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興華：大國工匠的“排船夢”

文 尹忠華

在遼寧省2017 年評選首批“遼寧工匠”的名單中，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二界溝排船技藝的省級代表性傳承人張興華赫列其中，而在這之前，張興華已經率先進入央視在全國拍攝的“大國工匠”系列。小小漁村里的排船讓手藝精湛的張興華漸漸為外人所熟知。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獨特生計

遼東灣是中國境內緯度最高的漁場，冬季海面結冰，漁船上塢，漁民歇冬。二界溝鎮地處渤海遼東灣北部海岸，坐落在遼寧省盤錦市大洼區的西南部，東臨田莊臺鎮，西、南臨渤海，北與盤錦市王家農場接壤。

二界溝鎮原為渤海灣邊的一個小漁村，清朝乾隆年間，溝東、溝西分屬海城縣、廣寧縣管轄，故命名為二界溝，取兩縣分界之意。二界溝系海水潮汐反復沖擊而成的一大潮溝，溝寬水深，漁船出入便利，是遼東灣的天然漁港之一。自古以來，富饒的遼河口海域漁場南起營口，西至葫蘆島，遼河等江河水注入其中，漁場資源富饒，一直吸引著沒有深海捕撈能力、只能沿海岸線遷徙流動趕海為生的“古漁雁”群體來此集聚。據文獻記載，1508 年（明正德三年）以前，二界溝就成為關內外各地漁民遷徙會聚捕魚趕海之地，至今已有近五百年歷史。近年來，二界溝已發展成為一個繁榮富庶的遼東灣漁業小鎮。

二界溝排船是由遼河口二界溝鎮從事特殊捕撈生計的“漁雁”群體以手工方式制造大型木質船舶的傳統技藝，其實踐方式為依靠“掌作”師傅的經驗，由工匠們手工制作。二界溝排船過程沿襲手工打制和民俗儀式相結合的生產方式，具有濃郁的遼河口特色與區域人文意味，沿襲至今已近二百年。

“排船”排到第一桶金

排船就是造木船，是古時候排筏子時候流傳下來的，也是河北、天津、遼寧的一種方言，現在演變為以手工方式，制造大型木質船舶的傳統技藝。有的也叫“編船”“修船”“插船”。

二界溝排船技藝復雜，排船術語近百個，總體工序分為放樣、安放龍骨、組裝骨架、上船殼外板、安樓子、捻船六大部分，歷經50 余道工序，需耗費1200 多個工日才能完成。在傳統社會里，從事排船的工匠識字極少，使得排船技藝鮮有文字記載。行業內“掌作”師傅怕丟飯碗，對排船技藝多秘不外宣，故此技藝多靠工匠“偷藝”習得，并且僅有少數人掌握，在行業內形成“木匠不防鐵匠，鐵匠反會排船”的怪象，工匠排船“一人一個樣”。這一現象在近年來才有所改變，技藝的主要傳承者打破行業舊規，開始踐行有序傳承。

張興華就是靠著“排船”手藝吃飯的漁家人。張興華老家在山東，18 歲高中畢業來到二界溝。來到二界溝之后最開始學木匠，他比一起學徒的做得又好又快。1985 年他步入排船行業半年后，自己就可以獨立排船，師傅很中意他。由于當時技術很保密，師傅很不理解他做了幾個月的臨時工，怎么就會排船、會放樣了，要知道這在很多排船工匠身上，是做了一輩子也做不透的。尤其是一些別人理解不透的地方張興華居然還能解釋清楚。師傅后來明白了，別人雖然有實際經驗，但文化都比較低，張興華所學的高中知識能解釋船上各種問題。后來船廠沒有活了，張興華跟一個當時類似于個體戶的排船大哥干活，兩個月后他不想干了。為了留下張興華，排船大哥把張興華的工資提到了當時的最高標準，當時木工是10 元到25 元，1986 年初張興華居然能得到108元的工資，這也算是他的第一桶金。

稱職的排船“掌作”人

之后，倔強的張興華最終還是建立了自己的隊伍。他給別人放樣的同時也做了幾艘船，之前他的“老板”看到踏實肯干的張興華便直言：“這活兒我干到頭了，以后就看你的了。”就這樣，老實肯干的張興華儼然成了新一代的排船掌作人?！拔易龀鰜淼拇瑯雍谩⑦€結實，不變形，料盡其用，安全耐腐蝕，用十幾年后還比別人做的多賣不少錢”。現在的張興華依舊保持著他出手的船10 年返修率為零的無人趕超的紀錄。

2000 年上下的10 年時間，是木船的鼎盛時期，張興華的隊伍逐漸強大起來。在盤錦市船檢的大力支持下，張興華成立了盤錦興華船廠，2009 年升級成立了盤錦遠航船廠。2004 年，為了壯大排船工匠的傳承隊伍，他辦了盤錦船員培訓學校，吸引了更多年輕人加入排船的行列中。隊伍壯大的同時，張興華也不忘提高自身。他把自己唯一的女兒送到大連海洋大學，看著接受專業教育的女兒，在畫圖上使用電腦畫圖比手工畫圖誤差可以縮小至幾近為零，年過半百的他跟女兒學會了CAD 制圖，使得畫圖更簡單更準確，這也極大提升了排船的精準性。質樸的張興華就是這樣保持著“活到老學到老”的精氣神，至今他還洋洋得意自己創造的一個個第一：買了二界溝第一臺電腦，第一個買了電鏈鋸排船，盤錦漁船上第一個用上魚探儀……

2017 年獲評遼寧工匠之后的張興華沒有放棄追夢的腳步，他把“用匠心守初心，終一生擇一事”當作自己的信條。他深知重達百噸的船體能給漁民帶來生活的保障，成為他們謀生的工具，但如果不讓更多人接觸船，這也僅僅只能為漁民所用。思路大開的他，將重心放在了船舵、船槳、篷的制作和銜接技藝的恢復上，如今，張興華已將成功復原的古舊船型保留在當地進行永久展出，這也成為當地的一個網紅打開地。張興華還依照船體實際形狀、結構制作比例模型，作為文創衍生品，一經推出，便獲評“遼寧禮物”，他正計劃以批量化、產業化發展陸續推出。

如今的張興華依舊每天為排船忙碌著，南北方通排，他可以在自己的船廠等船來，也可以起身南下為排船而奔波?！懊恳粭l船在制造過程中都可能發現一些小小的毛病，每次我都在不斷地改進，做一條船要長一回經驗。作為非遺傳承人，作為大國工匠，我將堅守住每一條海上航船，為安家守命買好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