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豐
→ 楊文豐 農業氣象學專業學士,二級教授,一級作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主要從事生態散文研究與創作、生態文化、科學美學、創造學和高校寫作教研。十余篇散文被選入上海高中《語文》、全國職中《語文》和《大學語文》等大中學教材。曾獲老舍散文獎、在場主義散文獎、全國優秀科普作品獎、華文最佳散文獎等。
蒲公英是善于將使命幻化出飛揚精神的植物,是自然(植物)與精神融合的植物……
——題記
1
蒲公英生活得并不容易,何也?既被背負人類情感,也在給自己賦予使命,而對蒲公英的認識遠離人類中心主義,之于我,還是晚近的事情。
童年的故鄉,在田間,在山地,為采兔子草,我經常尋覓蒲公英,我們這些小伙伴都叫蒲公英為“雞肉草兒”(我至今不明白何以這樣叫)。我領三四歲的兒子拔蒲公英喂兔子,仍稱它是雞肉草兒。某日偶然得知它竟就是蒲公英時,真是既驚又喜,感慨良深,還吟詠過幾句:
找了許久我才知道,
蒲公英——原就是你!
我曾在你身邊常常走過,
竟一直叫你雞肉草兒……
源自童年的蒲公英情結,使我在上世紀末,已有幸在《美文》雜志發表寫蒲公英的短文,以辭典式斑斕筆法,但你覺得仍寫得不過癮,近年你又在寫蒲公英,可開筆后筆墨卻難以為繼,何故?你已意識到蒲公英的內涵太深奧、太復雜。
你當時剛讀到普里什文這段話:“這種情況,什么也不用想,提筆就寫,比如,寫一只松鼠爬過原始森林,如實記錄,與自己的內心活動全無關系,記下來一看,竟然也很好。在這方面要反復練習,因為在我看來這不是自然主義,而是某種復雜的單純。”(普里什文:《復雜的單純》)你想這種境界,你真是望塵莫及……近日你還悟出,要寫好蒲公英,須將自己(人)與蒲公英(自然)的關系理通理順,可你一直偏偏搞不通順——這絕非小事!依你看,但凡自然寫作,在作家筆下,人與自然的關系如在思想上未能建立起與自然至少是接近和美的關系,作者的姿態就不可能放低,文字,是斷然無法上升到應有的生態高度的,當然無法寫得滿意,唯一的做法,就是:放下。其實人活著的不易和蒲公英的不易還是相似——都要承受生態法則或明或暗的制約……你這一類想法并不高深,還不悲憫,但卻教你的心頭之“癭”,開始消散……
蒲公英當然不長癭,因其不是樹——癭是什么?是樹瘤。癭木又叫影木,不專屬哪一樹種,它是樹根部的結瘤,或樹干上的囊狀疤結物,是植物被病菌、昆蟲、葉螨、線蟲等寄生后形成的東西,也可說是機體組織受病原刺激的局部增生。將癭木剖開,即可見樹種質地不同而呈現的不同花紋,形如葡萄紋、山水紋、芝麻紋、虎皮紋等,確乎也美,卻是林妹妹一樣的病態美,須知長癭即長癤,這對軀體、對精神,都是病。
“病”是走向“死”。與“死”相反,中國的山水美學,尤其傳統中國畫,竟一派盎然生氣,張揚的,總有“生”,生態意識強烈。中國傳統哲學就是極其講“生”的哲學,“天地之大德曰生。”(《易傳》)儒家主張“仁”,由仁愛人,擴而大至愛天地萬物,以仁愛將天地人一體包攬、浸染。
回看眼前這穹廬底的蒲公英,傾其一生都顫搖在風里,不也在傾身心之力為“生”嗎?
2
蒲公英的根據地并非只在中國。蒲公英的適應能力、抗逆能力都強,也抗寒耐熱,浩瀚在地球村許多地方,那中低海拔的山坡草地、路邊、田野和河灘,就是蒲公英的戶口常住地。
蒲公英可是“伴人植物”,說起來凡有人類蹤跡的地方,都可見蒲公英欣欣向榮的身影。春初,你家籬邊階下新老罅隙在長蒲公英,村野塘畔、田頭地尾,蒲公英已青綠。那維也納金色大廳附近的卡爾斯約翰內斯、勃拉伯姆斯坐像前,布拉格的列寧墻腳下,你都曾見蒲公英。你印象最深的還是在童話般的瑞士,那整齊和夢樣寧靜的湖岸、山麓和草甸,你都與蒲公英互相發現。有一天黃昏,是你第一次在名校蘇黎世聯邦工業大學校坡上邂逅蒲公英,你一時喜不自禁,竟脫口大叫:“啊,蒲公英!”
