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機傳播與新聞自動化的研究

◎李 佳 潘衛華

作為正在崛起的一個新興傳播學領域，以人與機器的交流為研究對象的人機傳播和傳統的傳播概念具有明顯的差異。本文擬從人機傳播的概念入手，將其引入到對新聞自動化的研究中，并對新聞自動化中的基本問題進行探討，比如誰才是新聞的傳播者？人類和機器之間是什么關系？如何從本體論的角度來理解自動化新聞寫作技術？

人機傳播與新聞自動化

1.人機傳播

在過去的100多年中，傳播已經被多種方式概念化。其中一個重要的理論基礎是，傳播一般被定義為人與人之間的一種活動。在這一過程中，技術被認為是促進人與人之間信息傳遞的一種方式。比如廣播、電視和報紙等媒體形態，都可以被認為是技術的一種表現方式，并作為新聞生產者和受眾之間的傳播渠道。

從20世紀末開始，隨著通信技術的發展，新聞傳播形態出現了根本的不同，與傳統傳播的主要差別為新聞不再是單方面的輸出，媒介與受眾的互動變得頻繁。特別是計算機參與了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后，有研究發現人類在接收到機器信息時的反應與人類之間的互動具有一定的相似性。

過去十余年，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興起，在更強大的軟件支持下，機器逐漸變為一種擬人的溝通者，比如社交網絡上的人工智能聊天機器人。此外，機器還可以在特定的環境中代替人類作為交流者，完成人類的部分工作，比如新聞自動編寫程序可以根據數據來構造故事。因此，人機傳播的概念在新聞傳播學領域得到了越來越廣泛的關注。

在大多數新聞傳播學理論假設中，人是傳播者，機器只是中介。但在人機傳播的概念里，對傳播者的本體理解不再局限于人，即不再認為傳播是人類專有的，人與人之間或者人與機器之間的信息傳播都可以被認為是傳播的一種類型。已有研究表明，人類已經無法區分消息是來自于人類，還是來自于新聞自動編寫程序。

總體而言，人機傳播可以幫助人們更好地理解人工智能技術對人類社會的影響。人機傳播的研究主要是想說明機器如何扮演傳播者的角色，以及機器和人在信息交換時所建立的新的社會關系。

2.新聞自動化

一般來說，新聞的自動化是指在機械或電子設備的控制下，幾乎沒有外部影響的新聞制作流程。在新聞領域，自動化主要是將結構化的數據、具有預測功能的機器學習算法，以及新聞生產結合起來。其中，自動化新聞寫作是當前新聞學研究中的熱門領域之一，其本質是將結構化的數據通過軟件自動轉化成可敘述性的新聞，也被稱之為“軟件生成的新聞”。

盡管人們已經相信，機器可以代替人來進行部分新聞寫作的工作，但目前對于新聞自動化的研究幾乎沒有考慮到將機器作為消息來源這一點，也就是說將機器作為傳播者這一概念被忽略了。這主要是因為目前的大部分理論依然認為機器在傳播中只能充當中介的角色。我們認為，可以用人機傳播領域的部分概念和研究結論來對新聞學的理論進行補充和擴展。

機器：新聞的傳播者

人機傳播領域與傳統新聞學之間的最主要的理論差異是關于傳播者的基本假設。人機傳播的概念提出了一種可能，即傳播者既可以是人也可以是機器，機器在傳播中不僅僅只充當中介的角色。

新聞寫作軟件作為人工智能的產物，可以像人類新聞生產者一樣撰寫消息、評論等類型的新聞稿件，其生產的新聞通過不同平臺（互聯網、電視、廣播等）分發出去，得到廣泛傳播。在新的媒體環境中，新聞傳播由傳統的“靜態”向“交互式”轉變，這主要表現為新聞生產者和受眾之間的互動越來越頻繁，傳統的人際傳播和大眾傳播之間的界限開始模糊。在特定的情景中，聊天機器人或者社交機器人也可以與新聞受眾進行互動。簡言之，在新的媒體環境中機器可以被認為是信息的傳播者。

