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中國藝術教育年度報告
——中學篇

吳 鍵

根據教育部調查顯示，在2008—2018年間，我國中小學藝術教育實現跨越性發展，美育教師的人數由43.41萬增加到71.7萬，至2018年已有近87%的學生在中小學接受藝術教育，65%的學生參與了藝術社團或興趣小組，確實做到了國務院在2015年定下的學校美育工作“到2018年，取得突破性進展”的階段目標[1]。2019年中學藝術教育工作在這樣的起點上，繼續貫徹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教育大會上的講話精神，向著更高的目標踏上了新的征程。

一、重點政策解讀

教育部在2019年年初發布的工作要點中，將推進體育美育教學改革、加強考核和督導評估、促進學生身心健康列為重要的任務目標。而體育衛生與藝術教育司（下稱“體衛藝司”）在該年度工作要點中給出了這一任務目標的詳細方案，要求一方面聚焦于學校美育的頂層設計，著手研制發布《新時代全面加強和改進學校體育美育工作的意見》《普通高中音樂、美術教學器材配備標準》等意見標準；另一方面則從考核評估入手，針對中小學藝術教育，全面實施藝術素質測評制度，在全國建設100個藝術素質測評實驗區，完善教育部門與學校、學生的“多元立體”的評價機制。同時，繼續為全國學校美育工作做加法，著力保障教育公平，建設200個農村學校藝術教育實驗縣，開展美育浸潤計劃，針對美育改革發展備忘錄的落實情況加強“回頭看”，強化省級政府的主體責任，補充現階段美育教師與課程資源的缺口。

教育部發布的《關于做好2019年普通中小學招生入學工作的通知》中延續了2018年提出的取消中小學招生中的藝術特長生加分政策，強調“繼續壓縮義務教育學校特長生招生規模”，重申“至2020年取消各類特長生招生”，繼續重拳出擊保障教育公平[2]。

二、年度重點活動簡述

2月，教育部發布2019年工作要點，強調推進體育美育教學改革，加強考核和督導評估。3月，教育部辦公廳發布《關于做好2019年普通中小學招生入學工作的通知》。4月，教育部在江蘇蘇州就學校美育改革發展暨第六屆中小學生藝術展演活動舉辦新聞發布會。

6月，教育部開展體育美育浸潤行動計劃，通過選拔高校與“老少邊窮”地區的中小學結成對子，為這些地區提供美育和體育的志愿服務與精準幫扶；啟動2019年全國中小學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學校遴選工作。首屆“中小學影視教育師資人才培養項目”在北京師范大學正式啟動，該項目面向全國范圍內的高校影視專業教師，通過教學培訓引導學員成為各地區中小學影視教育的先行者與傳播者。中國少年兒童發展中心聯合騰訊集團等單位，發起2019年“牽手未來·藝術行動”全國青少年藝術教育系列公益活動。

7月，中國文學藝術基金會等單位主辦的“美育圓夢·獻禮祖國”2019全國中小學美育成果展演在上海舉辦。9月，教育部發布《普通高中音樂教學器材配備標準（征求意見稿）》《普通高中美術教學器材配備標準（征求意見稿）》。11月，教育部啟動第三屆 “傳承的力量”學校體育藝術教育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成果展示活動；召開“教育奮進看落實”第五場新聞通氣會，介紹研制起草《關于全面加強和改進新時代學校體育美育工作的意見》的相關情況。

三、熱點問題聚焦

（一）逐步取消中小學藝術特長生招生，防止學校美育功利化傾向

在教育部2018年的中小學招生入學工作通知中，明確提出“要逐步壓縮特長生招生規模，直至2020年前取消各類藝術特長生招生”，并指明從2018年的初中起始年級開始就要全面取消藝術加分項。當時這一舉措“一石激起千層浪”，引起了社會廣泛的輿論反響[3]。在2019年度，教育部繼續堅定執行這一舉措，并在學校美育改革發展新聞發布會上加以特別說明。會上，體衛藝司司長王登峰指出，只有將體育和美育特長生加分取消，防止學校美育的功利化傾向，才能真正地實施學校美育和體育[4]，一語道破藝教美育的精神與應試加分的功利性之間的根本沖突與矛盾。

