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蒿

樊江艷

苦蒿，又稱青蒿，有清熱解毒的功效。每到夏季，田間地頭都有它的身影。扯幾片葉子泡茶，入口時，苦澀的味道環繞舌尖，倏忽喚起了記憶里的一段時光，那段教會我不忘困苦、勇敢堅強的時光。

童年時，每逢放暑假，總會和一群小伙伴相約，頂著烈日，漫山遍野地尋找苦蒿，用鐮刀割下來曬干，然后賣給收購的人，賺取零花錢。父母為培養我們吃苦耐勞的精神，往往也不加阻攔。

我們最喜歡的便是長在玉米地里的苦蒿，因為地里有農民施肥，長出來的苦蒿葉厚且密，一會就能割出一大捆。雖然偶爾會被玉米葉上的蟲子叮咬，也不覺疼痛，反而為即將賺得那幾塊零花錢而快樂，為能買到雪糕而滿足。那時，采苦蒿于我而言是一種樂趣。

而少年時，與苦蒿有關的日子卻變得有些無奈和苦澀。那時爸爸工作出現變故，欠下了債，苦蒿成了家里主要的經濟來源，全家老小都圍著苦蒿忙碌，不僅要種植苦蒿賣錢，還會對鄰村居民采集的苦蒿進行收購。最怕的便是下雨，因為苦蒿淋了雨，變了色，賣不到好價錢。

可天公不作美，那一年的暴雨特別多，看上去晴空萬里，一眨眼的功夫便下起了傾盆大雨。我們一家人，有的拿掃把，有的拿簸箕，有的拿口袋，急匆匆地和暴雨比賽。手忙腳亂中，有些苦蒿還是因為搶收不及時而變了色，媽媽便把那一部分用來煎水洗腳，驅蚊消毒。看著成色較好的那部分曬干裝袋，一家人又有了希望。不曾想“屋漏偏逢連夜雨”，那個夏天的苦蒿突然之間降了價，甚至無人來收購。

好不容易曬干的苦蒿堆積成山，我和弟弟即將開學，學費自然也就沒了著落。

爸爸不愿意放棄，四處奔走聯系藥廠，還拉著苦蒿走了一個又一個收購點，最終才低價賣出。雖然欠的錢依然還不上，可好歹為我和弟弟湊夠了學費。

青蒿，曾經是爸爸振奮的希望；青蒿，曾經帶給我們失望和痛苦。在我的記憶里，最深最痛最幸福的時光卻是種苦蒿的那一年。那時，漫山遍野都能聞到苦蒿清苦的味道；那時的我們，貧窮不失拼搏，失敗不輸勇氣，苦中有甜，不懼不怕。那一年，我們變得懂事了。

此刻，輕輕抿一口苦蒿水，清苦地味道又在心底徘徊。這杯苦蒿水仿佛在提醒我，莫忘舊日時光，珍惜今天的生活，一如既往地勇敢前行。

——選自中國西部散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