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防工業協同創新的歐盟經驗探析

● 中央財經大學國防經濟與管理研究院 楊 熠

一、引 言

當前國防工業協同創新是實施軍民協同創新的重要組成部分，對提升國防工業水平、服務社會經濟發展、落實總體國家安全觀等具有重要意義。歐盟主要國家近年來在此領域的政策措施與發展經驗值得我們參考借鑒。

二、歐盟國防工業協同創新概況

（一）中小企業已成為歐盟國防工業協同創新的主力軍

隨著全球服務外包進入“3.0時代”，中小企業的地位逐步上升，尤其是在供應鏈方面，其在新興技術領域通常比大企業更有效率且具有巨大的創新潛力。從2013年起，歐盟逐漸意識到國防工業協同創新的重要性，開始強調軍民兩用技術研發與服務，并鼓勵中小型企業積極參與歐洲國防工業發展（EDIDP）、地平線2020（Horizon 2020）等計劃。其基本思路是優先依托民用技術進行研發，在民用技術相對成熟后再過渡到軍民聯合研發，例如，人工智能、3D打印、大數據、納米技術等主要依托民用技術來研發[1]。

（二）一些大型企業已經實現了軍、民品的協調發展

歐盟國防工業采用協同創新模式，減小了國防預算連年下滑的負面影響，且部分大中型企業已經實現了軍、民用技術的內部整合，以及軍、民用產品的協調發展。總體而言，航空航天與電子行業通常是歐盟協同創新集中的領域。例如，歐洲空中客車集團（Airbus Group）下屬的空客直升機公司（Airbus Helicopters）擁有軍、民兩大業務，并曾與航空工業哈爾濱飛機工業集團有限責任公司合作生產H175民用直升機。2019年，空客直升機公司的年度報告顯示，其共獲得52個國家、162個客戶的369筆訂單，總收益為60.07億歐元，其中軍用領域收益占比55%，民用領域占比45%。

三、歐盟國家國防工業協同創新措施

（一）英國

英國從20世紀90年代起就十分注重軍民技術之間的融合，先后推行軍用標準改革，發布了《國防工業政策》白皮書等綱領性文件，從政策層面持續推進國防工業協同創新。1999年成立的英國國防技術轉化局（DDA）主要負責管理民用科研機構從事國防項目的合同和經費，以及軍用與民用技術之間的轉化應用。與此同時，英國政府還建立了一些軍民兩用技術中心，如結構材料中心、系統與軟件工程中心、信息處理與電信革新中心、超級計算中心等，對軍用技術向民用領域的轉移應用進行研究[2]。

近年來，英國在國防工業協同創新領域推出了若干新舉措，2012年2月，英國國防部出臺了《通過技術實現國家安全》白皮書，其中充分肯定了中小企業在國防工業協同創新領域取得的成績，如經濟效益、就業機會、技術創新、產品出口等[3]。考慮到中小企業的系統集成能力，英國政府希望中小企業在國防大型平臺和武器系統項目采購的供應鏈中只充當輔助角色，但表示將繼續促進并保障這些企業自由進入市場，并將操作程序簡化，協助中小企業獲取出口訂單，以此提高其信息和技術的跨國界流動，增強其海外市場競爭力。

為了快速引入技術創新，滿足國防與安全戰略需求，時隔5年后，英國國防部發布《2017年科學技術戰略》，旨在尋求最具前沿的新興技術來維持國防工業領域的技術能力[4]，強調國防工業科技創新不是孤立的，需要采取靈活的方式與中小企業、學術界、各級地方政府、國際伙伴協作，利用非國防領域的科技進步降低研發成本，提高效益。

事實上，英國國防工業協同創新的核心是給中小企業提供一個公平的競爭環境，既不存在優惠待遇，也不存在歧視性壁壘。

（二）法國

1994年，法國發布《國防白皮書》，提出了民用、軍用工業之間的結合原則和方向，并設立專門機構，負責組織協調國防工業協同創新發展。隨后法國在保證國防工業的結構與核心競爭力的前提下，極大縮小了國防工業的體系規模，但沒有因此限制技術的進出口，除非是國家安全受到威脅，或者是涉及歐盟兩用技術貿易規則。

2017年，法國國防工業已經發生了較大變化，由10個大型集團和約4000家提供國防業務的中小企業組成，擁有約16.5萬名員工，預計在未來幾年內，員工人數可達20萬人。同年，法國啟動國防和國家安全戰略評估（SRDNS），為國防創新設定目標，其中涉及國防工業協同創新的內容包括：支持國防工業和安全領域相關創新型中小企業及民間研究組織，盡可能合理地使用國防研究資金和發展信貸，盡可能獲取其他公共機構或部門對軍民兩用技術研究的資助，并且參與者應從軍民兩用技術合作中獲得利益[5]。除此之外，法國還積極參與歐盟發起的歐洲防務基金項目，該基金2021—2027年的預算總額為130億歐元，旨在通過支持研發活動，建立協調和溝通機制，鼓勵國防科研機構、軍工企業、民營企業開展協作，特別是以民營中小企業為重點的國防工業領域合作。

