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基諾——穿行在19世紀的北美小島

金文馳

位于美國中西部的密歇根州由上下兩個半島組成，連通休倫湖和密歇根湖的水道將兩個半島分隔開來，在這條水道的東端，有一個面積僅9.8平方千米的小島—麥基諾。美國人對這座小島并不陌生，即使從未親臨此島，也大都知道這座島的特點之一—島上雖游人如織，卻是沒有汽車的。

綠意蔥蘢的麥基諾島并不平坦，遠看如同一只巨龜浮在水面上，土著印第安人稱其為“米奇里麥基諾”，意為“巨龜的土地”。17世紀法國人來到這里后，為這個奇怪的名字至少給出了55種拼寫方式。19世紀早期，人們實在不能忍受這些冗長而混亂的名稱帶來的麻煩，將小島的名字簡化為“麥基諾”，并沿用至今。

這座沒有汽車的小島保存了大量歷史遺珍，坐擁瑰麗的自然景色，更重要的是，它仍具有濃郁的19世紀晚期風貌，儼然一個世外桃源。它曾擁有美國第二座國家公園，如今整座小島都是美國國家歷史地標，島上80%的土地都屬麥基諾島州立公園。藍天、碧水、燈塔、帆影、馬車、綠樹、堡壘、糖果……麥基諾島擁有的一切都散發出令人微醉的氣息。

曲折的身世

麥基諾島的第一批訪客自然不是度假的游客。很早以前，土著印第安人便在夏季劃著獨木舟來島上捕魚。肥美的白鮭、鱒魚、鱘魚和鯡魚聚集在小島周圍的水域，印第安人稱其為“魚的家園”，并把麥基諾島當作一塊圣地供奉起來。此后的數千年里，印第安人一直是麥基諾島上唯一的居民。

1671年，法國傳教士杰克斯·馬凱特成為第一位登上麥基諾島的歐洲人。1708年左右，法國人在麥基諾島南端的岬角（如今的麥基諾市）建立了軍事堡壘，并作為五大湖北部地區的皮毛貿易站。英國人在1761年奪下了這一堡壘，在隨后的美國獨立戰爭期間，英軍認為這一堡壘太容易受美國人進攻，便將其移到麥基諾島南岸的石灰巖峭壁上。獨立戰爭結束后，美國人占領了小島。不過在1812年的英美之戰中，英國人又奪回了小島，直到兩年后美國人才收回了這塊土地，可謂是歷盡曲折。

19世紀20年代，麥基諾島成為皮毛貿易的重要集散地，來自伊利諾伊州、威斯康星州、明尼蘇達州和密歇根州的動物皮毛匯集于此，加工后經五大湖水道和大西洋抵達歐洲各國。到了19世紀30年代，隨著五大湖地區芝加哥、底特律和克利夫蘭等大城市的崛起，麥基諾島逐漸從皮毛集散地轉型成為漁業捕撈基地。

美國內戰結束后，大批享受戰后安寧的游客乘火車和汽船來到仙境般的麥基諾島度假。隨著來訪的游客不斷增加，1875年，麥基諾島成為繼第一個國家公園—黃石國家公園成立后的第二個國家公園。經過20年的國家經營，或許是州政府對這塊肥肉垂涎三尺，到1895年聯邦政府把麥基諾島轉交密歇根州管理，并成為密歇根州第一個州立公園。1898年，第一輛汽車開上了麥基諾島，打破了島上的寧靜，居民們紛紛抱怨橫沖直撞的汽車給自己的健康和安全帶來了威脅，馬車夫們更是抗議汽車驚擾了自己的馬匹。于是在20世紀初期，機動車被禁止登島，這一禁令一直沿用至今。這一看似迂腐的規定其實很大程度上幫助保存了麥基諾島的文化，也使其旅游業蓬勃發展，成為密歇根州的“第一名勝”。

街景一覽

現在，去麥基諾島主要有兩種方式：駕私人飛機或乘輪渡，島的中部有一個小機場可供富商的小飛機起降，而大眾可選擇多家輪渡。不論乘坐哪一家輪渡公司的游船，你都會來到島南部的哈迪曼德灣，這里湖水清淺，泛著幽藍的光，儼然一幅海濱景象。