這一舉措的內在邏輯與重要意義，需要放在當下中國藝術教育發展改革的整體進程之中加以分析。當下中國的藝術教育至少呈現出四種不同的種類形式，分別是以訓練藝術技巧、培養藝術家為目的的藝術專業教育；以培養審美心胸、塑造藝術公眾為目的的藝術素質教育；以研究藝術知識、培養藝術學者為目的的藝術學術教育；以研究教育技術、培訓藝術教師為目的的教育藝術教育[5]。而中小學藝術教育的復雜性與特殊性，正在于以藝術素質教育為中心，同時又與藝術專業技巧訓練、藝術基礎知識傳授和課程教學藝術演示（如在課程講授中融入現代視聽傳媒技術與藝術作品來加深學生的理解、提升課堂效果等）三個基本面結合在一起，形成了 “一縱三橫”的體系架構。借由藝術欣賞與接受來陶冶情操，培養無功利的審美心態，藝術素質教育正是貫穿在中小學藝術教育體系各層面的綱領與核心。長期以來義務教育階段的藝術特長生加分政策，一方面容易使得學校美育偏重于藝術技能的培養，另一方面更容易被家長視為升學的捷徑，其中的技能導向與功利追求，這正是藝術素質教育的對立面。對此教育部重拳出擊、洗刷積弊、保障公平，正是學校美育改革發展的必經之路。同時我們也應看到，藝術素養有別于一般知識，審美態度如何分級，藝術素養如何量化，這些都需要富于想象力與可行性的頂層設計。在取消了藝術特長生加分政策之后，如何改革學校教育的評價體系，從中真實體現學生的藝術素養與審美眼光，并在學生升學、成長與綜合發展的測評中占據一席之地，依然是一個任重道遠的關鍵問題。

（二）中小學影視教育迎來開局之年，社會各界共建軟硬件資源

教育部與中宣部在2018年底聯合發布了《關于加強中小學影視教育的指導意見》，提出要在三到五年時間內，完成全國中小學影視教育的基本普及，這標志著中小學影視教育建設進入了快車道，邁上了新臺階。而2019年正是這一政策推行的開局之年，教育界以及社會各界對此均有熱烈反響，并在教學實踐中產生了具體意見反饋，及時總結分析確有必要。對此，不妨從影視教育作為當代美育新形態的脈絡理路、當下現狀與未來趨勢等方面加以探析。首先就脈絡理路而言，如蔡元培先生所言，“美育之實施，直以藝術為教育”[6]，在中國美育傳統之中，審美心胸的培養正需要以藝術為載體，無論是先秦孔子“興觀群怨”說所指向的古典詩教，還是晚清梁啟超“熏浸刺提”所指向的通俗小說，都以形象性、通俗性和感染力而成為美育的重要載體。時至當下，在現代視聽媒介基礎上產生的影視藝術，與古代的詩歌、近代的小說一樣，同樣具有感染力強、通俗易懂又引人入勝的特點，成為美育與時俱進的新載體。出臺中小學影視教育的頂層設計正當其時。其次，就現狀而言，一方面在硬件條件上，雖然影視藝術有便于傳播、展示的特性，但西部、鄉村與山區中小學的觀影條件仍然需要進一步改善，觀影渠道仍然需要進一步拓寬，影視教育公平需要進一步加以保障。另一方面，在軟件資源上，當下中小學影視教育還面臨著“看什么”與“怎么教”的普遍困惑[7]，亟待權威性、有深度和系統性的教材參考書籍與教學方法培訓。前者需要國家、政府與社會各界的協調統籌，而后者需要高等院校與專家學者的智力支持。另外對于后者，我們可喜地看到全國首屆“中小學影視教育師資人才培養項目”在北京師范大學成功舉辦，精準地為中小學教育的實際需要與高校的學術資源之間搭起了橋梁[8]。總而言之，針對當下中小學影視教育相對薄弱的現狀，當務之急是社會各界在軟硬件條件上齊心協力“做加法”。最后，就未來趨勢而言，在扎實推進“做加法”的基礎上，更需要進一步“辨苗頭”，充實發展影視教育的美育質素。對此，需要對當下影視教育所包含的觀影類型稍加區分：第一是課外觀影，即中小學生在課外業余時間的自主觀影；第二是宣教觀影，主要是由學校圍繞著時政熱點與愛國教育所組織的觀影活動；第三是教學觀影，即各學科為了方便理解、提高教學質量而播放相關影片；第四則是美育觀影，即為提高藝術素養、開闊審美心胸所組織的體系性觀影。這四種觀影類型是當下影視教育的一體多面，宣教觀影與教學觀影的軟硬件條件比較容易滿足，但如何專業地、系統地對富于藝術性與思想性的影史經典加以賞析，并進一步影響與指導中學生的課外觀影，將成為影視教育進一步鞏固發展的發力點與增長點。

