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虹的詩

李成虹

遠游的人

天色才暗上幾度

星星就開始發光

背起行囊

扯著日子里的念白爬上山頭

隱約看見別人的腳印

踏上去

前面的路打了個轉兒

流向遠方

舊日花事一茬茬

縫補著遠近的山巒

岸邊的光照亮水面

水底也就成了一副萬事順意的樣子

遠游的人

飲下年少時釀的烈酒

迎著風，去破風

入藥

初開的花

吸引蟄伏的昆蟲

也吸引了我的母親

鬼針草是解毒的

為自己限定一個期限

賞味的時間一過

是否就要懂得人情世故

母親不是老中醫

早早地

識得草，識得花，識得藥

恐是毒已入侵肺腑

下輩子

我要做一朵隨處可見的花

入母親的藥碗

日光下

白日，偶有穿堂風吹過

一些花瓣與葉子開始短暫的掙扎

仔細瞧上一瞧

空氣中CO2每一次都在修正

那些在一隅呼吸的植物

在人群中生根發芽

夜色漸濃

黑暗快要藏不住了

值得歡喜的是

路過的貓，瞳孔漸漸圓滿

還有天邊的月

光踏入軟乎乎的土地里

心臟卻每一秒，都奔向日光

生活

每天的日升日落

跌跌撞撞映入眼簾

母親當花欣賞

盡管沒有花太多筆墨去刻畫

染上的也是舊日顏色

滿當當的香卻盛不住

嘬一口，嘗嘗

從此，便上心頭

白夜情詩

有一刻

微風吹開彌漫的黑

天邊透著光

意猶未盡沉醉其中的星

將昨夜攢足了的光亮

灑向湖面

細細碎碎地流淌著

隔著山，隔著水

有老翁劃船至此

從前車路重重

萬事沉沉浮浮

仍想送你一湖漫天星光

后視鏡

夏日的夜

天邊突然燒起一把火

疊在最底層的橘，慢慢暈開

被風撩起的火星子

可以和星辰比肩

趁著火還未滅

周圍草木寂靜

也許你想再等等山那邊趕路的人

可是，一些風景逃跑了

另一些風景正在逃跑的路上

后視鏡里再容不下更多一寸的美

赴宴

蟬鳴聲，就是大地的一場胎動

不要用雙眼看

耳朵會記錄下子宮的陣痛

大地杵著月光，日光

在劇烈地疼痛著

一陣接著一陣

回憶母親的分娩過程

凡人舉行如此浩大的招魂儀式

許是更要痛上百倍

小丑的靈魂結束了休眠期

只剩瑟瑟發抖的胎兒

所以

我長久的，熱愛著世間萬物

即便在冬日

也要趕赴任何一場盛宴

春光乍泄

有風吹來，一潭死水

搖搖晃晃，踮起腳尖

想看清外面的世界

一樹櫻花，綻放的樣子

恰好投下來

一潭死水，難得春光乍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