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報》對利比亞戰爭報道的客觀性研究

王雨婷

摘要：本文以《紐約時報》對利比亞戰爭的報道為例，從報道主題、信源和指稱使用三個角度，揭示新聞報道尤其是戰爭報道中很難做到絕對的客觀。本文經分析提出，《紐約時報》對利比亞戰爭報道缺乏客觀的目的有三：合理化美國參戰理由;引導美國國內的輿論導向;打擊敵方信心，為戰爭勝利而服務。本文還討論了大眾媒體做出客觀的戰爭報道所面臨的困境，列舉了主觀及客觀上的一些限制。

關鍵詞：《紐約時報》，利比亞戰爭，戰爭報道，客觀性，主觀原因，客觀原因

一、研究意義與方法

客觀性是新聞報道的基本特征和重要原則，而新聞報道尤其是戰爭報道中很難做到絕對的客觀，即使在美國這樣以新聞專業主義和新聞自由為傲的西方國家亦是如此。因此，本研究旨在通過收集和分析最具影響力和權威性的報紙《紐約時報》對利比亞戰爭的報道，揭示客觀性在戰爭報道中的缺失并探究其原因。大眾媒體在現代戰爭中發揮著重要作用，只有認識到傳播客觀、有效報道面臨的障礙，才能更好地開展戰爭報道工作。

本研究采用定量分析方法，統計、分析了《紐約時報》對利比亞戰爭報道的主題和信源。數據來自2011年3月21日至2011年4月12日（無周日）這20天內，《紐約時報》以西方聯盟軍、利比亞反對派和利比亞政府為主角，對利比亞戰爭或戰爭相關事件的42篇新聞報道。選擇這一特定時段，是因為西方聯盟軍正式在2011年3月19日加入了利比亞戰爭，并將這場內戰轉變為一場國際戰爭。另外，這段時間內三個交戰方一直非常活躍，直到4月12日利比亞反政府武裝拒絕停火后，戰爭陷入僵局。此外，本研究還對上述收集的42篇新聞中的一些語言進行定性分析，包括對三個交戰方的指稱，以考察指稱描述的真實意圖。

二、研究結果

（一）選取報道的主題

西方聯盟軍的報道主題及數量：盟軍的空襲行動4篇、西方聯盟軍在利比亞扮演的角色3篇、及其在利比亞的目標和任務5篇。空襲的結果有兩種，一種是在幫助利比亞反對派的同時擊敗了利比亞政府軍，另一種是“錯誤地”打擊了反對派。

利比亞反對派的報道主題及數量：反對派的軍事行動6篇、反對派的弱點4篇及其對北約的怨恨2篇。其軍事行動有三種結果：在西方聯盟軍的幫助下推進、撤退、最終拒絕停戰并開始陷入僵局。

利比亞政府的報道主題及數量：利比亞政府的惡行12篇、政府官員逃離利比亞3篇、以及與卡扎菲有關的事件3篇。利比亞政府的惡行包括虐待外國記者、囚犯和平民，以及謊報空襲造成的平民傷亡而實際上卻被平民指責。

（二）選取報道的信源

本研究中的信源被分為三類：具體信源（信源的基本個人信息明確）;半具體信源（信源的詳細信息被省略，只有暗示性或不明確的描述）;和不明信源（由于記者不知道或認為不重要，或故意隱瞞了信源的確切信息）。

在報道西方聯盟軍的新聞中共使用了122個信源（重復信源算作一個）。其中具體信源54個，半具體信源62個，不明信源6個。而具體和半具體信源中，僅北約及美國官員就占了59個，其次占比最多的是利比亞反對派相關人員（24個），利比亞政府和其他信源較少。

在報道利比亞反對派的新聞中共有85個信源，其中包括43個具體信源，40個半具體信源和2個不明信源。在具體和半具體信源中，使用的利比亞反對派相關人員占比最大（57個）。

而在報道利比亞政府的新聞中共出現100個信源，其中具體信源、半具體信源和不明信源的數量分別為37、56以及7個。而具體和半具體信源中使用最多的仍是北約及美國官員（29個），其次為利比亞政府相關人員（23個），但其中主要為半具體信源（22個）。

（三）《紐約時報》對各交戰方的指稱使用

《紐約時報》對上述三個交戰方還有其他的“名字”。對西方聯盟軍的指稱包括：美軍和歐洲軍、聯盟軍、北約以及聯盟等;對利比亞反對派的指稱包括：民主抗議者、反對派政府、全國過渡委員會等;對利比亞政府的指稱包括：卡扎菲上校、卡扎菲軍隊、政府支持者等。

三、客觀性分析

（一）選取報道的客觀性

報道主題。上文可知，《紐約時報》對利比亞政府的報道都相對負面。在塑造利比亞政府不良形象的同時，也在其局勢上制造了一片緊張和懸念的陰云。相比之下，其對利比亞反對派的報道更加平衡，其中有一半報道了軍事行動。

