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詞語內部疾速前行

文/桑 子

迅捷的果實

它呼嘯而來，墜落在自己的陰影里

一切皆是無用

只有果實永恒

它曾長久地托舉忠實和魅惑

在艱難的夜晚、雄辯的曠野和鳥兒金色的鳴啾中

與天空比鄰而居

不可避免的清晨

所有人都沒有看到一頭巨獸的來臨

山坡顯露出栗色

露珠開始掉下來

有時候它悲傷 失神

像個失眠者

它裸于天空

裸于時間

它把萬物一分為二

它難以置信地伸展

懸步于死亡之上

又傲慢又執拗

苦楝樹

發光的陰影里

楝樹眾多的羽毛在風中

美，赤裸

愚不可及

仿佛生生死死只是一個愉悅的夢

專制的枝頭

花失重

細碎的卑微與偉大

唇與唇之間

被禁止的歡愉，陷落在天空

時令

最后一次，豐美的酡紅的夕陽

單調地落下

瘦削的小男孩已經長大

他的敵人在長眠

沒有人看見他穿過廣闊的田野

手握麥稈和金燦燦的種子

鹽

大海中了離間計

魚群從它身體里游出

最細微的水落石出

太陽下生成的事物不會毀壞變質

光侵入秘密的領地

熱成為巨大的危險

大海白沫潑濺

白色的孤獨的鳥在飛翔

為了能小憩一會兒，它晶瑩剔透

赤裸裸地占據了大地和天空

半忍耐的天空

天空中一個個破洞

是很久以前星星的光

燙出的寂靜

而太陽，這一發致命的炮彈

每天打在天空堅實的盾牌上

火光四射

有時候它像一只色彩斑斕的雞

飛到了屋頂上

垂釣那些疲軟的樹葉

也有新鮮的雨

帶來遲到的回聲

光輝的一切

竊取了死亡的灰燼

大地在草叢中嗡嗡作響

葡萄酒在溫和的霉菌中

農夫在平靜無垠的屋頂

天空暖如一次愉快的交談

在詞語內部疾速前行

戲劇演員

他需要不可名狀的光像靈感一樣打在額頭

他將光彩奪目，向所有人發出邀約

他晦暗的一部分藏匿進人們的心底

現在，臺下的安靜穿透了暗處的形而上學

有一個核心在替我們發聲

太陽圓滾滾，他把鑰匙插入了圓形的鎖孔

日食開始，花園里有羽翎的灰斑雞立正

引吭高歌。卷起帶著鼠尾草香味的舌頭

看啊，這隱秘的一部分照見了我們每一個人

剛被種下的樹

整個世界都黑暗下來

人們把我抬到了坡下

眾多塵土在一縷新鮮的陽光里打轉

根須們在顫抖：我們要團結起來

北風有抽皮鞭的本事

清涼蔭下，鐵鍬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音

我們的話語來自不熟悉的苦澀和夜晚

來自各自的局限

他們把我們的靈魂裝進了永恒的容器

他們在中午時分，雙手插在褲兜里，走了

沒風的時候，世界就像從石頭里雕刻出來

嗅到了從根系里滲出的明察秋毫而不說

活火山

大地曾舉起復仇之劍刺穿穹頂

或只是愛，玫瑰突然盛開

耀眼的一切，劈開了死亡

上億年的干旱與暑熱，重返天空

黑色的喪葬隊伍，致命地伸展

短兵相接后，天空更深入大地

寂靜在月下呈灰白色

森林傾倒如帝國頹敗

灰燼中羽毛一樣輕盈

割破的喉嚨里藏著曲折的秘密

死亡無辜，土地因肥沃而孤寂

多年后，一個偷蘋果的小男孩

從枝頭摘下大地的火焰

與天空握手言和

不死的星

那么多星星擠在一起

像一團火焰，它們在云上睡覺

高山、湖泊，林中的鳥鳴細碎

所有的未知與可能在閃耀

即使沒有人能看得見

它們也屬于另一時刻

手足殘殺的爭戰

輕云之中

被掩埋的雨

在藍色的虛空泛起漣漪

大地開裂

寂靜用巨大的耳朵諦聽

這是你們要的勝利

它總是獨自，穿過死者的軀體到來

陰沉，冰冷，不與任何人為伍

見過它的人都有一顆悔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