島上房屋或臨水而建，或掩映在半山的樹林中。房屋色彩淡雅，大都是尖屋頂配煙囪，具有濃郁的維多利亞時期建筑風格。一抵岸，便能聞到一股異味，那是馬糞的味道。大家都笑著咂咂嘴，似乎很快便欣然接受了這在別處難得一聞的氣息。一出碼頭便是主街，這是麥基諾島最熱鬧的地段。街道兩旁店鋪旅店林立，房屋多為木質，外立面幾乎都由一條條木板拼成。嬌艷的花籃掛在路燈下、陽臺上或置于窗下，五彩繽紛，令人心曠神怡。每年到訪麥基諾島的游客超過100萬人次，而島上的常住居民卻僅有600人。

最有特色的要算公路上不時奔過的馬車了。兩匹馬、一位車夫和一廂游客，構成了麥基諾島的獨特街景，這一場景和百年前并無二致。馬車排隊在載客點等候，你可以坐上一輛馬車，按固定線路領略小島美景，也可以租一輛僅容二人的小馬車，自己當一把車夫，隨心所欲地暢游一番。同時，在主街上隔三差五便能看見一家租賃自行車的店鋪，騎車環島旅行者也不在少數，如今馬車和自行車是小島上最流行的交通工具。主街其實是密歇根州185號公路（M-185）在城中的名字，M-185號公路環島一周，是美國唯一不允許機動車行駛的州立公路。

島上遍植丁香樹，每到初夏盛放時，凝露噴香，煙霞漫島。自1949年以來，每年6月中旬便會迎來為期10天的“丁香節”。節日期間，人們不僅可以賞丁香，更可以看到麥基諾島特有的馬車巡游，美國國會圖書館已把這一巡游認定為當地的遺產活動。

麥基諾島上數量最多的店鋪一定要數賣“法及”的店了，大大小小加起來不下10家。“法及”其實是乳脂軟糖的英文名，現在它已成為麥基諾島的招牌甜點。游客在麥基諾島購買甜點的歷史由來已久，最初大家只能買到樺樹皮包裹的楓糖。1889年起，亨利·馬迪克在自己的“糖果廚房”店里用巧克力、乳脂、堅果和糖等原料制作了乳脂軟糖，從此“法及”就和麥基諾島連在了一起。制作這種軟糖需要把原料在大鍋里熬制，再將融化的糖漿倒在大理石板上，稍冷卻后，手工將其揉成一長條，幾乎完全冷卻后，再用刀將糖切成薄塊出售。這一制作過程對游客的吸引力并不亞于軟糖本身，于是這一現場制作的傳統延續至今，單是現場熱氣騰騰的氣氛便令人垂涎欲滴。現在“法及”有了多種口味，巧克力、香草、香蕉……不一而足，不過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奶香濃郁，甜膩非凡，其香氣在門外大街上都能聞到。

麥基諾堡壘

沿著主街往東走幾分鐘，便能看見高踞在石灰巖峭壁上的麥基諾堡壘。從20世紀30年代起，人們就開始著手對其進行修復，如今整個堡壘以19世紀晚期的面貌示人，它是整個小島的精神守衛。英軍于1780年在這里壘下了第一塊磚石，此時正值英美交戰的美國獨立戰爭期間。傳統的英軍堡壘周圍往往用木頭做外墻，而麥基諾堡壘的外墻卻是用石頭筑成的，表面還涂上了白色顏料，遠遠望去十分顯眼，據說這是吸收了伊斯蘭軍事要塞的建筑元素。

整個堡壘呈三角形，面積不大，卻相當于一個小城鎮：兵營、瞭望臺、郵局、浴室、倉庫、水井和家眷住房等設施一應俱全。如今堡壘里仍保留了14棟建于18、19世紀的房屋。走上長長的匝道，登上陡峭的木梯便穿過城門來到練兵場上，堡壘里最大的建筑—兵營也赫然展現在眼前。這棟淺赭色的兩層木屋建于1859年，最初士兵們居住在底層，后來國家公園成立后，兩層樓都用來接待游客了。

