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宇川
遼寧省沈陽市中級人民法院,遼寧 沈陽 110000
現場勘驗的生物物證包括血跡、精斑、毛發、唾斑、印痕等含有人體組織成分的痕跡,通過DNA鑒定可確定這些痕跡是被告人留下的,但要達到認定被告人實施犯罪行為的證明程度,尚需確定二個至關重要的問題,一是被告人到過現場,二是被告人到過現場的時間是案發時。只有DNA鑒定證據不能對此達到證明目的,尚需對現場生物物證遺留的位置和時間進行分析才能做到,故現場勘驗審查是完善DNA鑒定證據能力的重要環節。
生物物證遺留的位置分析:其一,現場固定物上如地面、墻面、門窗框、家具等處有被告人的生物痕跡可直接證明被告人到過現場;其二,被害人尸體及穿著衣服處留有被告人的生物痕跡,需對案發前被害人和被告人之間是否有過接觸進行排查,排除被害人將被告人的生物痕跡帶到現場的可能,才能確定被告人到過案發現場;其三,現場移動物體上留有被告人的生物痕跡,需對該移動物體的來源進行排查,排除該移動物體是他人帶入現場的可能,才能確定被告人到過案發現場。
生物物證遺留的時間分析:其一,現場遺留的血跡可分為新鮮血跡和陳舊性血跡,通過新鮮血跡的生理凝固狀態通常可判斷其形成的時間,而陳舊性血跡不能推定出其形成時間,但血液離開人體很快就會凝固并粘附于載體上的特性,使得案發現場的血跡形成時間與被害人或被告人受傷的時間相一致,故可直接認定現場血跡為被害人或被告人案發時受傷所留下;其二,精液留在女性陰道內可存活三四天的時間,現場女性尸體內的精液,有可能是案發當時的前幾日留在被害人體內的,故需排除被害人與被告人之間是否有親密關系,才能確定該精液是被告人在案發當時所留下的;其三,現場遺留被告人的毛發、煙蒂等生物痕跡,并不能證實是案發當時被告人所留下的,需對被告人案發前的活動進行排查,排除被告人是否有曾經進入現場的可能等因素,才能確定這些法醫物證是被告人在案發時所留下;其四,被害人指甲遺有被告人皮屑、血跡等常見于被害人與被告人之間發生肢體接觸所留下,但指甲內容物保存時間較長,需排除雙方近期曾經有過的肢體接觸,才能確定這些生物痕跡是案發時被告人留在現場的。
筆者審理的一起入室搶劫案,現場是被害人的家,公訴機關指控被告人犯搶劫罪的關鍵證據是在現場發現一張留有被告人指紋的宣傳單頁。經審理認為,因該宣傳單頁是流動的載體,上面雖留有被告人的指紋,但不能排除被告人是在現場外觸摸過該宣傳單頁,后由被害人或其家人帶到現場的可能;指紋形成的時間亦無法確定是在案發時所形成,故從現場留有指紋的位置和時間上分析,不能確定被告人在案發時到過現場,且被告人自始至終堅稱其沒到過案發現場,最終本案存疑無罪。
現場血跡形態分析主要根據血跡的范圍、形態、分布,分析其形成機制,為現場行為類型提供客觀依據。噴濺狀血跡為人體動脈血管破裂所形成的血跡,常位于被害人最初受傷之地,其分布形狀可反映傷口與附著載體之間的距離,傷者移動位置,可見間斷性噴濺血跡表現;流柱狀血跡能客觀反映傷者受傷時體位和之后體位變化;拋甩狀血跡可反映加害人行兇時所在的具體位置和揮動作案工具的方向等;濺落狀血跡不僅反映發生傷害的具體位置,也可反映作案工具是鈍性物體;滴落狀血跡形態可反映滴落的高度,傷者移動的速度和方向;擦蹭狀血跡可反映傷者的活動;血手印、血足印可反映加害人的個體特征和現場活動軌跡;衣服浸染血跡反映傷者出血量多少,若加害人衣服侵染被害人血跡,亦可反映加害人與被害人近距離接觸的事實;稀釋狀血跡反映加害人行兇后用水沖洗血跡的過程;血泊反映傷者在案發現場停留的位置。上述血跡的特征可判斷被害人在現場最初的受傷地點及轉移的地點,被害人與加害人在現場所處的狀態,相互行為的過程等,也可以判斷加害人行兇后在現場的活動軌跡。
