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里有話”

李士豪

【摘 要】話劇是動作的藝術，也是語言的藝術，因此臺詞在整個表演中有著重要的作用，而對語言的分析、理解以及對臺詞的藝術處理是演員重要的基本功。而演員把握了角色的潛臺詞，便把握了角色的思想、愿望和目的，也就能理解角色在交流中的真實含義，演員應該將角色的“精神生活”呈現給觀眾，使觀眾能聽懂角色的“話里有話”。

【關鍵詞】戲劇表演;潛臺詞;角色創作

中圖分類號：J812 ? 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20）30-0022-02

一、表演藝術中的潛臺詞

我們把存在于臺詞內部，以及存在于臺詞字里行間的作者沒有通過實際的文字所表達出來，但是又最能表達人物的真實含義的話叫做潛臺詞。潛臺詞就是臺詞的真實含義，演員是將自己在劇本中分析并理解的角色通過舞臺行動所呈現出來的藝術工作者，也是表達出臺詞真實含義的表演者。正如前蘇聯戲劇家科涅碧爾在《演員創作中的語言》這一書中指出：“在演出中影響觀眾的有決定意義的主要手段，永遠是語言。語言動作使得劇場成為人類藝術創作中最有力、最感人的形式之一。”有時候為了達到一定目的，人物的臺詞會清晰明了地表明內容，說出臺詞的真實含義，這個階段的臺詞與潛臺詞是一致的。但是有的臺詞，可能由于所處的規定情境特殊，說話時不直接表達臺詞的真實含義，例如在《日出》這一片段中，我所扮演的潘月亭在將李石清要挾我的事情解決以后，當李石清問潘月亭：“您知道市面上是怎么一會事嗎？”我根據規定情境，壓低聲音，放慢語言節奏，深沉地說道“不大清楚，你說說看？”其實我已經知道了市面上的事情，但依舊說“不知道”，這便是不直接表達臺詞真實含義的潛臺詞。又比如在之后潘月亭的臺詞中：“哦，我忘記了你最近做了襄理了。”其實臺詞中的內容是“我忘記了”，但是潘月亭的潛臺詞并非真“忘記”了，而是提醒李石清注意自己的身份和位置，不要太得意忘形，所以在臺詞的處理上，要注意放慢語言速度節奏，停頓在“我忘了”后，把重音放在“襄理”上，表達出對李石清現在狀態的諷刺和打擊。

因此在演員處理角色臺詞時，特別是挖掘角色的潛臺詞時，一定要準確分析角色臺詞的語言行動，而要準確分析語言行動，就要明白語言行動是劇中角色為了達到一定目的所采取的手段，反映在形體上的叫做形體行動，反映在語言上的就是語言行動，語言行動是根據人物的心理行動所產生的，并且受其支配，也可以說語言行動是人物心理行動的外在表現，所以在分析人物的語言行動時，一般要用比較精練的行動性詞匯來表示，例如“贊揚、夸獎、諷刺”等等，因為這些動詞是受演員的主觀意志支配的，并能產生積極行動。而不是使用感情動詞，比如“高興、生氣”等不受演員主觀意志支配，因為這些屬于行動的結果，所以在表演的過程中，如果不能夠準確地把握角色的語言行動，會在表演的過程中直接展現行動的結果，使得表演不夠準確。

例如在《日出》這一片段中，正是因為李石清對我做出的種種威脅和恐嚇，才導致了我所扮演的潘月亭在這一片段中以諷刺、批評、埋怨、打擊來確定我的語言行動，放慢我的語言速度與節奏，特別是從“我忘了，你最近做了襄理了”這一句臺詞開始，將李石清在這一片段中一步一步地打入谷底。通過準確的語言行動分析來挖掘潛臺詞，只有這樣才能把角色臺詞的真實含義表達清楚。由此可以看出，舞臺上是通過行動來表現情感的，所以在分析人物的語言行動時，不能直接用感情動詞來直接表示人物的語言行動，而是應該仔細分析人物，用準確的行動性詞匯來揭示角色的語言行動，才能更好地進行角色的創作。

二、演員如何挖掘角色的潛臺詞

演員挖掘角色的潛臺詞首先應從人物的語言行動中出發，同樣的一句臺詞，行動不一樣，臺詞就不一樣，能通過這一句話，挖掘出多少行動，就能挖掘出多少潛臺詞，演員只有準確地對人物的語言行動進行分析，才能挖掘出角色臺詞中有著真實含義的潛臺詞，進而在舞臺上將角色的臺詞生動地表達出來，并在舞臺上準確地揭示人物行動，塑造角色。例如在《日出》中，潘月亭對陳白露說“你來了？”和對李石清說“你來了？”便是從語言行動中就有所不同，潘月亭對陳白露說話的語言行動是問候與耍弄，潛臺詞表達的便是“好久不見你，你往哪兒跑？”臺詞與潛臺詞一致。對李石清的語言行動充滿了諷刺和威脅，潛臺詞中表達著“倒了霉了，咱們走著瞧！”臺詞和潛臺詞相反。從這層潛臺詞的分析中可以認識到，只有掌握清楚角色的潛臺詞，才能準確、生動地揭示人物的行動。