（三）傳統文化傳承學校數量再創新高，凝聚共識探索學校美育中國道路

2017年，中共中央與國務院發布《關于實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的意見》，在這一頂層設計之下，中小學傳統文化教育的發展再上新臺階，傳統文化傳承學校數量從第一批2011年的近500所，到第二批2017—2018年的約1000所，直到2019年第三批翻番至2000所。各學校圍繞民族民間的美術、音樂、戲曲、曲藝、舞蹈、戲劇、傳統手工技藝等傳統藝術形式，實行保護傳承、教育普及、傳播交流、創新發展等。同時，以弘揚中華傳統文化、展示學校體育藝術教育成果為主題的“傳承的力量”活動，到2019年也舉辦至第三屆，通過多渠道、多平臺、多媒介傳播，取得了熱烈的社會反響。這些活動以扎實的行動和實踐回答了諸多關鍵問題，比如在當下中小學藝術教育中如何傳承中國傳統美學精神，在藝術教育中如何處理文化“大傳統”與“小傳統”之間的關系，如何調動地方文化資源豐富學校藝術教育，在諸多方面做出了可貴探索。在西方文化人類學中，將居于經典正統地位、由知識分子傳承記錄、文本化的文化稱為“大傳統”，而將流傳于民間地方、由民眾傳承、較少文本記錄的文化稱為“小傳統”。我們可以看到傳統文化傳承學校的建設，主要是將學校藝術教育與民族民間文化的小傳統結合起來，一方面為這些珍貴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保護注入新鮮血液，另一方面也為學校藝術教育提供了“沾泥土帶露水”的鮮活地方資源，巧妙地實現了互利雙贏，說明了在西方的、洋派的、高雅的藝術經典之外，中國本土的、地方的、民間的文化藝術也應該在當代學校藝術教育中占有一席之地。

【注 釋】

[1]國務院辦公廳關于關于全面加強和改進學校美育工作的意見[EB/OL].http://www.xinhuanet.com//shuhua/2017-11/21/c_1121989703.htm.

[2]教育部辦公廳關于做好2019年普通中小學招生入學工作的通知[EB/OL].http://www.moe.gov.cn/srcsite/A06/s3321/201903/t20190326_375446.html.

[3]教育部辦公廳關于做好2018年普通中小學招生入學工作的通知[EB/OL].http://www.moe.gov.cn/srcsite/A06/s3321/201802/t20180223_327619.html.

[4]教育部：只有取消特長生加分，才有可能真正實施體育美育[EB/OL].http://m.people.cn/n4/2019/0416/c645-1258 6582.html.

[5]彭鋒.藝術教育的四副面孔[J].東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9（5）：17-21.

[6]蔡元培.蔡元培美學文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3：169.

[7]余韜.影視教育在小學階段開展的現狀、問題及對策——基于一個浙江樣本的分析[J].浙江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9（2）：71-76.

[8]全國首屆“中小學影視教育師資人才培養項目”在北師大發布[EB/OL].http://news.bnu.edu.cn/zx/xzdt/109964.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