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珂(成都理工大學,四川 成都 610059)
明代創建衛城以對外進行軍事防御。按照其布局,主要分為兩大類,一是沿海型;二是沿明長城沿線的內陸型。
隨著城鎮化進程,多數衛城出現明顯區域效益,尤其在經濟相對發達的沿海地區。本區域開始擴大,逐漸商業化或者行政集中化,形成大型城市聚落,原來的衛城逐漸成為市區;而在少數邊遠地區,由于交通閉塞,衛城逐漸衰落和消失,或形成經濟發展緩慢的小城鎮。
近年來,人們已經意識到作為歷史文化遺產的衛城重要性,已有眾多關于沿海衛城的文獻規劃,然而對內陸衛城重視度還不高。因此,在內陸衛城規劃時,應梳理其文化脈絡找尋特色文化,充分考慮特色空間風貌塑造,使承載歷史記憶和文化傳統的內陸衛城也“活”起來,避免走向消亡。
洮州衛城自古為戰略重地,交通要道。其西控羌戎,東毗中原,北蔽河湟,一墻之外直通青海。是唯一的一個軍民千戶所,也是百年來保衛京都西北門戶的堅固防線。藏、回、漢各民族在此貿易,僧侶、使臣在此往返。
而今也是臨潭交通樞紐,新冶公路自洮州衛城東門而入西門而出橫穿全城。岷合公路、定新公路縱貫鎮區,西可到甘南州府,東可至岷縣、定西,北可達臨洮、蘭州。
明初,命沐英西征,初進得勝,再攻,俘洮州十八首領,為穩固,后置衛于洮州并筑衛城。
明朝中后期,明政府為完善防御體系,大力修筑軍事設施,形成了一套以洮州衛城為中心堡寨、關隘、烽堠環繞的放射狀防御體系。并于海眼池南,增筑洮州邊墻以及水西門甕城與洮州衛城形成整體。
清統治時期進行了進一步修整。在對明朝修筑的舊城墻、以及海眼岸邊墻和甕城進行補修的基礎上,于海眼西端另修一座城門,作為通往海眼的主城門。
洮州衛城具有較高建筑藝術價值。洮州衛城距今六百多年,雖經兵燹民變,王朝更迭等厄運,但城體基本保持完整,建筑風貌尚存。是明甘南長城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甘肅省內唯一一座實體保存的衛城,同時也是目前中國現存最大的衛城。其集城墻、烽火臺、古建筑于一體,從選址、規劃到設計,別具一格,充分顯示了中華民族在建筑方面的才智。
另外洮州衛城擁有豐厚歷史文化資源,地方文化根基深厚。是藏族文化和漢文化的交匯處,具有漢、回、藏等民族聚居、雜居的民族特點。延續下來漢、回、藏等民族的節慶活動、風俗禮儀、宗教活動也各具特色,反映了獨特的非物質形態的歷史遺產價值。
洮州衛城是軍事產物,大量軍事型構筑物及嚴密的街巷空間布局彰顯著典型的中國軍事防御特點和古人營城智慧。其城墻呈多邊形,由西南向東北,跨山連川,因勢而筑,是典型夯土建筑遺址。城墻四周及南門保存較好,東、西、北門存甕城,相距百米范圍內設馬面和角墩,有角墩 4 座,馬面 24 座。城東北和西北山頭有烽火臺,保留至今的共 6 座,為甘肅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其整體風貌和格局基本延續了洮州城池的總體格局,界面統一有序,歷史特征明顯,空間比例緊湊。城內街區按街坊組織,通過生活性道路相聯系,主街是衛城的重要交通干道,道路寬闊,方向感清晰,可實現機動車通行。次一級街巷依附主要街巷而延伸,形成衛城內部樹枝狀道路系統格局。
洮州衛城的建筑獨具地域文化特色。衛城內現存的多數為明清時期建筑,房屋為二層土木結構,房前木裝飾、小窗戶等具有較高保存價值。整體呈高度對稱性,是傳統的“等級次序”文化的體現,蘊含豐富的古代文化思想與建筑藝術價值。除此之外,還有少量較為完整的傳統風貌建筑與院落,分散于城內東西軸線兩側,院落形式多為傳統四合院,建筑前檐留有精美木雕,體現了洮州地區傳統的建筑工藝。
以十八龍神為主的軍事文化展示著守衛人強烈的愛國精神與責任感。明太祖將功臣封為“軍神”,并下令各國建立寺廟和祭祀。彰顯戍邊將士忠君勇武精神風貌,以達到激勵將士興邊報國的目的。洮州衛城的十八龍神文化就是由軍神文化發展而來的。由于洮州地處邊陲,干旱少雨,雹災頻繁,又是民族斗爭與融合的前沿,中原文化與少數民族文化在這里交匯、碰撞。在文化認同感加強的推使下,祈求降雨、驅雹、吉兇等事均也被列在了“軍神”祭中,軍神從此被奉作十八龍神,即湫神。又因其是屯戍文化與民間宗教的結合, 既具有政治基礎又擁有廣泛的群眾基礎,所以被社會認同和繼承,并不斷發展。如今湫神崇拜更是和龍神上高廟等民俗活動交織在一起,形成了豐富的地域性民間信仰活動。
洮州衛城是唐蕃古道的邊塞古城,具有特色軍事邊防文化。明初設驛站組織為軍事通訊、防御、軍隊駐扎需要。因此諸衛的驛路,皆為軍事要道,驛站實為軍站,與軍事活動密切相關。新城原為唐蕃使臣往返的驛站,肩負著護送 、保護東西往來使節、商俗、僧徒的重要職責。后洮州衛城又為川藏交通樞紐。隨著一系列制度和民族融合,逐漸發展為各民族關系、民族貿易的樞鈕和中轉站,藏、回、漢等各民族沿著邊墻進行茶馬交易,開展文化交流。
