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恩典
◎李丹崖
草的香,似乎只有在兩個時間可以聞出來。
一是在被碾壓或攔腰斬斷的時候,這時候的草,像是慷慨就義,被鐮刀、被車輪,割斷、碾壓,散發出奇特的生命的香,這香味,讓人覺得有一種拿生命才換得來的美。我小時候喂過牛,給牛鍘過草。當祖母把成捆的青草放到鍘刀下,我奮力揮動胳膊,向下一壓,咔嚓,草被斬成了兩段,旋即散發出一股誘人的香。我追求這種香,似乎也在一定程度上驗證了,人是具有動物性的,格外愛這些草木滋味。
另一是在草被熬煮的時候。我的父親是一位中醫,小時候,我常常愛在他的中藥櫥邊轉悠,可以聞到與眾不同的草木香氛,就好像這些香味糾纏在一起,我置身其中,可以免除疾病的侵擾一樣。遇到病人前來抓藥,父親把那些或葉、或花、或根、或果的中藥材用紗布包起來,放到砂鍋內熬煮,滿屋子的中藥香。在滾沸的高溫作用下,我覺得這才能徹徹底底地聞到草木的香味。
秋天到了,草木走向成熟,似一個男孩走向青年,一個女人發育完善。舊時,在鄉間,我喜歡睡在小溪邊的草甸子上,一邊看藍天白云,一邊嚼草根,我覺得,這簡直是神仙般的日子。小時候,身小力薄的我干不了農活,放羊是我唯一的活。我把羊拴在溪邊的小樹上,確保它們只吃草,不會啃食莊稼,我就往地上一躺,看著羊羔吃奶,母羊吃草,我呢,則效仿羊的樣子,去嘗一嘗草根。
羊吃草,在我看來,簡直是一件藝術。用舌頭把草攬到嘴里,嚓嚓而食,羊毛潔白似雪,羊的嘴唇粉紅似桃,青草如翡翠一樣耐看,整幅畫面簡直太有感覺了。
草木的根深深扎進土地,通過葉面來進行光合作用,它是最能吸納天地靈氣的。所以,維生素多蘊含在很多青菜當中,牛羊通過青草來攝取營養,我們再通過牛羊的肉來攝取營養,然后,牛羊和人的糞便又可作為肥料給青草帶去營養。這個循環看起來有些吊詭,實際上,又是多么巧妙的一個輪回。
青草,在這樣的一個輪回中,無疑扮演著“雙面人生”。成全人畜,又替人畜打掃垃圾,還這個世界天藍水碧,它們的一生近乎偉大。
我有一位詩人朋友,他每次在城市居住久了,吃的大魚大肉多了,詩性會逐漸泯滅,會寫不出東西。這個時候,他都會到山區的寺院里,找一處周遭長滿茂密樹木的禪房來住,日日食蔬,這樣,就能令詩性重返。他說,他獲獎最多的詩作,一般都是寺院里的那些草木和蔬菜給予的。
——這是何其美妙的草木恩典!
有時候,我實在羨慕那些古人,居住的全部是木材架構的房子,戴的是斗笠,披的是蓑衣,穿的是木屐或草鞋,這樣,才有“一蓑煙雨任平生”的瀟灑。現如今,你披著滿是塑料味道的雨衣,穿著不透氣的膠鞋,能“任平生”嗎?