挖掘潛臺詞的另一種手段便是通過人物的最終目的去挖掘潛臺詞。特別是具有“第二計劃”的角色，也就是必須通過迂回的手段來達到行動目的的臺詞。拿《破舊的別墅》舉例，正是因為劇中我所扮演的阿諾興有著雙重角色，其中第一身份是前蘇聯內政人民委員會的反間諜專家，第二身份則是能幫助阿諾興接近敵方間諜的設計科科長安德列夫，這一角色難便難在對于潛臺詞的分析與把握，因為身份的掩蓋，我在扮演阿諾興這一角色時，需要從角色的遠景出發去挖掘潛臺詞，特別是在阿諾興主動將槍遞給安娜的這場戲中，只有明確阿諾興要不惜一切代價揭露安娜的真面目和陰謀這一最終目的，才能說出臺詞中真實的含義，創作行動性的語言，在說出“別怕，你可以試一試”這句話時，臺詞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簡單，因為阿諾興有自己的計劃，必須通過迂回的手段來揭露安娜是德國女間諜的真實身份，所以這句臺詞在創作過程中一定力求“穩”，語速不能太快，停頓的處理要恰到好處地在“你可以”之后，要使安娜信任自己的話，而“試一試”既是把她作為第一次摸槍的女性，也是把她當作女間諜的一種試探，在說這句話的同時將槍遞給她，給安娜傳遞出阿諾興信任她的這一信息，這樣才能把握潛臺詞，并且通過行動性的語言和舞臺行動，讓觀眾產生豐富的聯想并且還能使得觀眾真正了解到角色的意圖，在接下來的舞臺時空中更好地展現劇情。

三、在角色創作中表達潛臺詞

在角色創作的過程中，不僅僅要將臺詞中的潛臺詞挖掘出來，更要使得潛臺詞在舞臺上能清晰準確地被表達出來，讓觀眾聽清楚角色臺詞中的含義。如果是臺詞和潛臺詞的意義一致時，那么在角色創作過程中還是比較容易表達的，例如在《日出》中，還是以潘月亭與李石清攤牌的這一個片段來舉例，在李石清說出“經理，您這是何苦呢？圣人說過：‘小不忍則亂大謀。一個做大事的人多忍似乎總比不忍強。”這句臺詞后潘月亭的爆發：“我想我這兩天很忍了一會。不過，我要跟你說一句實在話：我很討厭一個自作聰明的人在我的面前多插嘴，我也不大愿意叫旁人看我好欺負，天生的狗食，以為我心甘情愿地叫人要挾。但是我最厭惡行里的同人背后罵我是個老混蛋，瞎了眼，昏了頭，叫一個不學無術的三等貨來做我的襄理！”在這一段潘月亭的臺詞中，臺詞和潛臺詞的意義是一致的，因此在這段臺詞的處理上，就需要情緒上的把握，語言速度和節奏都要跟隨臺詞的內容適當地由慢到快，由緩到急，重音應放在對于李石清的挖苦和諷刺。

而與臺詞相反時，臺詞“話里有話”的時候，臺詞的潛臺詞就不是那么容易能表達清楚，把握不好分寸，容易過火，或者不足。因此要對角色創作中的潛臺詞的表達進行研究，研究外部的表現手段，在臺詞的語言速度，節奏，重音，停連，語氣，語調等的運用上都要做到貼近潛臺詞的處理，要明白，有言外之意的臺詞在語言節奏上要比一般的臺詞稍慢一些，因為不僅要讓交流對象聽清你所說的臺詞的真實含義，更是要讓觀眾們聽清楚你所扮演的角色中的“話里有話”。比如《破舊的別墅》中，我對安娜說的那句“這里的門倒是很好客的，是開著的，不過開得太大意了”這句臺詞中可以看出，臺詞的表面意思與其潛臺詞相反;人物的臺詞和其思想不一致，或者想用臺詞掩蓋角色的思想，所以在臺詞的表達上，在“這里的門”和“不過”后停頓，重音放在“很好客”和“太大意了”這幾個字上，臺詞的擬人化展現了碰頭地點的破舊，通過對臺詞的處理表現出“阿諾興不滿意碰面地點的選擇”這一潛臺詞，通過對臺詞中的停頓以及重音的處理，能使觀眾聽出阿諾興的“話里有話”。

潛臺詞也是角色創作時的心理依據，因此角色性格的不同，便會產生不同且豐富的情感，而帶有強烈目的的心理作用和語言動作，都藏在臺詞的背后。所以，挖掘并把握角色的潛臺詞，根據角色的行為邏輯線確定臺詞的重音，才能代表角色“說”出他的“弦外之音”，才能更好地在創作人物這一過程中，豐富人物內心活動，創作出舞臺上“活著”的人。

四、總結

角色的臺詞的創作來源于劇作家的撰寫，而角色的潛臺詞來源于演員對劇本的挖掘，演員的藝術中的重點就是要善于運用創作性的想象來再現并且補充劇作家在劇本中深邃的意圖，善于挖掘潛藏在臺詞后的豐富的潛臺詞，讓劇作家的劇本在舞臺上得以完善，使人物有血有肉，演員的表演才能稱得上趨于完善，正如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所說的：“演員的創作意義就在潛臺詞上。如果沒有潛臺詞，任何臺詞在舞臺上都不會有什么作用。如果不是這樣的話，觀眾就不必費力到劇場里來看演員們的表演，坐在家里讀劇本就行了。”潛臺詞是一個豐富且復雜的課題，也是表演藝術中，尤其是戲劇藝術中重要的課題，因為角色的性格色彩、情感世界、心理行動以及語言行動都在潛臺詞之中，只有挖掘了角色的潛臺詞，才能念出臺詞中的“話里有話”，更好地表現人物。而機械地背誦臺詞，甚至放棄背誦臺詞，用數字來代替臺詞進行表演的演員們，注定無法在鏡頭前塑造鮮活、有生命的角色。

參考文獻：

[1]克涅碧爾.演員創作中的語言[M].中國電影出版社，1958.

[2]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全集[M].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1959.

[3]林洪桐.表演藝術教程[M].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