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角色塑造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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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劇種繁多，各具不同的藝術特色，那么木偶戲的藝術特色是什么呢?有則木偶戲對聯曰：有口無口口對口，似人非人人弄人。這則戲聯形象地闡述了木偶戲的主要特色；上聯說的是木偶靠人（演員）配音才能說話，下聯則表明木偶一切動作都要靠人（演員）操控才能進行，換言之，臺上木偶角色的生命是人（演員）賦與的，離開人的配音和操縱，一個個木偶就只能是一具具無生命的偶像或工藝品、玩具而已。而作為一名木偶戲演員，在木偶戲中的所有角色的喜怒哀樂情緒表達，乃至一切行為舉止和體現人物所處的時代，環境相互關系等，要在導演統一構思指導下，運用木偶操縱表演技巧，去進行角色塑造，才能展示出不同風格，不同個性人物特征，從而塑造出鮮活的人物形象來。

不言而喻，木偶是演員向觀眾傳達情感的唯一媒介。實際上，演員操縱木偶的手如同木偶的神經，那一個個無生命的“偶”，通過演員的點化，就會成為一個個有生命的“人”（角色），所以舞臺上無生命的“偶”，又是有生命的“人”，木偶角色身上的“人性”與“偶身”的兩重性，在這里得到完美的結合與統一。

我從藝多年，下面就我塑造的幾個不同類型的木偶藝術形象，談談我的一些膚淺體會，就教于大家與同行。

2019 年8 月在揚州舉辦的慶祝新中國成立七十周年“廣陵杯”全國木偶皮影優秀劇（節）目展演活動中，我以傳統木偶劇《梅龍鎮》中的李鳳姐一角的表演，榮獲展演“優秀操縱表演獎”。這是我幾個月來刻苦專研角色、苦練、技巧所付出的一次回報，真正體現了“功夫不負有心人”和“一分耕耘，一份收獲”的至理名言。木偶戲《梅龍鎮》根據上海越劇團的越劇古裝青春劇《梅龍鎮》改編。講述了梅龍鎮酒家女李鳳姐和江南水鄉的姐妹們嬉戲玩耍，酒保大牛要跟鳳姐做唐明皇與楊貴妃的游戲，適時正德皇帝朱厚照微服私訪到了梅龍鎮，假扮京城讀書人要和鳳姐他們一起游戲。游戲中皇帝假扮的皇帝愛上了鳳姐，鳳姐也對朱厚照產生了愛慕之心，二人把手絹和撥浪鼓當做定情信物，半晚時分在酒家互訴衷腸，有情人終成眷屬。

戲諺云：要把一個角色演好，必須要做到“四要”：一要曉其事，二要知其人，三要明事理，四要通其情。這演員“四要”說的是曉其事，要洞曉劇中之事，把故事的來龍去脈弄清楚，曉其人，了解劇中之人，把人物根底情況摸實在。明其理，把劇中人與人，人與事關系和道理弄明白。通其情，包括兩個“字”：一個是“體”字——演員對劇中人和事要有深切的體會；一個是“用”字——將體會所得運用到表演中去，做到“情動于衷而形于外”，演起來不硬，不僵，不浮，不飄。這則戲諺說的太好了。“要演人，先懂人”。為此我對自己表演的李鳳姐這一角色，作了如下分析：首先，李鳳姐是一個個性天真活潑，純樸清新，俏麗可愛，出生江南，年方16 歲的酒家小女子。戲曲中的行當應是花旦，我們木偶戲表演乃《梅龍鎮》“酒館巧遇”一折。戲份“做游戲”和“巧遇鐘情”兩部分。戲一開場在歡樂的音樂聲中，我表演的鳳姐和眾姐妹歡快地追逐上場。她們時而相互打鬧，時而嘻哈地相互追逐，呈現一群天真少女的活潑，青春氣息。我以戲曲小花旦的快步，跳躍表現鳳姐內心的喜悅和姐妹們的親情。鳳姐的小伙伴大牛突發奇想要和鳳姐做唐明皇和楊貴妃的游戲，正當鳳姐拒絕大牛之時，微服私訪的皇帝朱厚照出現，把戲推向新的層次。假扮讀書人的朱厚照乘機要和鳳姐做起了上述游戲，兩位男女主人公的照面，朱厚照深深地愛上了這位酒家女，而鳳姐面對這位從天而降的美少年也頓生愛慕之情。在這段愛情中，我充分利用鳳姐手中的那方手絹，分別運用“甩絹”、“捧絹”、“揉絹”、“贈絹”等不同技巧動作，層次分明，呈現情竇初開的少女鳳姐面對他的狂熱追求者朱厚照的拒絕、試探、猶豫和喜悅的不同心理活動，又通過對視“推磨”，牽手“圓場”程式，以及互贈愛情信物（朱厚照以他隨身攜帶的愛物撥浪鼓贈與鳳姐，鳳姐則以手絹相送），經過這對少男少女相逢定情，戲入高潮，在悅耳動聽越劇伴唱和撥浪鼓聲中，嘎然而止。

