多類型元素打造一部“新類型”電影。但對于各個元素之前的平衡尚不到位。
首先,“災難”與“動作”這兩個類型需要一個互適的環境,才能做到讓觀眾如臨其境的可信度。在《冰峰暴》中,人物在六千多米的山頂、在受傷的狀態之下不戴氧氣罩的打斗戲份與現實情況極為不符。女主“小袋子”在遇到雪崩的情況下掉落山峰,在極寒的山上生存了一夜,第二天“吃了口雪”便又恢復到健康的戰斗狀態,也與現實情況相悖。當惡劣的生存環境無法支撐人物的高強度活動時,適當的“情節修補”是必要的。例如,在同樣講述攀登珠峰的《攀登者》中,章子怡飾演的徐纓為了發現新的登山窗口期,在咯血中工作,提供給隊伍寶貴的天氣信息,成功登頂后,遺憾死去;胡歌飾演的楊光在將睡袋割破,給小護士包扎了受傷的腿后,腿部嚴重凍傷,無奈退隊后截肢。這樣的情節發展是符合實際情況的,而若將人物塑造成“鋼鐵戰狼”,會因為其與現實的相悖而與觀眾產生距離感,無法形成影片與受眾的情感共鳴。
其次,在人物之間情感的羈絆上,影片對于情感的生發過程敘述不到位,對情感關系的敘述、人物內心情感的呈現多靠臺詞來完成,造成了人物情感略顯生硬的弊端。“小袋子”決定登山是為了尋找男友。五年前她與男友登珠峰時遇險,救援人員只營救了“小袋子”一人。但對于無法救援男友的具體原因,影片并沒有任何敘述。五年之后,在偌大的珠峰找到男友尸體的希望近乎渺茫,但“小袋子”仍然選擇前行。這樣強大的動力的背后應該是二人之間強烈的情感羈絆,但影片對于二人之間的感情戲份只采用了一段閃回式的片段進行敘事,很難讓受眾體會到二人之間情感的力量。同樣,影片對于反派身份的建立較為淺顯,直接影響到了影片中懸疑元素的體現。當實際身份為軍火販子的特工企圖跟著翼小隊一起上山取文件時,役所廣司飾演的姜月晟就已經對二者產生了懷疑,甚至派人核查了他們的身份。在已經產生懷疑的前提下,讓二者上山的理由便較為牽強。影片的懸疑元素從起初便沒有成功建立,而當特工的真實身份被揭示時,便沒有了懸疑類型反轉的“爽感”,觀影效果打了折扣。而作為反派,二人的行為動機不夠具有說服力。影片為二人添加了身份背景——作為英國與印度的混血,不被兩國承認的他們心中有著憤恨。但由于對人物內心的刻畫薄弱,他們反社會人格的建立與試圖引起戰爭的理由不夠充分,造成了人物的行為動機不明確,“反派”為了“反”而“反”的敘事弊病。
《冰峰暴》試圖融合雜糅多種類型元素的創作理念是值得肯定的。在3D技術的升級下,影片開頭的雪崩場景極具真實感,打斗的戲份也刺激驚險,顯示了影片對于類型運作的可控性。在國慶獻禮片《攀登者》與兩個月之后上映的《冰峰暴》之前,我國登山題材的電影主要以紀錄片的形式出現,在同類型影片稀缺的情況下,《冰峰暴》做出了一次積極的嘗試,挑戰了成功商業片,也為后續影片的嘗試提供了經驗借鑒:正如理查德·沃爾特強調的,“電影是表達情感的”。在類型雜糅的過程中,不能忽視對人物情感的深度挖掘和對人物行為動機的充分鋪墊,這樣才能夠與觀眾產生情感上的聯結與共鳴。
《冰峰暴》將故事發生的背景設定在茫茫雪峰之上,在影片中,世界第一高峰——珠穆朗瑪峰是不可征服的自然力量。在這個白雪皚皚的極致世界中,回歸自然、感受自然的宏偉與廣闊,是影片獨特的美學價值所在。
影片采用了大面積的白色調,營造極寒之地的冰冷環境,在一望無際的冰雪世界中,大面積的白色給受眾刺眼的距離之感,同時以“奇觀”的形式表現出環境的異常與惡劣。影片中以廣角鏡頭拍攝的全景雪峰與人物形成鮮明對比,凸顯出面對大自然時個體的渺小。對于人類來說,自然是值得敬畏的,嚴寒的雪山作為一個遙遠又帶有浪漫色彩的自然之物,讓人在擁有想要征服的欲望的同時充滿了恐懼,蘊含著極具感染力的力量和審美價值。作為一種天然冰體,存留于高山地區地表上的冰川被積雪壓迫,經歷了重新結晶、再凍結的過程,積聚了巨大的能量。《冰峰暴》上的雪崩數次將翼小隊置于危險境地,在緊張刺激的攀登生存戰后,影片的鏡頭又轉而表現雪山的寧靜與美好。夢幻般的云海日出治愈心靈,而對雪地上、人物睫毛上抖動的冰晶的特寫,也凸顯了大自然的美好。