我不是過激。只是想表達,人一親近草木,就滋生了健康,就培育了高雅,就構建了和諧。
草木的恩典,也許是它們自己都不知曉的義舉,但,一歲一枯榮,它們一直在照做。也多虧了草木的這份堅守,這種任性,才讓我們有機會——食草,刷新自己;聞香,愉悅心智;觀色,養眼醒神。
(選自《人民日報》,有刪改)
賞析
本文標題即為全文主旨,“草木”給予人的“恩典”很多,如草木是人類食材、藥材的來源,滋養人們健康成長;草木的香味、色彩能愉悅人們的心神;草木所構建的大自然,讓人們心思澄澈,回歸本性,能給人們的創作帶來靈感。
全文緊扣主旨,語言詩意,結構嚴謹。在語言的錘煉上,作者非常精心,如“小時候,我常常愛在他的中藥櫥邊轉悠,可以聞到與眾不同的草木香氛”,“常常”表明作者經常這樣做,“與眾不同”表明在作者心目中,草木香味非常獨特。這兩個詞表現了作者對草木清香的偏愛,也為下文的情感升華作了鋪墊。再如“輪回”指草木的根深深扎進土地,通過葉面進行光合作用生成維生素;牛羊通過青草來攝取營養,我們再通過吃牛羊的肉來攝取營養;反過來,牛羊和人的糞便又可作為肥料給青草帶去營養。這樣的過程用“輪回”二字概括,可謂精準。
田園樂·閑居
◎〔唐〕王維
桃紅復含宿雨,柳綠更帶朝煙。
花落家童未掃,鶯啼山客猶眠。
賞析
這首《田園樂·閑居》是王維《田園樂》組詩的第六首,又稱“輞川六言”,描繪了詩人退居輞川別墅與大自然親近的樂趣,詩中有畫,繪形繪色。前兩句畫春景,寫桃花、柳絲、鶯啼,捕捉住春天富于特征的景物,用具體鮮明的設色和細節,給讀者展現了一幅工筆重彩的圖畫;后兩句寫春眠,夜來風雨,落花滿地而“家童未掃”,鶯啼聲聲而“山客猶眠”,正是因為人睡得酣恬安穩,于身外之境一無所知。用花落鶯啼的動靜聲響,襯托“山客”居所和心境的寧靜怡然。全詩動靜相成,清新明朗,表現了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意趣。
沙灘上的腳印
◎鄭凱麗
我坐在窗前,望著西邊那顆染紅一片天空的火球,不禁聯想到兒時那片蔚藍大海之上的夕陽,想念它照耀著的家鄉沙灘上的串串腳印。
年幼的我生活在一個淳樸的村子里,村里的人大多以捕魚為業,我的外公也是一位漁民。那時外公總會拖著一個長長的袋子,等到海水退去,沙灘上遺留的垃圾冒出來之后,三步并作兩步,撿拾附近的垃圾,一股腦塞進袋子里。他身姿矯健,動作迅速,很快就只留給我和外婆沙灘上一串串凌亂、深淺不一的腳印。外婆領著手腳笨拙的我,一步一步,彎腰,撿拾……
也許是外公起了榜樣作用,后來村子里的大人也一起幫忙撿垃圾,再后來還有小朋友和我一起撿。這個活動結束的時候,外公站在遠處的沙灘上,喊著“快一點!”我憨憨地笑著跑向他。后來,沙灘上的我跑得越來越快,跑得越來越遠,出了那個村,離開那片海,隨著爸媽在城市里生活。
幾年后我回來看望外公,外公不像從前那樣矯健了。以前的我有模有樣地學著外公卷起褲腳,挽起袖子,肆意奔跑在這片沙灘上。現在,我和外婆一人一邊攙扶著外公,三個人并排著,走在這片沙灘上。
水是藍的,天也是藍的,水天相接的地方重合成了一條線,海水仿佛被一雙永不休止的大手不停地推進,涌起一個接一個的浪頭。這浪頭來到我們身邊時,卻又小了下去,用溫柔的雙手,撫摩著我們的腳,舒服極了。
“好久沒有見到海了吧,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樣啊?”外公開口問道。
我看了看熙熙攘攘的人群:“這里改成了度假村,人越來越多了。”
外公笑了笑,說道:“人多了,這兒就不再是無人問津的海啦,它現在可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吶!我這把老骨頭,已經彎不下腰、撿不動垃圾了,可是現在有了專門收拾這些垃圾的人,海依舊被保護得很好。以前是不是想不通為什么外公總要撿這些垃圾?”
感覺小心思被看穿一樣,我低下了頭:“嗯。”
“我們取之于海,就要護之于海啊!人要學會感恩!”
我看著外公,堅定地點了點頭。
外公一直用他的方式,守護著大海的純凈健康,他始終熱愛著這片大海,熱愛著這片土地。
【廣東東莞市東城實驗中學(208)班,指導老師:鄧本科】
點評
考生以人與海的關系為切入點,探討環境保護。作文開頭優美,入題迅速;中間敘述,詳略得當,對話描寫非常精彩,描繪了家鄉發展、自然保護的美好前景;結尾升華,凸顯了感恩自然的主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