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傳奇電視劇影像解析
——以《娘道》為例

內(nèi)地近代題材電視劇的熱潮。隨著《闖關東》《喬家大院》《走西口》《鐵梨花》等電視劇的出現(xiàn)，近代題材電視劇被推向高潮，有人將此類題材電視劇稱為“年代劇”，也有人稱為“民國劇”。2013年9月22日，原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發(fā)布的《關于印發(fā)〈電視劇拍攝制作備案公示管理辦法〉的通知》中的電視劇題材分類標準，將電視劇分為當代題材、近代題材、現(xiàn)代題材和古代題材，其中，近代題材劇是指年代背景為辛亥革命至1949年以前的電視劇。近代題材電視劇又可根據(jù)具體故事內(nèi)容分為近代革命題材、近代都市題材、近代青少題材、近代傳奇題材、近代傳記題材等。上述分類中的近代傳奇題材劇，不僅涉及故事內(nèi)容，也涉及敘事手法和美學層面。

近代傳奇電視劇以戲劇化的故事、傳奇復雜的人物關系，表現(xiàn)了近代社會的人情世態(tài)，將歷史人物、歷史故事及傳奇人物交織在一起，以家庭的興衰反映時代的風云變換。有展示亂世背景下家族命運的，如郭寶昌導演的《大宅門》和張新建、孔笙導演的《闖關東》，也有表現(xiàn)晚清以后商業(yè)發(fā)展特別是晉商故事的，如胡玫導演的《喬家大院》和李三林導演的《走西口》等。

郭靖宇導演的《鐵梨花》在2010年的熱播，標志著近代傳奇劇的開啟，之后，2011年的《將軍》《我的娜塔莎》，2012年的《打狗棍》、2014年的《勇敢的心》、2015年的《大秧歌》，更是將郭靖宇導演貼上了近代傳奇劇的標簽。2018年《娘道》的播出，又掀起了一次收視熱潮，也使近代傳奇劇形成了獨特的創(chuàng)作風格。

巴拉茲·貝拉在《電影美學》中寫到：“風格和風格化之間的區(qū)別，可以用文學的例子來清楚地加以說明。每一部文學作品（它甚而可以不是一部藝術(shù)作品），由于它以某種特有的方式來表達它所要表達的東西，所以都可以說具有某種風格。但不是每部文學作品都是風格化的。例如用自然的口語對白寫成的劇本就不是風格化的，但一切的詩歌和韻文都是風格化的。”電視連續(xù)劇也和其他藝術(shù)形式一樣，也會形成創(chuàng)作者獨特的表達方式。近代傳奇電視劇在作品描述的時代背景、主題思想、人物塑造、敘事手法、場景設置與選擇及影像表達等方面形成了獨特的風格，本文主要以電視連續(xù)劇《娘道》為例，淺析近代傳奇電視劇的影像表達特點。

影像表達，也就是影視作品的畫面表達，“影視作品要通過畫面來塑造形象、表達主題、抒發(fā)感情，闡述思維哲理，借助高科技并利用不同鏡頭、色彩、線條、光影等物質(zhì)手段合成可視而直觀的物化形態(tài)——畫面形象，從而可以從視覺上吸引觀眾的注意力”。近代傳奇電視劇中的戲劇元素離不開抗日、土匪、祠堂、山洞、牌位、刑場、藥房等元素，場景是布局嚴謹、設計精巧的莊重的封閉式大院及精工細做的斗拱飛檐。基于這些戲劇元素和場景的特點，文章將從場景的選擇與展示、光影氣氛的營造及畫面構(gòu)圖和鏡頭的拍攝角度等方面進行分析。

場景的展示體現(xiàn)物質(zhì)文化與風俗

近代傳奇電視劇大都是描寫大院內(nèi)家族命運、人物命運在特定歷史條件下矛盾的交織，有的電視劇是實景拍攝，比如《喬家大院》在山西的喬家大院拍攝，而《鐵梨花》的宅門場景是在山西的王家大院、常家大院及榆次老街拍攝，充分體現(xiàn)了時代背景和物質(zhì)文化。電視劇《娘道》是以民國初年的山西為背景，圍繞孝興大戶隆家，講述了柳瑛娘和她的五個孩子的故事。為了更好地展現(xiàn)山西的歷史風貌和風土人情，劇組在懷柔影視基地花了幾千萬搭建了隆氏家族宅府和祠堂。其中，街道、路面、商鋪都做到了最大限度地還原當年的風貌。《娘道》開場，遴選河姑一場戲，不僅展示了隆氏家族宅府和祠堂的建筑宏大以及當?shù)氐奈镔|(zhì)文化，同時，封閉禁錮的大院也展示了民俗和封建落后的腐朽思想。第15集中，隆延宗去世一場，外景龐大的建筑呈現(xiàn)灰暗的色調(diào)，寫有“隆”字的紅燈籠暗淡無光，高大的建筑和渺小的人物（柳瑛娘和三個女兒）之間形成鮮明的對比，讓人不禁心頭一顫，觀眾看到了柳瑛娘內(nèi)心的痛苦和封建迷信對人物命運的擺布。另外，隆延宗和洪鳳鳴成親的一場戲，也展示了整個隆家宅門和祠堂的全景，還原特殊年代的風俗。

