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瓜群眾”不會永遠吃瓜

游宇明

我一直有個善良的觀點，覺得從事文藝的都有幾分人文情懷。文藝人大多是喜歡閱讀的，從古到今，大量的杰出作品都在告訴我們什么是善什么是惡，什么是高尚什么是無恥，什么是純潔什么是污濁……事實上，也確實有許多文藝巨匠在這方面堪為楷模，比如雨果、左拉、列夫·托爾斯泰、貝多芬、索爾仁尼琴、魯迅、啟功……

然而，生活卻向我殘酷地展示了另一種世相。

最近，某陳姓導演在微博上發表了對張玉環事件的“另類”看法。此人的微博很長，為了不浪漫讀者的寶貴時間，我選擇節錄：“不要再哭訴了，國家賠你幾百萬也夠了。27年冤獄，700萬國家賠償，平均每年收入25.9萬，每個月2.1萬，每天700人民幣進帳！張玉環何許人也？博士？碩士？白領？江西農民，你27年的收入比博士還高？……最起碼，你在獄中要比下水道（工人）跟煤炭工人舒服吧？說到死，人都會死的，有生就有死，關鍵是你賺了700萬，給予你子孫后代，可以從農村直接到一線房子買房子了，直接農轉非，公務員的收入都沒你高……”罷罷罷，鄙人不想再引了，否則，這顆即將走向老年的心臟就會因憤怒而跳出體外了。

看了這段文字，估計讀者都會像我一樣感到無比震驚！你會覺得陳某是剛從明清時代過來的，在他心中，完全沒有人的幸福、自由、快樂、尊嚴、司法公正這樣的概念，只有單純的利益算計。且不說陳某口中所謂的700萬元，不過是律師建議的數目，并非有關部門確定賠付的數目。退一萬步說，就算這筆錢最后落實了，這些錢能真正補償張玉環失去的27年自由人生嗎？能撫平他愛妻被迫改嫁，家人遭受歧視，兒子沒讀多少書即輟學打工的生命傷痛嗎？在我看來，冤案過后的賠償雖然也標志著正義，但它更多的是一種司法的姿態，一種不得已的補救，絕不意味著一個人因此變成人生贏家。

事出反常必有妖，陳姓導演發出這種無視人的基本道德底線的微博，我不免想揣測一下他的深層動機。一種可能是他確實只有這樣的見識。社會上有一種人，他們判斷自己做一件事值不值，并不會在乎過程，只在意結果。那些拍馬溜須的，那些靠行賄獲得項目的，那些賣皮肉以求富貴的，其行事過程都是經不起考量的，也很傷自尊，但只要得到利益，此類人便覺得合算。既然社會上存在這樣一類人，多一個陳某也不足為怪。

不過，往深處想，我又不免聯想到一個概念：炒作。我翻過陳某的微博，某日，他曾得意洋洋地炫耀：張藝謀拍的《英雄》出來之后，為了幫出品方炒作，他有意做了盜版，被法院判處侵權，結果，《英雄》大火特火。既然陳某很多年前即已熟悉炒作的套路，有“輝煌”的戰績，并且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現在張玉環事件出來了，大量的“吃瓜群眾”正在關注，故意說一番驚世駭俗的話，以博取大眾眼球，也非常符合其行事邏輯。只是張玉環受冤入獄27年畢竟是一個大不幸事件，普通公眾也怕這種胡亂辦案的司法絆腳石不搬掉，自己一不留神會摔大跤，所以，陳某的言辭一出來便遭到大量網友的譴責。一個人不顧自己的尊嚴趨利本身就是一種卑污，價值觀不良，卻還要拿別人的傷痛炒作，則由卑污變為無恥了。

只是炒作很像玩氣球，誰拿針輕輕刺一下，這氣球就會“呯”地癟下來，氣球一癟，所有的真相便會水落石出，“吃瓜群眾”也很可能不再甘心單純吃瓜，熱衷此道的人們不妨悠著點。

童玲/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