蒲公英偉岸嗎?作為菊科多年生草本植物,真還談不上偉岸,但卻是大地獨具個性的小棉襖,如同普林尼說過的那樣,自然中最渺小的事物最卓越。
蒲公英的葉就頗得性情,總是雷打不動從根部橫貼地伸展,葉片寬厚,長4—20厘米,寬1—5厘米,綠意紛呈,溫暖著大地,葉端或鈍或急尖,邊緣或呈波狀齒、羽狀深裂、倒向羽狀深裂,或三角狀戟形,葉柄上的主脈總泛紅紫色,疏被蛛絲狀的白柔毛——似熱烈實安寧,還叢生成蓮座,宛若鳥羽簇擁,展翅欲飛。
其莖同樣頗得特色,從葉鞘抽生而出的一枝枝鮮嫩花莖,初花期嫩莖豎直,你以手指掐之,宛如乳汁的白色汁液就一滴滴滲透而出,你舔上一口,頓時感覺含有春天的微甜,略帶青澀。
蒲公英是所有的莖都朝上嗎?也不是,地下那長短不一的匍匐莖,莖上的芽一旦破土,一樣可出落成天空下一天天深化的綠……
不知你注意到沒,小黃花的顏色漸褪后,蒲公英就開始為種子準備飛行平臺,花柱上,不久就出現蓬松的毛茸茸的球,這茸球狀的種子集合,被長長的莖所支撐,伸向天空,這就是一朝花謝將走向遠方的種子團隊……“愚者逆時而動,智者順時而謀 ”,讓人莫名贊嘆。
令你別樣感動的,是蒲公英濃密葉叢下,那扎向土壤深處的肉質的根,尤其是扎入寒冷貧瘠土地的根,總求深入15厘米以上。高海拔處的蒲公英,更希求有長長的粗大的根。這略呈彎曲圓錐狀,大都長約一指,皺縮,表面棕褐色的根,猶同老人手指般皺縮的根,倔強的根尖部位,竟長著棕色或黃白相間的茸毛。
蒲公英也不是一根筋只埋頭深入土地,也會關注平和的風氣、蔚藍的天、宜人的溫度和他鄉的云。
如此不對命運低頭、艱辛而本色的蒲公英,一直取超然姿勢,以自己的悲憫和對塵世的理解,背負使命,身體力行,力促生態平衡。
幸好大自然對蒲公英,一直是那么公允、公平。
幸好,大自然一直是公允、公平多于美好。
然而,蒲公英高貴嗎?想起家藏一本周瘦鵑著的《花語》,翻過幾頁即是《無名英雄蒲公英》,在周先生筆下,蒲公英不但無名,甚至是“出身太低賤了,雖也會開黃色的花,而群芳譜一類花卉圖籍卻并不給其一個位置,而其卻不管這些……總貼地而生,這可是被稱為黃花地丁,大地上釘著的有生命的身體——是大地的器官之一 ”。
蒲公英既然擁有如此美好的名字,更有同樣響亮的諸如婆婆丁、華花郎等諸多芳號,這豈不等于在說明——任何生靈,即便再低賤卑微,也仍可能廣被關注,更影響不了其永遠是生態鏈中不可斷裂的一環。
3
蒲公英有種嗎?明擺著,蒲公英早就雄起頑強生長的尊嚴,飛向遠方的奇幻,我不明白自己何以會提出這樣的問題。
況且,蒲公英除可有性繁殖,還能無性繁殖。
蒲公英能無性繁殖,是幾年前偶讀綠皮書《植物記》知道的,不禁驚嘆:蒲公英在塵世能安身立命,根本原因是其有辦法藝術地孕育種子,而且將性的文章,藝術般幻變至極致。
不管是否與風云雨雪、與社會政治有關,我只認為,這是蒲公英在特定生存環境下的偉大演化,包蘊著偉大的自然律!