筆者審理一起入室搶劫殺人案:現場勘驗結果為,二名被害人尸體位于廚房,周圍為被害人的噴濺狀血跡和血泊,在尸體旁邊的冰箱下方有被害人的擦蹭狀血跡;從廚房到臥室有被告人的滴落狀血跡,地面有血鞋印的轉移狀血跡,臥室電視機柜、木箱、桌子等處有被告人的觸摸狀血跡,床上有被告人留下的大量浸染二被害人血跡的衣褲,廚房水池里有稀釋狀血跡。根據現場勘驗可反映如下事實:二名被害人最初在廚房受傷形成噴濺血跡,被害人受傷后與被告人發生撕扯并倒地,形成廚房多處噴濺血跡、血泊和冰箱下方的擦蹭血跡;這些血跡位于廚房的前后兩端位置,結合被告人遺留現場的衣褲有大量二被害人的侵染血跡,故可反映出被告人是位于二名被害人之間近距離行兇;二被害人血泊只局限于廚房的范圍,反映被害人從受傷到死亡都發生在廚房,后被告人也受傷流血了,從廚房來到臥室等處留下滴落血跡和血鞋印,到臥室后翻箱倒柜留下觸摸血跡,最后被告人到水池清洗沾染的血跡留下稀釋狀血跡;整個血跡形態分析,充分的反映被告人在現場實施犯罪活動的過程。被告人的供述為,其以樓上漏水為由騙開被害人的家門,家里有母女二人,其進門后,成年的女兒走在前面帶其到廚房查看,母親跟在其身后,其突然抽出刀刺扎前面女兒脖子一刀,母親拽拉其,其又轉身刺扎母親上身數刀,這時女兒拉扯其,其又轉身刺扎女兒上身數刀,二被害人均倒在廚房地面上死亡,其手部也受傷流血,后其從廚房到臥室翻箱倒柜尋找錢財,又把身上濺有大量被害人血跡的褲子脫下扔在床上,并到水池處洗干凈身上的血跡,換上被害人家里的褲子離開。被告人的供述亦與上述血跡的形成過程分析相符。
被告人實施犯罪行為必存在犯罪動機,其心理特征必會反映于外在的客觀犯罪行為,產生相應的現場表現。審判中,通過案發現場表現出的狀況,逆推被告人的犯罪心理特征,對被告人的犯罪動機進行審查,證明被告人作案符合常情,排除犯罪構成中主觀要件的疑點,為定案提供依據。例如,筆者審理的殺死同居女友一案,被告人因不滿同居女友見男網友而心存不滿,在住處與女友又為此發生爭吵后,將女友扼死在床上。現場勘驗發現被害人尸體衣著整齊,上面蓋有棉被,房門上鎖完好,室內無翻動跡像等,可反映犯罪人殺人后并不急于離開現場,而是體面處理被害人的尸體,表現出與被害人存在特殊的感情,這與被告人的同居男友身份相符。被告人到案后供述其扼死女友后,不忍心女友被人發現赤身裸體的死在家中,故為尸體穿好衣服后才離開現場,其當時的心理特征正是通過行為充分的表達出來,形成現場的客觀場景。再如,筆者審理的一起故意殺人案,案發時夫妻二人因瑣事爭吵,丈夫將家里物品摔壞并從窗戶扔下去,妻子站在窗戶邊往外看時,丈夫從后邊抱住妻子雙腿將妻子掀出窗外摔死。現場勘驗見被告人家住在三樓,家里物品混亂,眾多物品被扔在地上,窗戶呈打開狀態,對應的樓下地面見摔零碎的電視機外殼等物品和被害人的尸體。據證人證實被告人平時脾氣暴躁,做事沖動,結合現場狀況及事后被告人主動報警的情節,可確信被告人供述的犯罪行為符合其犯罪心理特征,故本案雖沒有目擊證人和DNA鑒定等證據,但仍可采信被告人的有罪供述。上述二件案例均是案發現場特征反映出被告人的犯罪心理特征,佐證被告人與被害人之間的特殊關系、被告人的性格特點等事實,為被告人的犯罪動機作出合理的解釋。
綜上,現場勘驗結合物證鑒定、法醫尸檢報告、被告人的供述和辯解等證據對現場進行重建,可對被告人是否在現場實施了犯罪行為進行驗證,排除現場勘驗與被告人實施犯罪行為之間存在的疑點,達到二者的統一,做到事實清楚、證據確鑿的定案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