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火守林人
2020-11-14 10:03:01編劇戴嘉琪
電影文學 2020年20期
編劇：戴嘉琪 張 展
1.
街道 日趙興邦提著果籃走在路上，不遠處的院子里傳來陣陣吵鬧聲。
“出去！”伴隨著王守林憤怒的聲音，兩個村民狼狽地被趕出一所房屋。
趙興邦的腳步停住。
2.
院落 日村民甲：你說他一大把年紀不在家待著，非要去山里守什么林？
村民乙：唉——
趙興邦疑惑地上前詢問：你們剛剛說誰要去守林？
兩個村民抬頭看了看趙興邦，無奈地搖著頭。
村民甲：除了王守林，誰還愿意跑去山里？
村民乙搖搖頭，拉著村民甲離開：別浪費時間了，走吧。
目送著兩個村民離開，趙興邦猶豫片刻后，上前敲了敲門框。
王守林抽著葉子煙從屋內緩緩地走出來，上下打量了趙興邦一番。
3.
客廳 日趙興邦把果籃放在破舊的茶幾上，環顧著簡陋的房間。
王守林端著一壺茶從廚房走過來，給趙興邦倒了一杯茶。趙興邦連忙雙手接過茶杯，拘謹地說：叔，我自己來。
王守林看了一眼趙興邦，沒說話。
趙興邦端著茶杯小口喝著。屋內十分安靜，只聽得見趙興邦吞咽茶水的聲音。
4.
院落 夜趙興邦：叔，我明兒再來看你。
趙興邦轉身向外走去，月光將他的影子逐漸拉長。
王守林倚著門框默默注視著趙興邦遠去的背影。
5.
臥室 夜昏暗的屋子里只有一根小小的蠟燭。借著微弱的燭光，王守林打開抽屜，取出一張保存完好的照片。
照片上是王守林和他的兒子。
王守林粗糲的手指輕柔地撫摸著照片上兒子的臉龐。室內一片寂靜，只聽得見窗外的蟲鳴。
6.
院落 日趙興邦提著一只母雞來到王守林家門口。
王守林正俯身給院子里的植物澆水，其中有一株快要枯萎的蘭花。
看見趙興邦來了，王守林停頓了一下，將門閂取下，繼續澆水。
趙興邦：叔，我幫你吧。
王守林沒有理會趙興邦，繼續沉默地澆著水。
趙興邦見狀，將母雞的一只腳拴在一旁的柱子上，學著王守林的樣子從水缸里用手捧水，蹲在王守林身邊和他一起澆水。四下寂靜，只有母雞發出的叫聲。
7.
院落 夜月光灑在院落中，那株脆弱的蘭花隨著風左右搖擺著。隨著吱呀一聲門響，王守林拿著兩塊木板插在蘭花周圍的土壤上。蘭花擺動的幅度變小了。
8.
院落 日趙興邦帶著一把水瓢和幾斤豬肉來到門口。
王守林正在給植物澆水。給趙興邦開門后，他依舊沒打招呼。
趙興邦嘆了口氣，從包里取出水瓢放在水缸邊。他發現那只母雞已經被放進了雞窩。雞窩的柵欄顏色很新。
趙興邦露出笑容，轉身和王守林一起澆水。木板中的蘭花隨風微微搖擺。
9.
院落 日趙興邦拎著一筐新鮮的大白菜，他發現門被留了一條縫。
趙興邦推門而入，王守林沒在院子里，那株蘭花也不見了。
趙興邦：叔？
雞窩里傳來些許動靜。趙興邦走過前去，看到王守林正在清掃雞窩。
趙興邦：叔，那株蘭花怎么不見了？
王守林看了一眼空花盆：死了。
王守林低頭繼續清掃雞窩。
趙興邦沉默片刻后，將白菜放在門口。
王守林：有些雞再怎么養，還是不會下蛋。
王守林將掃帚放到角落，徑自走進屋內。趙興邦站在原地，看向那個空花盆，久久無言。
10.