何況,蒲公英無性繁殖的方式還多種多樣。
你將地里剛挖起的蒲公英根切成兩三小段,置于濕紙巾上,七八天后,必見每段節根上,都長出了芽。
蒲公英也有水稻般的“分蘗”能力,一株小苗發芽后,幾個月,就長成了抱團的一大叢。有些蒲公英的匍匐莖,地下活動更是旺盛,可以快速蔓延。
低海拔的蒲公英都是有性繁殖,高海拔的才主要依靠無性繁殖。氣候環境如太惡劣,如花朵都無法開放,蒲公英甚至可以通過卵細胞直接發育而成種子。假如寒冷得連眷顧傳粉的蜂蝶類“月下老人”也不見一羽,蒲公英就會演化出單雌花,這意味著不必授粉,種子也可以成熟。
類似蒲公英這樣可不需要雄性精子就可完成的繁殖,植物學上有個專門名詞,叫 “不完全無配生殖”,即植物學家本哈特幽默命名的“處女生子”。我揣摩,“處女生子” 必是蒲公英在無法有性繁殖時的預備方案,并不排除頂端的花朵,可異花傳粉。
環顧塵世,能如此“雙性繁殖”的生物并不太多,這表明蒲公英是真有適應塵世的智慧,否則焉能修成正果?
非常有意思的是,如果你細賞蒲公英的花,你可見其是由眾多宛如舌頭的單花瓣組成,“舌狀花”開放兩三天,昆蟲一傳粉即閉合。
作為多年生宿根性植物,野生條件下初夏開花的植物,蒲公英開花的朵數,會隨年歲而增多,但單株開花數都在二十朵以上,花盤的外殼由綠而黃綠,呵護種子由乳白變成褐色。蒲公英開花13—15天后你再細看,那日漸伸長的莖,宛若夢幻般撐起的黃色傘們匯聚成功的羽毛狀花球上,已綴滿成熟的種子,如此的羽毛狀花球,迷幻似夢,半是藝術半是性,是最便于風傳送基因至遠方的“裝置”。
若問:以上附麗的我對蒲公英的彩色想法及情感,算不算人類中心主義?
要回答這個問題,我以為需先建立一個思想和行為尺度:如果你認識自然,對自然物的研究、命名和精神附加,是出于欣賞、拜識和呵護,是基于良善的認識情懷,是美的、真的,那么,即便再多,也絕不可能是人類中心主義的,因為這一切源于你對自然萬物的愛,如同你研究虎蹤,若是為了保護生態、護虎,那么就百分之百是善事,就該倡行;倘若你做的一切是為捕虎殺虎,是惡,則非人類中心主義莫屬。
4
你寫這篇文章,繞也繞不開的,是蒲公英何以會成為希望的象征?
或許,是因為人生在世,即便天天快樂,人也仍需胸懷更美、更大的理想,抑或心有仰望、瞻望的物事,這便是所謂的希望,與內心深處想飛的沖動有關,而希望又需要個替代物,蒲公英恰好合適,所以就選中了她。
這當然與所謂的希望,多數可以成為現實有關,猶同魯迅先生在《故鄉》所寫:“希望本是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不管你有意無意,希望都如蒲公英。從植物學看,蒲公英被選作希望的象征,起決定意義的,主要在于其種子——迷幻傳承著生命的傳奇,“非同尋常”。
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人類對種子的理解和認識,還遠未達到應有的高度,更別說普羅大眾會對種子懷有信仰了。先知梭羅在《種子的信仰》里是說過他對種子心懷信仰的。對蒲公英的種子,你認識不到位,能產生信仰嗎?這猶如你并不認識這個人,你就能與之相思相愛嗎?即便蒲公英種子的迷幻降落傘,天天在你頭頂的空氣層里飛,飛出了精神,飛出了生態……
何況任何美好的希望,都會拖曳長長的影子。
我在甩袖無邊的大荒原,收到來自布拉格的明信片;
我躊躇很久沒有給你回信——不相信蒲公英會飄到你身邊。
——艾青《致亡友丹娜之靈》
蒲公英作為喜歡植根濕潤、疏松、有機質含量高土壤的植物,多年生宿根性野生植物,盡管千粒種子才約重兩克,雖輕至可以忽略,但也仍占飛行的重量,要飛離故土,飄泊傳播,何其容易……
蒲公英的種子,這寄寓著生命密碼的種子,蒲公英一生都圍著轉的堅忍的種子,甚至能承受零下40攝氏度嚴寒的種子,一隨風飛揚,長莖擎著的“花盤”即轉入枯萎……蒲公英對此在意嗎?沒有,依然果決地將一代代的生命托付給最不可捉摸的風……
我是一顆蒲公英的種子,誰也不知道我的快樂和悲傷。
爸爸媽媽給我一把小傘,讓我在廣闊的天地間飛翔、飛翔……