對于西方聯盟軍報道的主題，《紐約時報》更加關注其空襲行動和目標任務，基調更加積極樂觀。這些報道中，3/4都致力于體現西方國家在幫助利比亞反對派推進方面做得很好，同時將西方聯盟軍定位成了“和平締造者”。

報道信源。一篇新聞報道的可信度與信源的可信度密切相關。

上文所示，《紐約時報》關于西方聯盟軍的報道使用的信源數量最多。另外，其中無論是具體信源還是半具體信源，北約及美國官員的占比相對較高（59/166）。

而對利比亞反對派的報道中使用的具體信源和半具體信源數量較為均衡，但使用作為對立方的利比亞政府的相關信源極少。

在對利比亞政府的報道中，則使用半具體信源相較具體信源所占比例更高，且其中利比亞政府官員和利比亞官員居多。

對各交戰方的指稱。《紐約時報》對西方聯盟軍的描述都很正常、確切及正向。但其對利比亞反對派的稱呼有兩點特別之處。首先，其標榜反對派作為“抗議者“的性質，暗示他們是“被獨裁統治壓制渴望民主的人”。其次，“反對派政府”和“全國過渡委員會”的指稱，暗示美方已經認可了反對派和推翻卡扎菲的合法性。

而在描述利比亞政府時，《紐約時報》傾向于將其武裝部隊形容為卡扎菲的“私人財產”。甚至直接將武裝部隊代指為了“卡扎菲上校”。

通過這些不同的描述，《紐約時報》對利比亞戰爭報道的傾向性暴露出來，客觀性缺失顯而易見。

（二）選取報道缺乏客觀性的目的

合理化戰爭目的。閻學通在《歐洲研究》雜志發表的文章中指出，美國選擇參與利比亞戰爭是為了減緩美國在中東地區主導地位的下降速度。（2011）然而以這種基于國家利益的目的參戰并不夠“高尚”，于是，美國政府借助媒體將參戰理由提到了一個國際和人道主義的高度。

因此，《紐約時報》集中報道了利比亞政府軍隊對平民的暴行，并塑造了卡扎菲邪惡、理應被推翻的非法獨裁者的個人形象。同時，大量關于西方聯盟軍如何幫助利比亞反對派擊敗政府部隊或保護利比亞免受傷害的報道進一步體現了美國參與戰爭的正當性，宣揚了西方的人道主義精神。

引導輿論。縱觀世界戰爭史，越南戰爭是大眾傳媒在其中發揮了重要且突出作用的戰爭之一。雖然當時美國媒體的出色表現至今仍受到尊重，但很多人認為，正是媒體報道中的理性反思和反戰傾向，在全國范圍內引發了大規模的反戰運動，才導致了美國的失敗。

而《紐約時報》通過報道放大了美國在利比亞戰爭中所扮演的人道主義和正義角色，努力控制大眾心理，保持公眾對政府的好感。

挫敗敵方。在戰爭中，將媒體使用得當是擊敗敵人的強大工具。在輿論戰中，政府或軍隊的宣傳機構通過控制、操縱和策劃，利用各種大眾媒體作為打擊敵人的武器，可以實現不戰而勝的目的。

而《紐約時報》在利比亞戰爭的輿論戰中，報道利比亞高級官員的逃亡以及卡扎菲兒子與西方國家之間的秘密通信的意圖十分明顯。通過煽動利比亞政府內部的沖突和分裂，一幅卡扎菲可能被完全孤立、政權將徹底垮臺的畫面已經被描繪并傳播開來。一旦敵軍受到此種信息的干擾和打擊，西方聯盟軍便將有更好的機會實現他們的目標。

（三）戰爭報道中大眾傳媒缺乏客觀性的原因

主觀原因。大眾媒體有義務站在政府這一邊，而無法在新聞中僅報道事實。大眾媒體依靠政府為其新聞制作獲得常規和可靠的來源，有時這也是其唯一來源。這一點在《紐約時報》報道利比亞戰爭時對美方官員的大量援引得到了極致體現。

此外，戰時政府的新聞政策實際上只包括宣傳和新聞控制。政府利用媒體進行戰爭宣傳，通過多種途徑實現其戰爭目的。同時，政府實行嚴格的新聞管制來控制新聞，防止媒體發布不利于其戰爭目的的信息。

客觀原因。首先，戰爭報道的新聞客觀性有時會受到地域限制。例如，從地理上《紐約時報》更容易獲得有關西方聯盟軍的信息，而不是利比亞方的信息。其次，即使大眾媒體在戰場上，也無法報道戰爭的全部事實。有些情況下，戰地記者不得不在客觀、全面報道和保護自己的安全之間做出選擇。最后，新聞客觀性有時會受到記者素質的制約。新聞報道可能會因為內容選擇、用詞使用、信源羅列等方面的不恰當而缺乏客觀性，而這些都是由于記者專業技能的不足或個人對價值的感知而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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