趙家 夜墻上的掛鐘已經指向十點。趙母正在織著毛衣，門被推開，趙興邦進來。趙母停下手里的活兒，抬頭看向他：你最近去哪兒了？
趙興邦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神情有些疲憊地窩在沙發里。
趙母看了趙興邦一眼，低頭繼續織毛衣。
趙興邦：王叔那兒。
趙母織毛衣的手停頓了一下。
趙母：你難得放假，就不要往別人家跑了吧。
趙興邦坐起身，背對著趙母從桌上拿了一個蘋果，用袖子擦了擦便啃了起來。
趙興邦：就是難得回來，才要去看看他。
趙母放下手里的物件，神情有些不悅：你眼里就只有外人？
趙興邦有些惱火地起身出屋，門被重重地帶上。趙母看著緊閉的房門，攥緊了手里的毛線。
趙母打開桌上的保溫罩，看了看里面幾碗涼透了的菜。
11.
院落 日趙興邦帶著一籃子雞蛋又來到王守林家，門沒關，王守林正坐在院子里。
趙興邦走了進去：叔，這雞還小，好生養著，遲早會下蛋的。我這先給您帶來點雞蛋。
王守林看了眼趙興邦手中的雞蛋，指了指屋里：門沒關，擱冰箱吧。
趙興邦咧嘴一笑，提著雞蛋進了屋。
12.
廚房 日趙興邦：叔，多吃點雞蛋，補身子。
趙興邦邊說邊把雞蛋放進冰箱。王守林站在他的身后，嘴里叼著葉子煙正準備點燃。
趙興邦：叔，少抽煙，不健康。
王守林愣了一下，還是把煙點燃了：雞蛋太多了。
趙興邦放完雞蛋，用抹布擦了擦冰箱里的水漬：不多，您每天吃兩個。早上一個，晚上一個，多吃點雞蛋對身體好。
王守林倚門看著趙興邦忙碌的身影有些出神，說：你留下吃晚飯吧。
趙興邦一愣，有些意外地看著王守林。
王守林把煙熄了：一個人懶得開火。
趙興邦笑著點頭：好。
13.
客廳 日王守林和趙興邦坐在餐桌旁邊吃邊聊。多是趙興邦在說話，王守林只是安靜地聽著，偶爾搭上幾句話。
趙興邦給王守林夾了一塊炒蛋，有些期待地看著王守林：叔，你多吃點。
王守林：你在家也這樣對你爹媽？
趙興邦一愣，拿著筷子的手僵住：我……我很久沒和他們一起吃飯了。
王守林：為什么？
趙興邦有些不自然地低下頭，大口扒了幾下白米飯：之前太忙了。
王守林看向趙興邦：最近任務多嗎？
趙興邦：不多，現在國家大力宣傳防火意識，火災少了很多。
王守林：那你就可以多在家陪陪爹媽。
趙興邦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地看著王守林：叔，你是知道的，我媽一直不喜歡我干這行。我一回家她就讓我辭職。
王守林：但你能一直不回去，在我這兒待著？
趙興邦把筷子放下：從我決定當消防員的那一刻，我的命就已經是國家的了。
王守林停住夾菜：可你的命也是爹媽給的！
屋內頓時變得十分安靜，只有碗、筷清脆的撞擊聲。
14.
趙家 夜趙母抬頭望著墻上的掛鐘，時針馬上便指向十點了。
桌上的飯菜已經涼透，沒有一絲熱氣。
趙母攥緊雙手猶豫片刻后，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她從衣架取下外套裹在身上，推門出去。
15.
街道 夜行人寥寥。趙母站在十字路口四處張望著，神情焦躁。
迎面走來兩個村民，趙母連忙上前：請問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瘦瘦高高的小伙子？穿著黑色衣裳的。
村民甲指向右邊的路口：好像往那邊走了。
村民乙：是去老王家的那個小伙子吧。這幾天常看他往老王家跑。
趙母看了看右邊的那條路：你說的老王家是這個方向嗎？
村民點點頭。
趙母道謝后，轉身向右邊的小路快步走去。月光灑在她的臉龐上，忽明忽暗。
16.
院落 夜趙母用力地敲打著門，大聲道：趙興邦，你出來！
月光灑在門牌上，將“王家”二字照得清清楚楚。
17.
廚房 夜正在收拾碗筷的趙興邦聽見趙母的聲音大驚，連忙抬頭看了一眼王守林。
王守林動作微微一滯：快去吧。
趙興邦點點頭，匆匆去開門。
18.