2010 年為適應演出市場需求，我們揚州市木偶劇團傾力打造了童話系列木偶劇《小豬八戒》。內容包括《我們都是好朋友》《草坪上的垃圾》《小鴨司令》《機器人》等一臺小節目。通過不同內容的展現，體現對少兒觀眾進行法制教育，樂于助人和行為規范等重要性和必要性。

童話劇在木偶舞臺上絕大多數的角色都是以動物形象加擬人化的處理來進行選型制作和表演塑造。而我表演的《小豬八戒》中的主角小八戒則是劇中第一主角，是全劇的靈魂人物。根據導演焦鋒先生的導演闡述，十分明確地要求小八戒的塑造要區別于《西游記》中豬八戒懶，饞，貪的固定形象定勢。應在“小”字上做足文章。導演要求小八戒的人物造型和表演，既要有豬的特性，更要有兒童的特點。要塑造一個憨厚可愛，頑皮活潑的小精靈形象。根據這一要求，通過造型設計者和制作師他們的共同努力，一個長著兩只大耳朵和一對明亮的小眼睛，長鼻闊嘴，穿著背心牛仔褲，一個嶄新的小八戒形象誕生了！

造型的成功，只是小八戒形象塑造的第一步。舞臺上的小八戒主要靠我們演員的表演去塑造。我表演的小八戒在《我們都是好朋友》這個故事中，當看到他的小伙伴小白兔不小心掉入一個大坑中無法脫身時，我表演的小八戒急得抓耳撓腮，不斷地轉動他的小眼睛，突然地靈機一動，找來一根長繩子，要求臺下的小觀眾上臺和他一起用繩子像“拔河”似的把小白兔拉了上來。表現了小八戒樂于助人的個性特征；而在《草坪上的垃圾》中，小八戒對隨地亂扔垃圾的小熊，我則不斷地張開大嘴，反復宣傳垃圾分類的好處；《在小八戒吃西瓜》中，我表演的小八戒因為貪吃，呼嚕呼嚕地連吃好幾片西瓜后，倒地就睡，表現小八戒的特點。而在《小鴨司令》中，當鴨司令小八戒訓練眾小鴨時，我則扇動他一對大耳朵，神氣活現的發號施令……所有這些木偶技巧和人物的情緒緊密結合，使小八戒的藝術形象凸顯于舞臺，受到廣大少兒觀眾的歡迎和好評。我在塑造小八戒時，還十分注重形體表演的基調，小八戒是個活潑可愛的小胖崽，在設計這一人物舞臺調度時，要胖而不丑，（即動作上要大方，不俗氣），胖而不愚（即動作上不呆板）使人感到像國寶小熊貓那樣可愛可親，故在表演時，首先避免他過于活潑，總體動作稍有遲緩，以適合小八戒的體態特征和個性。

