謙 卑

洛塵（河北農業大學）

謙卑

母親半生都在謙卑的活著

謙卑地走路，吃飯，給臨產的母羊接生

我繼承了母親的一半命運

一生從農民的身份開始

將她的謙卑再次集于一身

謙卑上學，考試，遠行

用漢字構建靈魂堡壘

再到后來

我嘗試仰望，看到雞蛋與石頭碰撞

為防不測

我的衣袖暗藏一把鈍刀

兩種年齡

院子里的兩棵榆樹上站滿麻雀

像兩群占山為王的土匪的口水戰

嘰嘰喳喳地啄食著清晨時間

我已經受夠了這場假想的派別之爭

想要尋找到應手的武器成為參戰的第三者

為保衛安靜耳朵警戒線上的完整領土

外祖母站在我身后看出了我的意圖

佝僂著身子按住手中拐杖，輕聲說：“多熱鬧啊！”

我們的生命間隔了五十個年頭

她手中的木棍已經從自衛的武器

變成了自助的工具

秋分

夜晚離開前檢查窗戶是否關上

然后鎖門，用門把手煽動一方空氣

自己的一天全部封鎖在門的反面

再來描述人間

不過一片樹葉落地，兩個情人私奔

一尾魚重復著不超出七秒鐘的回憶

不過一些時間杳無音信，一些時間被同類埋葬

最經得住喧鬧的時候沒有喧鬧

信徒自稱耶穌，有模有樣地走上十字人生

秋色

靜坐于一座山上，樹葉成為新的裝飾

我披衣而動的時候他們墜落

然后在我的腳步聲中陸續碎裂

好像一個年久失修的人

皮膚的裂紋成為前半生記憶的容器

時間落在他們身上

向骨骼深處制造山丘與海洋

看不到一支流血的血管

到了這個年紀，活潑的血液彌足珍貴

粘稠與干涸占據身體

還有多余的壓力一次次發送通牒

思維眩暈

樹葉成為面紅耳赤的人

搖搖晃晃地把自己放入人類的最后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