客廳 夜趙母和趙興邦坐在沙發上，王守林端著果盤從廚房里走出來。他剛走到門口，就聽見母子二人在說話。
趙母：跟我回去。
趙興邦：媽——你這是在干什么！
趙母：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媽，就跟我回家。
趙興邦神色疲憊，無奈地扶著頭：我又不是不回去，你跑王叔家里來干什么？
趙母：你看看你！好不容易放假，去人家家里的次數比回自己家還要多！我不跑這兒來怎么找得到你？今天你說啥也得跟我回家！
屋內的燭火忽明忽暗，趙興邦背對著趙母沒有說話。王守林默然站在客廳門口看著眼前的一切，沒有進來。
19.
院落 夜趙興邦拉著趙母來到門外，邊向屋內張望邊輕推著她：媽，你先回去，我晚點就回。
趙興邦的話徹底惹怒了趙母。
趙母：晚點？我要你現在就跟我走！
爭執的拉扯中，趙母無意間碰到趙興邦的手臂，他發出一聲悶哼。
趙母連忙卷起趙興邦的衣袖，發現他手臂上有一大片的燒傷痕跡，頓時大驚：你的手怎么了？
趙興邦捂住受傷之處，不自然地將手臂向身后縮著：沒事，小傷。
聽到動靜，王守林從屋內出來。看見趙興邦手臂上的傷痕，他身體一震：這是那次事故傷到的？
趙興邦看看王守林，又看了看趙母，下定決心般地開口說道：是。
趙母：什么事故？我都說了不讓你當消防員，你就是不聽！
趙母情緒崩潰地大哭著。
趙興邦按住母親的肩膀，直視著她：媽，我沒事，是小王……小王為了救我，他……
趙興邦的話說了一半，看向王守林，眼里充滿了愧疚與自責。
趙母看了看趙興邦的傷，又看了看王守林，嘴巴哆嗦著欲言又止。
趙興邦：小王……他為了救我，犧牲在了火場。王叔是他唯一的親人！我得替他照顧王叔啊！
趙興邦的聲音回蕩在院落里。一片楓葉緩緩飄落在地面。王守林坐在門檻上，點燃一根葉子煙，繚繞的煙霧遮擋住他的面龐。
20.
客廳 夜墻上貼滿了小王獲得的表彰獎狀和錦旗。燈光下，反復出現的“消防員”三個字顯得格外醒目。
21.
院落 夜趙興邦看著趙母，愧疚地說：媽，我對不起你！我不能辭職！國家需要我，人民也需要我！現在，消防員不僅是小王的夢想，也是我的夢想！
趙母：可家里也需要你……
趙興邦微微一愣，看著趙母半晌沒有出聲。但是，當他視線移到王守林的身上時，目光變得堅定起來。
趙興邦：王叔，我們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不是脆弱的蘭花。這條路是我們自己的選擇，我不后悔，小王一定也是！
一直在旁邊默默注視母子二人的王守林，走到他們兩人中間，懇切地對趙母說：大姐，孩子說得對！我們的兒子都是英雄，我們是英雄的家人！如果他們的選擇是保護國家，我們便在身后保護他們吧！
趙母看著趙興邦受傷的手臂，又看向王守林：你不怨嗎？你的兒子……
趙母不忍再繼續說下去。
王守林看著趙興邦，仿佛在看自己的兒子，神情專注而又溫柔。
王守林：怎么不怨？可我又怎么去怨？因為小趙這孩子和我兒子一樣，談起工作的時候，眼睛里閃著光啊！
王守林拭去眼角的淚水，伸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趙興邦的傷疤。
王守林：我相信，我的孩子在沖入火場的那個瞬間，一定是不后悔的！作為父母，我們應該支持孩子的選擇，不是嗎？
趙母看向趙興邦，流下淚水。她偏過頭，抹去眼淚：我不是不支持他，我只是……我只是心疼啊……
看著母親落淚，趙興邦的眼眶微濕，將她緊緊地擁在懷中：媽，等我消防員退役了，就回村里當個山火守林人，守著國家，也守著您！
(劇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