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 曦

葛亮 著新蕾出版社出版:2020年9月定價:29.29元
如何在兒童文學中致敬抒情傳統,如何在具有可讀性的前提下升華作品之意蘊,從而塑造少年兒童的精神氣質與文明血脈,值得每一位作家長久思考,深耕細作。《兒郎》這部小說,以深具古典主義的敘事風格及陌生化的故事肌理,為讀者呈現出了一幅情、志兩相宜的文學畫卷,作者提供了一種在當下兒童文學場中頗具異質性的童年書寫模式。
《兒郎》是一部書寫童年的小說,作者截取成長過程中幾個殊為難忘的故事,以帶貫其整個童年生活,那旁逸斜出的事態、人情、成長的困惑與必經的傷痛,都在充滿了童趣與真摯的敘述中勃然而發,呈現出一種穿越代際的共鳴。正如作者在后記中所言,“只字片紙,全是時間的見證,不可輕易遺棄”,“這種真實,帶著溫存的底色,是叫人安慰的”。
這種作為底色的溫存,是貫穿小說始終的情感脈絡。故事中涉及到的“情”質樸而動人。從物情到人情,作者洋洋灑灑,抒情于無痕。這樣的渲染浸透式的寫情手法,讓這部兒童文學作品更加貼近讀者,從而更具文學的“功效”。
葛亮是深諳中國古典文學抒情傳統的作家,他每每能在“工筆細描”中展現動人的“人情”,使作品閃爍著人性的溫存。《兒郎》接續著這種風格,并且在兒童視角的書寫下,那種被忽視和遮蔽的情感波動更加清晰而深刻。
葛亮同樣傾注筆力于“志”的描摹。沖淡的語言,張弛有度的敘事中,作者實際上關注到了每一位人物的內心世界,他們的處境與選擇是他們人生路徑的縮影。作者尊重每個人心向往之的“志”,對俗常的向往也好,對骨鯁的堅守也罷,作者以兒童之眼眸平等地看待,從而描繪出一個復雜卻充滿了生活氣息的世態圖譜。因為“志”的不同,所以蕓蕓眾生各有其生活。但是,書中這些人物卻又被一個統一的精神所統攝,便是“體面與堅守”,就連貓也因這種精神而令人動容唏噓。
書中的修鞋匠宋大伯是小說最為濃墨重彩的一筆,以修鞋為生的他背后有著一段曲折的故事,時時拷問著他。當毛果終于解密了老宋的故事時,讀者已經在輕松的語氣中感受到了一份沉重,那永遠無法彌補的痛比一切教材都更為有力地給讀者以教育——正直與良善片刻不可拋卻。
當然,老宋身上體現出的工匠精神在文本中亦承擔了一種引導意味。什么才是我們的立身之本?品質之外,我們何以成就自己?一本破舊的書,一門補書的手藝,一項升華于汗水中的技能,一種永不褪色的情懷,或許為我們提供了答案。葛亮對于工匠精神是推崇的,他作品中的考究嚴謹,精細與豐美也直觀地體現出這種精神在他創作中的實踐。2020年全國卷的語文閱讀題,就是葛亮的《書匠》。對于專注、儀式感、個人與時代關系,葛亮一向在文字中有著近乎固執的執著。他對于“老宋們”的書寫,即是他對于讀者的呼告,在日益以快為準的時代,在物質極大滿足的今天,我們應有一份堅守,關乎傳統,關乎使命,亦關乎個人與時代密不可分互為表里的關系。《兒郎》中為“老宋”留下的篇幅,正是這種堅守的顯影。
《兒郎》是一部書寫童年的作品。書中描述的童年,是一個不同于“00后”的童年,是一個必須漫溯光陰才能抵達的時代。然而作品的魅力所在恰在于作者找尋到了一條對接時光的路徑,讓那個當今看來已經遙遠的兒童時代與當下接軌,打破代際的鴻溝,形成關乎成長的共鳴。
《兒郎》作為葛亮的跨行當力作,大氣的起筆和洋洋灑灑的文風讓讀者耳目一新,而其“情”“志”兩相宜的內蘊,以及講述童年的獨特形式,讓小說厚重異常,那是一種寄豐于簡的高超水平,是作者送給孩子的“匠心”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