《小八戒》木偶系列劇曾獲2010 年揚州市專業劇團匯演劇目獎，我獲得“優秀表演獎”，2008 年，2009年兩度赴上海送戲進校園演出。該劇以優美的舞臺畫面，漂亮的人物造型及精湛的表演技巧，兩度轟動滬上。2010 年又應邀赴武漢，參加武漢團市委組織的“我們小時候”百場進校園演出活動，受到武漢市廣大觀眾的熱烈追捧。

上世紀1995 年我從揚州市文化藝術學校木偶班畢業進入揚州木偶劇團至今已有22 個年頭了。近年來我在眾多的劇團創排的大型劇目如人偶劇《葫蘆娃》，《新嫦娥奔月》，《神奇的寶盒》以及成語故事《狐假虎威》等小型劇目中擔任主角和重要角色。尤其是1995 年我剛畢業那年，恰逢劇團創排大型兒童神話木偶劇《瓊花仙子》，我和在藝校同班的幾位女孩子，有幸擔任劇中仙女角色的任務。整個排演流程給我留下了深刻難忘的形象。《瓊花仙子》中的八仙女，是主角瓊花的親密伙伴，凡有瓊花的戲，幾乎都有仙女們的出現，小仙女是劇中不可或缺的配角。戲諺云：“舞臺演出中只有小演員，沒有小角色。”

《瓊花仙子》一劇，表現了瓊花仙子的善良，勇敢。她為保衛揚州百姓的美好生活和惡魔斗爭，不惜獻出自己的生命，具有強烈的現實意義和藝術感染力。文化部文華獎評委們贊揚該劇“在豐富，提高木偶劇藝術表現力方面進行了全方位，成功的努力。該劇優美完整，具有濃厚的地方特色。導演調度有方，舞臺處理變幻多端又規整，有氣勢；演員表演技巧純熟，高超，戰勝高難度，達到高水平；木偶造型優美，布景設計精良，燈光變化豐富，使這部木偶劇的神話色彩和戲劇內涵得以充分展示，在思想性，藝術性，觀賞性上達到較好的統一。

“維揚一枝花，四海無同類”。瓊花，不僅因其品種之珍貴而名揚海內外，更以其樸實無華，高潔淡雅的品性，贏得人們的喜愛和贊賞。揚州市木偶研究所（原揚州市木偶劇團）根據相關的瓊花的民間傳說，由陳允謙，胡小元改編創作，焦鋒導演的大型兒童神話木偶劇《瓊花仙子》，自1995 年9 月公演，已跨入24 個年頭，這期間一直演出場次不斷，一舉創下連演近3000 場的新紀錄。成為劇團演出時間最長，演出場次最多的保留劇目。該劇廣受歡迎，尤受少兒觀眾青睞，先后榮獲：江蘇省第二屆戲劇節優秀劇目獎及10 余個單項獎；文化部第八屆“文華新劇目獎”及“文華導演獎”，“文華音樂創作獎”，“文華表演獎”；第六屆中國藝術節“優秀劇目獎”和2012 年國際木偶節“最佳劇目獎”。

實踐證明，這是當今戲劇舞臺上一部不可多得的兒童戲劇經典之作。《瓊花仙子》中，瓊花和八仙女的戲份都很重，其中瓊花仙子這朵紅花的成功塑造離不開八仙女這些綠葉的烘托。在劇中的重要場次編導者安排了《瓊花舞》，《寶瓶舞》，和尾聲的《花魂舞》等重要橋段的集體舞蹈。我擔任八仙女中的領舞任務。眾所周知，群舞的要求是節奏準確，整齊劃一，或“眾星捧月”的對稱舞姿。真人舞臺能做到這些，并非易事，而木偶角色的仙女群舞更是難上加難，作為表演八仙女之首的我，可謂下足了功夫。《瓊花舞》是瓊花仙子和八仙女的第一次“亮相”。隨著歡快地音樂和歌唱聲：“長在銀河邊，開在陽光下，一朵神奇的瓊花，燦爛如朝霞。心兒晶瑩，身兒變化，歌也甜美，舞也瀟灑。啊！瓊花！瓊花！神奇的花！你是一個春天的神話；瓊花！瓊花！神奇的花，你讓希望的種子笑著發芽！”