緊鄰峭壁的一排建筑中，歷史最悠久的是建于1780年的軍官宿舍，這棟石砌建筑也是整個密歇根州最古老的建筑之一。墻體被刷成了白色，三座石質的煙囪看起來和房屋有些不成比例，面湖的走廊有挑檐覆蓋。室內仍舊保留了當年的居家陳設，具有19世紀風格的桌椅床榻等物，今天看來也很精致，在當時應該算是華屋了。

堡壘三面各有一個方形的二層碉堡，底層是石質，二層是木質。碉堡不僅是主動攻擊的場所，如果敵軍攻入堡壘，官兵和家眷也可以把碉堡作為避難所做最后的抗擊，因此碉堡每層的四面都有射擊孔。極有特點的是小小的碉堡竟然也有壁爐，足見這里冬天的寒冷程度。

麥基諾堡壘雖為英軍所建，三次易主后終歸美國所有。如今為了讓大家有身臨其境的感覺，堡壘里的講解員穿上了當年美軍的軍服。這種軍服的上衣為深紫色，下配藍色的呢子褲，軍帽有一前傾的斜頂，看起來和歐洲的普魯士軍服如出一轍。其實當年普魯士軍隊的實力在全球數一數二，遠在美軍之上，美軍悉數套用他們的裝束，至少外觀上看起來便強大了起來。如今的講解員仍手持當年美軍使用的斯普林菲爾德1873式步槍，每逢半點便在練兵場上進行射擊表演，給安靜祥和的堡壘帶來了一絲往昔的軍事氣息。每逢正點，大家便聚集到堡壘東側的炮臺觀看鳴炮，隆隆炮聲回響在麥基諾島上空，猶如時鐘為島上的人們報時。

從堡壘往下眺望，峭壁下的馬凱特公園綠草如茵，馬車和帆船奔入眼底。馬凱特公園本是堡壘軍人種植蔬菜的地方，后來軍隊撤走后便荒蕪了。1909年，人們為了紀念第一位探訪五大湖地區的歐洲人—法國傳教士杰克斯·馬凱特，在這里安放了一尊銅像，此地便更名為馬凱特公園。后來，人們在公園一角按照原貌重建了樹皮搭建的簡陋教堂，重現了當年馬凱特向印第安人傳教的場景。

格蘭特酒店與好萊塢

19世紀后期，每年夏天來麥基諾島度假的游客逐年增多，當時島上有限的接待能力便有些捉襟見肘了。看準了旅游的商機，密歇根中央鐵路等公司在1886年買下了一塊臨湖的土地開始修建格蘭特大酒店，次年酒店落成，從此它便成為麥基諾島的地標之一。

格蘭特酒店由來自底特律的建筑師喬治·梅森設計，酒店中部高聳，兩側左右對稱，灰綠色的屋頂配合潔白的立面顯得十分典雅，具有濃郁的維多利亞時期建筑風格。3層樓高的門廊貫穿整棟建筑，長達200米，從落成至今一直保持著世界第一的稱號。如今，這座百年老店本身便是美國國家歷史地標。酒店共有385間客房，每一間的裝飾風格各異。這一被稱為“美國夏宮”的酒店并不全年營業，一般僅在5月初到10月下旬才開門迎客，即便如此，酒店每年接待量都超過13萬人次。先后有杜魯門、肯尼迪、福特、布什和克林頓5位總統下榻于此。發明家愛迪生就是在酒店壯觀的門廊下第一次向公眾展示了留聲機，他是酒店的常客，經常在這里展示自己的新發明，儼然一個小型博覽會。大文豪馬克·吐溫在美國中西部演說時，幾乎都要造訪格蘭特酒店。

好萊塢也看中了格蘭特酒店的歷史風貌，先后有兩部電影在此地取景。其中，1979年上映的影片 《時光倒流70年》講述了一個年輕人在一家酒店里經歷時光倒流，回到了1912年，并和自己的夢中情人相會的故事。20世紀初期、大酒店、浪漫，諸多因素加在一起，也許真沒有比格蘭特酒店和麥基諾島更適合做該片外景地的地方了。這部電影擁有大批愛好者，每年10月，他們齊聚在格蘭特酒店，重溫當年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