總體來看,雖然洮州衛城風貌和格局尚存,城址墻垣基本保存完整,但墻垣和居民區相連,居民生產生活對衛城存在一定影響。在文革期間紅衛兵破“四舊”使城址東門、西門、北門遭到了破壞,現已不存在。后新城南門河小學為拓寬校園面積的挖掘,使得部分墻垣坍塌。另外西北面地形較高,長期受風雨侵蝕,墻垣大面積損壞。
在遺產觀視角下,城市肌理延續是有機延續,應注重連續性和邏輯性。因此以地域特色保護為前提,保持洮州衛城現存歷史風貌和歷史信息,保持傳統街巷網絡與特征。整理輪廓邊界,以綠化形式勾勒歷史城垣輪廓,對作為歷史遺存的衛城城墻、甕城以綠化隔離帶的形式與鎮區其他用地隔離,形成沿城墻兩側各15米的綠化走廊,東門、南門、西門的甕城的綠化保護片區。使其輪廓更加清晰。對有損壞部分的文物進行適當恢復,以原風貌格局和特色為參考,并結合周邊區域完善其功能。
隨著城市發展,居民外遷,衛城范圍不斷外擴,同時部分原有建筑被拆,現代建筑取而代之。早期具有鄉土特色的木材土坯建筑也墻體脫落,結構老化。因此,城市更新成為必然,而更新并一味拆建,不能為凸顯某一時期歷史而將周邊其他時期已經形成獨特風貌的建筑拆除,這樣建筑會與歷史環境失去有機聯系。在遺產觀指導下的更新,是挖掘舊城優勢,尋找文化特色,充分利用現存資源、發展城鎮文化,協調尺度、組合關系、色彩、形式,通過新增空間、功能使原有的城市記憶得以延續。
在保存原有肌理情況下,整理洮州衛城建筑所形成的空間序列,做到合理新增??v向上,將城隍廟南至洮州衛城南城門作為歷史文物保護主干軸與標志性景觀軸線。結合文化習俗、建筑現狀讓建筑風貌與道路景觀具備標志性,并將景觀軸線左側兩條街巷作為仿古商業步行街,這樣既保護珍貴文物古跡,又限制舊城交通量。橫向上,沿街分布十八座將軍府邸彰顯古洮州十八龍神文化。將軍府巷沿街兩側也多采用圍合式明清建筑,以延續衛城歷史建筑風格。此外,建筑利用廊道、透窗以及廊柱等明清時期江淮地區木構架結構,打開建筑視野,與城墻綠帶形成視野通透,與十八府邸形成對景。
現有城市文化保護中,非物質文化普遍運用文字、錄像、數字化多媒體等現代化手段記錄;物質文化則千篇一律的劃線保護或建博物館收藏;這樣的保護只是將其獨立的單一的靜態保護。在遺產視角下,靜態保護空留其形失去其魂,不能使其文化真正的延續與傳承。尤其是衛城,這種具有特殊歷史意義的存在,單個資源的開發價值不高,只有將衛城內物質要素與當地居民的社會生活形態、文化完美融合,才能使其精神延續,在眾多的歷史文化名片中獨具特色。
洮州衛城的魂是其軍事文化。將原武定門城樓和校場文化廣場、古軍事演武場的東門,進行修復增建,打造文化展示區,軍事體驗區。通過實物還原講述歷史事實, 在校場文化廣場,提供模擬比武演習的場地,讓人切身感受古將士征戰沙場的英勇無畏。建明代活態歷史館、雜造司,再現古洮州的兵器制造場景,動態打造和靜態展示古代軍事所需的各種兵器相結合全面闡述衛城歷史。修筑小型古代軍民居住建筑,再現了歷史中的古洮州軍民的生活場景,用微縮模型展示明朝古都,讓古洮州生活文化直觀真實展現。利用3D 技術、聲光電技術等現代科技模擬古代攻城戰、守城戰等戰爭場景,再現軍神強烈的愛國觀念。如此動靜結合,使其軍魂長存。
只關注衛城內部遺存,具有片面性,文化是成體系的具有眾多的構成要素,應具有大局意識,不能單一保護,要注重特色空間的傳承延續。因此以傳統驛道體系和沿線特色資源為依托規劃景觀系統,形成特色景觀與帶型軍事文化展示空間,串聯各區域,建立遺址與環境、遺址之間的空間聯系,這樣既可有利于保護文物古跡,又可對軍事聚落之中的社會組織和文化模式進行多方面的闡釋。
以洮州衛城為樞紐點,東晉時吐渾新所筑牛頭城為門戶,沿路每隔20公里打造一個明代古風驛站,恢復古洮州道路兩側建筑風貌。每隔10公里打造一個哨塔或哨所,引入邊塞軍事防御元素,與古戰場文化長廊相迎合,營造沙場氛圍。在古戰山至下河灘村段、李崗村至怕公隆段打造古洮州戰爭文化發展軸線的浮雕展示長廊,提升道路的歷史年代感,使歷史文化氛圍更加濃厚。在古戰鄉東北方、明代古風驛站西北方、洮州衛城西南方取三個制高點,建造觀景臺,覽牛頭城風光及臨潭縣全景,領略衛城古樸與歲月的積淀。這樣便形成的兩城聯通的空間互動格局,才能讓歷史有機延續。
內陸衛城具有遺產屬性,在其保護規劃過程中也應具備遺產觀念。只有從世界文化遺產的角度出發,注重衛城文化的整體性,將物質文化與非物質文化資源良好組合,從內至外,共同保護,才能使衛城煥發生機,進而實現衛城歷史文化的有序傳承與保護,使保護與發展和諧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