從全局來看，SRDNS在獲得戰略自主權，加強與民間企業、組織的對話，提高中小企業對國防工業和國家安全問題的認知等方面產生了積極的影響。但是同時需要注意，盡管利用民用技術可以讓軍方以更低的成本更快地獲得創新技術，但民用研究技術必須得到優化，才能更好地兼顧軍民兩用。軍方則必須掌握創新的核心技術以便減少風險，以此保持自己的能力和優勢。

（三）德國

一直以來德國的大型企業在國防工業協同創新方面發揮了重要的作用，且具有較高地位。例如，德國萊茵金屬集團作為一個綜合性的技術集團是移動環保和安全技術領域的市場領導者。萊茵金屬集團的經營活動分為2個部門，即萊茵金屬汽車部門和萊茵金屬防務部門。萊茵金屬汽車部門是世界領先的發動機系統和模塊的汽車供應商之一，萊茵金屬防務部門制造了超過700種不同的產品，主要為德國和其他北約國家地面部隊提供系統和設備。此外，萊茵金屬集團還為能源和資源部門及海運業在技能發展、態勢感知、溝通和團隊合作方面提供培訓，從而達到防災和危機管理的目的。這一方面可以減少其他國家對德國軍工企業的疑慮和恐懼，另一方面也可以將其納入市場經濟的軌道，實現協同發展。

德國于1992年明確了國防方針，其中強調必須要儲備足夠的軍工力量，同時要綜合考慮軍工企業與民用企業之間的關系，兩者在融合過程中既不能影響軍工企業的核心地位，保證軍工企業能夠實現國家的相關目標，滿足國防的需要，又不能損害民用企業的利益。另外，德國十分重視國防工業協同創新過程的科技研發，現階段德國的科技研發工作主要通過委托一些專業的民間機構（包括科研院所、高等院校等）來完成。有相當一部分從事國防領域的科研單位是以協會形式注冊的民間科研機構，這部分機構已經構成了德國國防科研的骨干力量，如馬克斯·普朗克科學促進學會、亥姆霍茲聯合會、萊布尼茨學會、弗勞恩霍夫協會[6]。在國防工業協同創新問題上，德國內部存在一定分歧，德國國防部充分肯定民用工業對國防技術研究和創新的重要作用，但是德國教育和研究部門反對在民用和國防研究之間建立更緊密的聯系。

迫于歐盟近年來倡議民技軍用的形勢，2017年，德國國防部推動建立了網絡創新中心（Cyber Innovation Hub，CIH）[7]。作為一個試點項目，其旨在創建一個軍方、企業、科研等部門定期交流的平臺，以促進軍民兩用技術的協同發展。與此同時，德國已在積極參與歐盟提出的軍民兩用國防和安全項目。

整體上看，英、法等國已經能夠結合各自的優勢把從民用技術中開發出的新技術應用到國防工業領域，并且傾向于把軍、民系統創新地整合在一起，而德國則傾向于對同一領域的技術采取軍、民并行的研究和開發模式，軍事領域可借鑒民用技術，但需保持相對獨立的軍用技術研發體系。

四、對我國國防工業協同創新的啟示

雖然我國的社會制度不同，對國防工業協同創新的定位也不同，但是歐盟發達國家的發展經驗對我國的國防工業協同創新仍有一定借鑒意義。

（一）構建協同創新體系

近年來，我國致力于構建國防工業協同創新體系，應從體制、機制和法制三方面進行綜合考量，努力形成全方位的規則制度體系，既要依托大型國防企業的“實力”，又要借助中小民營企業的“活力”，并結合實際對軍、民兩大體系開展綜合集成和整體優化的工作。

（二）協同創新政策制定

我國可根據國情從戰略層面積極組織、管理和推動國防工業協同創新相關事務工作，從法律層面出臺一些文件和政策措施。2016年7月，國防科技工業局印發《關于加快推進國防科技工業科技協同創新的意見》及實施方案，對構建協同創新的國防科研體系，加強基礎研究和關鍵技術攻關，完善國防科技協同創新機制，營造良好的協同創新環境等工作進行全面部署[8]。今后我們還需對國防工業協同創新進行規范和引導，并從全局出發，圍繞建立機構、制定規劃、利用資源、構建保障等內容展開研究。

（三）協同創新的領域選擇

我國國防工業并不是所有領域都適合進行協同創新，應當進行評估分析，選取軍用、民用有共同需求的領域，促進技術投入、產業升級和優先發展。綜合考慮我國的實際情況，目前航空航天、電子信息、船舶海工等高端產業領域軍用、民用技術交叉融合，比較適合進行協同創新推廣。另外，軍工企業可以引入一些民用技術和工藝，提高民品在國防科技工業中的生產占比。民品成規模的發展模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單一軍品生產模式的缺點，降低虧損風險，提高企業效益。

五、總 結

綜上所述，新時期我國國防工業的協同創新發展可以借鑒歐盟主要國家近年來的成功經驗，同時需要結合我國國情完善體系構建，制定相應的政策，優先發展成熟領域，以便實現新的突破，最終達到改革國防工業體制、健全國防工業體系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