——電影《巴山夜雨》插曲
你知道,蒲公英種子飛向遠方,是恃有神幻的“絕招”。
你看,每一粒蒲公英種子起飛前,均吊生于“傘”桿的下端,一粒粒粘“插”在花盤上,似疏松的絨球。“傘”頂便是呈放射狀的90—110根冠毛構成的傘狀毛束。冠毛的前身是一根根細長的花絲。感謝冠毛,能使種子便于調整著陸姿勢,利于種子豎立著地,果臍得以扎入潮濕的土地,方便發芽。饒有意思的是,“冠毛”一詞即是古希臘語“祖父”,是其像祖父的胡須吧,其實也像自行車輪上的輻條,更如降落傘,可以似耍魔術一般幻變出令科學界驚嘆的飛行機制——
原來,每根冠毛間的間距大小都相同,精準得很,風吹“傘”飛,穿過傘狀毛束的氣流因為彼此摩擦,“傘”內的氣流會比“傘”外略小,也稍慢,這樣就使“傘”內外出現了氣壓差,形成了穩定而奇特的——“分離渦環”,如同你故鄉河里的漩渦,可這“漩渦”竟會一直穩定地旋轉飄飛在“傘”的上方,并且奇異地總與“傘”頂保持一小段距離,如未點破窗戶紙的戀人般若即若離。正是“傘”之上這“漩渦”對空氣和種子有著吸拽作用,所以就賦予了種子一股穩定上升的力,也能讓種子降落傘減緩下降速度。
這真應了生態法則——自然界所懂得的是最好的。
蒲公英如此奇幻的飛行奧秘,由英國愛丁堡大學的研究人員發現,他們在垂直風洞中做實驗,以高速成像技術“捕捉”到了蒲公英種子神秘飛行的“面目”,研究成果還刊登在國際權威名刊《自然》雜志上。
倘若空氣溫濕,風速適當,蒲公英的種子甚至可以御風飛行至幾百公里以外。
造化如此神奇,世間誰人可及?風洞實驗還證明:構成蒲公英“傘”的冠毛,唯有在90—110根之間,“傘”頂才能出現“漩渦”,冠毛多了少了,都不行!
5
寫到這里,我突然想起生態時代人類一直諱莫如深的問題:是殺生?還是讓生靈自在生長?這無疑是人類最無法回避、須求實面對的原初問題。想想,人類可能一丁點兒動植物都不食嗎?更不可能一點也不違背叢林法——認識問題的鑰匙在哪里?我想杜撰個新詞“生態索取度”來認識。
“生態索取度”是人類施于自然的“人工度”,如果人類是僅以維持自己這個物種的傳續所需,對自然只有最低的“生態索取度”,盡管“生態物質傷害”和“生態精神傷害”仍有,我也認為這是正常、正當的,不違背生態法則,符合天地恕道和包容精神。
基于如此的標尺,那么,世人要適量收割蒲公英也未嘗不可,并不影響生態平衡;用鐮刀或小刀挑割,沿地表1—2厘米處平行下刀,割取心葉以外的葉片,當然也可一次性整株割取,讓根部流出乳一般的白漿。
種子也可采摘,何時采摘最好?當花盤外殼由綠而變黃綠,種子由乳白色至褐色時最佳。花盤開裂時采摘種子,易散落。
或許許多人并不知道蒲公英是野菜。早春向陽的水渠邊,蒲公英葉兒嫩綠,你用手掐住葉柄根部將之輕輕拔出,以溪水洗去泥土,刪除根須,入籃,拎回家丟入滾水中焯一遭,去苦味,拌鹽,澆上醬油,還可滴幾滴芝麻油,就做成了一款特別的野菜。
多年前的那個夏日,我和妻在瑞士鄉野間散步,一時邂逅蒲公英,很是驚喜,遂采嫩葉回家,洗凈,切得細碎,做了一碟蒲公英炒雞蛋,嚼起來略有苦澀,猶帶韌性,口感新鮮,內容實在。
我搞不清歐洲人何以叫蒲公英“獅子牙齒”,據說英國人專摘其黃色小花,要做鮮花煎餅,還有人取其嫩葉做沙拉,據說還是很健康的沙拉。蒲公英的根在二戰時,還充當過咖啡替代品。
須知,在我們中國人眼里,蒲公英更多還是中藥,斑斕的中藥,是中藥材八大金剛之一。
《本草綱目》里載蒲公英有清熱解毒、利尿散結功效,現代醫學研究發現蒲公英含維生素、亞油酸,枝葉中富含各種氨基酸和微量元素,能消腫、利尿。《醫林纂要》也說其可散結和利尿,可清熱解毒,還可治急性乳腺炎、淋巴腺炎、瘰疬、疔毒瘡腫、急性結膜炎、急性支氣管炎和胃炎。給實驗小白兔灌服蒲公英煎劑三天后,解剖,可發現其肝細胞及腎小管皮細胞已顯輕度濁腫,腎小管開始變窄。
我無緣學中醫,然憑直覺卻覺得中藥與中國哲學其實頗為相通,蒲公英不也頗具精神性嗎?其種子的飛揚,本質是“漂遠”,真實含散發之風,至于藥效的散結、消炎和去腫,不一樣在指示張合、斂散之象嗎?