影片同時表現了浩瀚的星空,在技術的支持下,美輪美奐的星空訴說著“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同時,一種永恒孤獨的情緒連接了屏幕內外。當電影中的人物共同躺在雪山之上仰望星空,辨認那代表著“一個故事的結束,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的白鳥座,自然給予了人類撫慰創傷的力量。冰川雪山,既寂冷凄寒,也美好寧靜,它可以頃刻間冰層斷裂,也可以寧靜祥和,承載著生命的意義。在這一動一靜之間,影片傳達出了自然的力量所承載的恐懼、冷漠的審美意象,也傳達出了自然永恒而孤獨的美
在影片最后,意外滑落冰縫的“小袋子”在冰層之中發現了男友的尸體。在冰封的冰層之中,時間仿佛停止的了,生命回歸到了最初的形態。影片的這種“超越現實”的設定是富有浪漫性的,在生命結束后,人與自然合為一體,達到了永恒。“災難電影中,死亡顯然不是人類的終結,人類生命,可以超越肉體的脆弱和短暫而獲得崇高,靈魂可以不朽而豐盈”,《冰峰暴》以“小袋子”和男友的愛情實現了生命不朽的價值。在雪山之上,在冰層內外,死亡不是彼此愛情的終點,而大自然正是這份愛情的見證。影片正視死亡,在表現災難的同時,傳遞了人類最珍貴的情感訴求,正如巍峨的雪山與不滅的信仰,都是永恒的。
不同于“好萊塢式”災難片中的個人英雄形象,《冰峰暴》所呈現的是以張靜初飾演的女主角“小袋子”為中心的,包含役所廣司飾演的姜月晟隊長、林柏宏飾演的隊員韓敏勝等人在內的群體式英雄形象。在“翼小隊”中,大家團結互助、目標統一,但每個人性格各異,且都具有一條自己的情感線索。這條線索也是除了尋找機密文件之外,讓他們決定冒險登山的深層原因。“小袋子”執著于過去的愛情,一直在尋找攀登珠峰途中為救自己而去世的男友,她在完成珠峰領路任務的過程中發現了“特工”的陰謀,并遭到對方的襲擊,多次墜落山崖,但最終頑強地活了下來,并將文件付之一炬;姜月晟隊長被稱為“登山界的傳奇者”,他有著過硬的登山技術與豐富的攀登珠峰的經驗,為人謹言慎行、寬容睿智。他的女兒曾死在珠峰,所以他執著于登山,最終為了救“小袋子”墜崖身亡。韓敏勝是一名技術高超、敢于冒險的飛行員,他的夢想便是登到峰頂看日出,是一個浪漫的理想主義者。在完成珠峰領路任務的過程中,他一直保護著“小袋子”,最終成功完成了任務。“翼小隊”的成員們以不畏艱險的無畏精神構建了一組屬于雪山勇者的英雄群像,向觀眾傳遞出親情、友情與愛情等人類最美好、珍貴的情感力量,詮釋了人性之中的閃光之處。
此外,“翼小隊”的隊員們有著一個共同的目標——銷毀能夠引起戰爭的機密文件,他們也在為維護世界和平、國家安定默默付出著。“家國情懷不僅是歷史的精神積淀,同樣也是現實語境的鏡像表達”,在影視作品中所呈現出的家國情懷能夠與觀眾的愛國情感形成共振,凝聚民族精神,傳遞民族力量。但正如上文所說,影片對于人物內心情感的挖掘程度還不夠,對于人物復雜心理的詮釋與刻畫還有很多空間,在主流價值觀的融入與表達、多維度英雄形象的塑造等多個方面,都有可以打磨與提高之處。
《冰峰暴》在長達五年的創作歷程中,進行了2000多頁的鏡頭分鏡與185次的劇本打磨,導演余非表示,在影片創作過程中,參考了發生在喜馬拉雅地區的真實事件,并加入了諸多歷史事件中的關鍵點來進行構思創作。例如,影片中冰封在雪山中的失事飛機,是為了致敬1955年人們想要飛躍珠峰的信念與勇氣。影片在對于大自然的書寫、對于人性的探究,英雄群像的塑造、家國情懷的表達等方面都做出了嘗試,但在電影與現實的對照、邏輯的合理性等方面遺憾存在瑕疵。“新類型”影片的成長之路是艱難的,類型的融合需要兼顧人物、情節、場景、環境等方方面面,在以雪山攀登為題材的國產災難片類型化不足、經驗稀少的情況下,《冰峰暴》所做出的努力與嘗試是值得肯定的。我們有理由期待,國產災難片未來的商業化成長之路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