新聞：人類與機器交互的社會活動

傳播是個人了解自己身份和社會角色的一種方式。從人機傳播的角度來看，充當傳播者角色的設備和程序在社會中也應占有一席之地。將來，擁有人機傳播功能的智能傳播系統應被視為社會結構的一部分，是與人類密切相關的社會實體。

與其他形式的傳播類似，新聞傳播也是一種社會活動，并且主要發生在新聞生產者和消息來源、新聞生產者和受眾、以及不同新聞生產者之間。因此，在研究新聞生產者和受眾之間的關系時，基本的假設就是新聞是人類之間的社會活動。與此類比，在人機傳播領域，新聞是人類與機器交互的社會活動。

1.機器與受眾之間的關系

借助數字媒體，新聞生產者和受眾之間的互動變得更加頻繁。尤其是社交媒體，為新聞生產者提供了更多與受眾互動的機會。與普通新聞生產者相似，自動新聞寫作技術也需要擁有內容創作者一樣的社會地位。但是，機器與受眾之間的關系和人類新聞工作者與受眾之間的關系非常不同，并且根據所采用的自動化新聞技術而有所不同。

在較早期的大眾傳播中，新聞是由人類新聞工作者生產的，然后通過媒介平臺傳播給受眾，幾乎沒有反饋。隨著技術的發展，自動新聞寫作程序可以提供某種形式的反饋。這一傳播形式具有新穎性，新聞自動寫作技術在大眾傳播中雖然復制了舊的信息發布方式，但“新聞生產者”變成了機器，而不是人。

如今，聊天機器人和社交機器人能夠與受眾進行更直接的交流。例如，能回答受眾有關特定新聞主題的提問，并根據獲取的反饋為受眾提供更多新聞信息。因此，聊天機器人和社交機器人被認為是新型的大眾傳播者，在這種傳播中，新聞生產者對受眾的了解越來越多，受眾與新聞生產者的聯系越來越緊密。

2.機器與新聞生產者之間的關系

盡管自動新聞寫作技術在新聞生產過程中起著越來越不可或缺的作用，但卻缺乏與新聞生產者，如記者、編輯進行互動的能力。具有交互功能的聊天機器人和社交機器人主要被設計為面向新聞受眾，而非與新聞生產者進行交流。

需要指出的是，雖然自動新聞寫作技術的算法是由程序員編寫的，但其設計和應用都離不開新聞生產實踐，需要人類新聞工作者干預。為了使機器自動生成的稿件能符合新聞傳播的一般規律，在程序設計之初就需要新聞生產者提供思路框架，例如敘事的方式、場景的分類、關鍵詞的選取等。自動生成的新聞稿件要得到更廣泛的傳播，大多情況下需有經驗的新聞生產者進行再加工。因此，在自動新聞寫作技術未來的發展中，機器可能會被設計得與新聞生產者有更多的互動，并與之產生更為密切的關系。

自動化技術帶來的新聞本體論問題

就新聞本體論而言，將機器置于人類先前所扮演的傳播者的角色中，會對基于人類中心的假設理論提出質疑。但我們認為，將機器看作傳播者是對新聞本體論的延伸，人類仍然是新聞業發展最大的推動力。在人機傳播中，機器何時充當中介何時充當傳播者，這取決于自動化技術在新聞傳播中的用途?；谌祟愔行牡募僭O理論不應再是唯一的理論，我們必須承認新技術在新聞發展中的作用。未來的傳播學理論必須也要能說明機器與人類之間的互動，將人機傳播的概念引人可以使理論得到進一步完善。

結語

在本文中，我們利用人機傳播這個概念，考慮自動新聞寫作技術的發展對新聞本體論的影響，并對技術、機器以及人類在新聞傳播中的作用進行了討論。盡管目前尚不清楚在新聞業發展中現有新興技術將在多大程度上取代和幫助人類，但我們要記住技術是不斷進步的，我們與機器的關系也不是固定不變的。人類需要在與機器的互動中，重新進行定位并與之共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