蒲公英委實是精神藥也,甚至還是略帶苦澀的愛情藥!
曾聽過一個故事,說一大戶人家的獨女叫朝陽,芳齡十七仍未找到心儀郎君,那天朝陽帶貼身丫環上街游玩,有緣邂逅一英俊采藥郎,沒承想相互傾心,相視一笑,從此芳心即被俘走。
朝陽幾費周折,探悉得采藥郎叫蒲公,飽讀詩書,由于父母早逝,家境貧寒,遂以采藥為生,他識得春風面后,一樣情懷解不開,一樣日思夜想見朝陽,卻又心存自卑。
還是朝陽稟告了父母這段情事,遭到強烈反對,然終究倔不過女兒,唯有勉強應允婚事,然而倆人成親之后,父母仍對蒲公心存歧視,小兩口只好浪跡天涯,在小山村落腳,以瓦窯為家。
瓦窯前的小溪畔,原來竟長滿了幽藍色的蒲公英。朝陽誕下女兒蘭若那天,蒲公英的花竟開得爛漫而美麗。
可是,突然的時局蕩亂,蒲公被迫從軍,竟一去十八年!
當戰功卓著、官至大將軍的蒲公回到家夫妻團圓時,朝陽卻因喜悅激動突生大疾,彌留之際對蒲公說:“好好照顧蘭若。記得小溪邊的野花嗎?你帶它們去前線吧,它們可當菜,也能療傷,你想我的時候,就會飛到你們身邊……”
說罷,朝陽便如蒲公英飄逝入遠空。蒲公只好帶上蘭若,也帶著蒲公英種子離別瓦窯,從此,他無論行軍打仗到哪里,都會將蒲公英種子播撒到哪里……
說來也巧,前幾天我逛小區附近的超市,竟發現在擺賣蒲公英茶,這讓我既驚喜又詫異,這離不開風的植物,原來竟也是茶啊……
回家后上網查,發現自己真是孤陋寡聞,蒲公英在地球村早已廣受關注,“身價暴漲”,美國、日本的研究認為蒲公英的營養價值之高在自然界真是極為罕見,其富含微量元素,尤其重要的是含有大量的鐵、鈣等人體所需的礦物質,其鈣的含量為番石榴的2.2倍、刺梨的3.2倍,鐵的含量為刺梨的4倍、山楂的3.5倍。蒲公英食品已開始風行于美、日。現代醫學研究更表明,蒲公英還有抗病毒、抗感染、抗腫瘤之作為。
何以如此卑微的植物對世人竟可輻射如此強盛之影響力,這一現象的背后,莫不是存在類似巫術相似律的關聯?而已經風起的對蒲公英的關注,是否將給蒲公英帶來無上限的“生態索取度”,成為前所未有的災難?
這就是當今塵世的蒲公英,是天地間蒲公英的新境遇,不同凡俗、肩負使命的蒲公英,已被賦予沉重人生況味的蒲公英,未來的命運將變得如何?它會快樂嗎?在這人的世界,它將飛揚漂泊至何方?……
責任編輯 ? 韋 露
實習編輯 ? 江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