隨著甜美的歌聲，花枝搖曳，幻化出瓊花仙子和八個活潑美麗的仙子，翩翩起舞。在舞蹈中，我帶著其他仙女陪伴瓊花姐姐運用戲曲中“揚袖”，“舞袖”，“捧袖”“拋袖”等多種“水袖程式”，表現一群生活在天上銀河邊以瓊花為首的小仙女們快樂幸福的生活情境。這段舞蹈我強調一個“美”字，力求達到美輪美奐的藝術境界。當瓊花仙子得知妖道麻胡子用妖術污染了揚州百姓們賴以生存的瘦西湖水源時，焦急萬分，立即決定用她的瓊花寶瓶裝滿圣水去解救揚州百姓的燃眉之急。編導者在這里安排了一段“寶瓶舞”。體現眾仙女各自紛紛用小水瓶盛圣水裝滿瓊花大寶瓶，讓瓊花姐姐下凡救人的情節。我在表演時帶領眾仙女，運用戲曲中的“圓場”，“快步”，“碎步”等程式和不同的隊形，緊扣一個“急”字，載歌載舞。很好的體現了仙女們焦急救人的心情。

戲是演給觀眾看的，要想得到觀眾的青睞，就必須了解觀眾的心理。傳統木偶戲都是在幕后演出，作為觀眾都有一種渴望了解木偶演員幕后表演的愿望。導演在《瓊花仙子》一劇中，當瓊花仙子為救萬民，毅然跳入魔瓶與妖魔同歸于盡后“尾聲”的處理，緬懷瓊花為民犧牲的《花魂舞》，舞臺花雨紛飛，花團錦簇。滿山遍野，開放著星星點點潔白小花。這時畫外音傳起：瓊花仙子與蛤蟆大王的魔杖同歸于盡。她把一切都獻給了揚州。揚州大地從此開出了一朵圣潔的花朵，人們叫她瓊花，舞臺上花魂冉冉升起，長袖翩翩，舞若彩虹。倏然，傳來甜美的童聲合唱：“根在泥土扎，風雨全不怕，心兒堅貞，身兒挺拔，愛也深深，情也無涯。啊！瓊花！瓊花！圣潔的花！你是一首生命的贊歌；瓊花！瓊花！圣潔的花，你把幸福的暖流傳遍萬戶千家。”

當舞蹈表演到一半時，當場慢慢撤去木偶舞臺擋幕，讓操縱八個小仙女和瓊花仙子的演員，直面觀眾進行表演，這種演員和觀眾零距離的表演形式，得到觀眾熱烈歡迎，大呼“過癮”！這也為《瓊花仙子》的演出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但這種人偶同臺的舞臺處理，讓我們這些從未直面觀眾表演的青年木偶演員來講，是個嶄新的課題。在導演的安排下，我帶著其他表演仙女的演員們，勤奮練習形體，力求達到在表演中“人偶同步，上下統一”（杖頭木偶是舉著表演的），并著力表現一個“絕”字，讓觀眾在欣賞木偶舞蹈的同時，欣賞我們操縱演員的形體美表演的新“絕活”。由于我們樹立舞臺“沒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員”的藝術觀念，經過刻苦努力，”汗水澆灌瓊花艷”，我領舞表演的小仙女一角，受到導演和業界的好評。在《瓊花仙子》獲得的眾多榮譽中，也有我這個“小角色”的一份貢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