對稱構(gòu)圖的運用表達特殊的文化內(nèi)涵

大院作為一種建筑藝術(shù)，往往表達特殊的文化內(nèi)涵。對稱的建筑結(jié)構(gòu)、高高的圍墻、窄窄的通道、黑暗的密室和肅穆的祠堂……無不反映當時的文化背景和人物的生活狀態(tài)。攝影畫面運用對稱構(gòu)圖，不僅體現(xiàn)了大院的建筑特色，而且給人一種秩序井然、條理清晰、形態(tài)規(guī)則的感覺，同時也代表著莊嚴和權(quán)力。例如《娘道》第15集中，隆繼宗去世的畫面采取對稱拍攝，后面“誠毅和愛”的牌匾，反映了封建傳統(tǒng)壓抑甚至不可理喻；第16集開頭，隆繼宗靈堂的畫面陰暗灰沉，采用對稱拍攝，靈堂前柳瑛娘和三個女兒在跪拜故去的親人，在對稱結(jié)構(gòu)的單邊，完全“不對稱”的位置，在展現(xiàn)儀式感的同時，也表現(xiàn)出人物的孤立無助感。

大俯大仰角度的拍攝手法，表現(xiàn)人物命運和故事情節(jié)

封閉對稱的高墻大院，用大俯大仰的角度拍攝，體現(xiàn)了墻的“高”和院的“深”。俯拍的大院全景，使得院子縱向狹長，橫向高窄，看上去就像一口深井，增加院子的封閉感覺，使觀眾的視覺空間被堵塞，有種窒息的感覺，體現(xiàn)了封建禁錮的社會現(xiàn)實。俯角拍攝使人物和環(huán)境呈現(xiàn)出點和面的關系，表達了人物的渺小和大環(huán)境的關系以及和封建社會現(xiàn)實的抗爭，也體現(xiàn)了人物的孤立和無助。如《娘道》第48集結(jié)尾處，高團長和柳瑛娘在祠堂見面，高團長想要回去自己失散的兒子，柳瑛娘說不能把兒子還給高團長，因為這樣做的話，就等于她欺騙了祖先。兩個人從里屋孩子熟睡的房間到了外面祠堂供奉祖先的面前時，鏡頭做了調(diào)度，用大俯角手法拍攝，表現(xiàn)了人物的無奈，就算在祠堂祖先面前也無能為力。

而對于祠堂供奉的祖先和人物畫像，用大仰角拍攝，又有一種頭頂上被壓迫的感覺，表達了對祖先的敬畏和對祖訓的格守。《娘道》第4集中，隆繼宗和柳瑛娘回家成親認祖歸宗，“孝興隆門三十七代孫繼宗攜其隆孫氏祭拜祖先”鏡頭，用大仰角拍攝，祖先的威嚴“高”于民國縣長的命令，是約束也是壓抑。

特殊的光影效果表達特殊氣氛

氣氛也稱氣質(zhì)，“光的氣質(zhì)是一個很抽象的感性層面的內(nèi)容，其特點不是考慮某一個主光源是如何布置的問題，而是考慮對一個整體的細膩感受和把握。所有細節(jié)，如：背景上光斑的大小、某個人物面部調(diào)子的過渡等，都會影響到光環(huán)境的氣質(zhì)”。畫面暗淡、灰藍的調(diào)子是近代題材電視劇主要的光影特點，渾厚的色彩符號，陰暗、混沌的天氣，即使有陽光也顯得暗淡，表達了特殊年代的環(huán)境和氣氛，祠堂里煙霧繚繞的憂傷、壓抑、恐怖和凄涼，代表封建禮教的壓制和束縛，表達了人們想掙脫束縛的力量。例如，《娘道》第4集中，隆繼宗去世后的一個轉(zhuǎn)場鏡頭，畫面灰暗，下雪，雖然看上去有陽光，但陽光暗淡，光影混沌，沒有層次，鏡頭俯拍，房屋和地面灰蒙蒙一片，表達了民國時期人們迷茫和受封建束縛的情緒。《娘道》第29集開頭過春節(jié)的鏡頭，此時的隆延宗被設套關在監(jiān)獄里，隆延宗是新生力量的代表，留洋回來也沒有沖破封建的束縛，受封建官僚的壓制，大年夜的外景，雖然有煙花在天空綻放，但和陰暗深沉的景物相比，顯得暗淡憂郁。大年夜的院子內(nèi)景，鏡頭俯拍，院子陰暗狹長，隆家的掌門人隆夫人站在陰影下面。隆夫人是封建家族女性的代表，在隆家遭遇變故后，為護自己孩子周全，排除萬難、忍辱負重，堅強撐起隆家家業(yè)，但她重男輕女，相信封建迷信，被壓迫卻沒有反抗意識。整部片子里隆夫人都處于陰影之中，攝影師為了達到這樣一種光影氣氛，甚至不考慮現(xiàn)場光線的來源。

但是當人們沖破封建枷鎖獲得正義感時，畫面明亮、陽光。比如《娘道》第37集開始，隆延宗回到孝興當上縣長準備為民除害、佘老四回隆家報喜一場，隆家大院陽光明媚，明亮溫暖，表現(xiàn)出特殊的氣氛。

近代傳奇電視劇影像表達逐步走向成熟，形成了基本固定的模式和風格，也就是趨于相近的表達手法，對時代、題材和主題思想的表達準確、唯美，為以后創(chuàng)作同類型題材電視劇提供了標準化模式。也正是由于風格化形成的模式固定，導致影像表達缺乏創(chuàng)新。風格化不應該固步自封，而應該在已有的基礎上不斷創(chuàng)新。創(chuàng)作者要不斷探索，在作品中加入新元素和新的創(chuàng)作手法，才能在日新月異的變化中始終保持新鮮感。

注釋：

①[匈牙利]貝拉·巴拉茲.電影美學[M].何力,譯.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2003.

②史可揚.影視傳播學[M].廣州:中山大學出版社,2006.

③林韜.電影攝影應用美學[M].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2009.

④由郭靖宇,巨興茂執(zhí)導,于2018年9月5日在江蘇衛(wèi)視,北京衛(wèi)視首播,并在騰訊視頻、愛奇藝、搜狐視頻同步播出的《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