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 霞
重慶大學法學院,重慶 400000
2017 年5 月,微軟AI 小冰的詩集誕生,這部詩集里包含了139 首現代詩,全部是小冰的生成。然而,這并不是人工智能生成物第一次走進人類生活。早在上個世紀,被稱為“電腦小說家”的軟件Brutus 可以15 秒內生成出短篇故事,人類都無法分辨其是人類生成還是機器生成而成。如果人工智能生成的內容可以獲得法律保護,是否意味著人類生成的藝術會被人工智能取代還是我們的藝術殿堂會出現更多的璀璨明珠呢?
獨創性表達是作品獲得法律保護的判斷標準,換句話說,獲得法律保護的作品需要滿足最低限度的獨創性要求,簡單的排列組合是不能成為法律保護的客體。因此,作品需要體現作者獨特思想與表達。
有學者認為:“獨創性”是人類專有,人工智能生成物無思想、情感表達,不符合我國《著作權法》的客體要求,因此,人工智能生成物就不是作品。有學者還認為應該從AI 技術創新、投資者利益與法律與社會的適應性等角度出發,應該賦予人工智能生成物以作品法律性質。孫偉平教授通過存在論、認識論以及價值論視角討論了人工智能的不可主體性[1],龍文懋學者認為人工智能具有類似于人的思維能力,但其工作原理仍然按照人類意志,因此人工智能不具有創造性,其生成物也不構成作品[2]。從猿猴自拍案等判例以及2017年9 月美國版權局發布的《美國版權局慣例的概要》可知,普遍觀點認為只有人才能成為作者。
筆者認為,對人工智能生成物的獨創性標準要求應該與人類的獨創性標準一樣,如果AI 生成物達到獨創性要求,則賦予人工智能生成物——“作品”以法律性質。人工智能之所以具有生成能力與思維表達能力,究因于程序設計者、編程者的算法編程,其實質上,是程序設計者、編程者的思想表達與創造能力表達。人工智能生成物著作權應歸屬于開發者、所有者或使用者。
對于人工智能獨創性的判斷標準到底如何,與人工智能的技術研發、算法程序編寫、深度學習的科技情況息息相關。人工智能“深度學習”的特性對法律產生挑戰。目前,人工智能生成的內容是有獨創性存在,但不是人工智能本身的獨創性,而是創造、設計人工智能的“人”具有獨創性思維表達和較高的生成水平。因此人工智能生成物的歸屬問題即權利主體問題應該引起關注。
探討人工智能生成物權利歸屬這一主題,就必須面臨探究兩方面:其一,人工智能本身可否成為權利主體;其二,人工智能本身不能成為權利主體,則誰可以成為權利主體?
人工智能生成物生成的內容,雖可以視為著作權法意義上的作品,但是機器人是不可能成為著作權法中作品的主體。著作權法屬于私法體系,因此在著作權法中權利主體與權利客體地位禁止互換,且權利客體的來源必須限于權利主體。私法完全否定主體在任何情況下轉換成客體成為被支配對象的可能性,同時也排除了客體歸屬于客體的可能性。基于上述法理推理,人工智能不可能成為權利主體與初始著作權人。因此,根本不存在歸屬于人工智能的作品,無論來源如何,人工智能作品的權利只能歸屬于人,法律不會賦予人工智能以權利主體。
1.人工智能生成物的權利主體是“人”
人工智能生成物的著作權的權利主體應該歸屬于人工智能的創造人或者說設計人或者所有人。機器人是機器不是“人”,是人賦予它人造智能的屬性,這是人從數據中發掘并整理出有價值的信息,進而輸入機器人中,以該信息作為機器人未來解決問題或者生成內容的基礎。由此,人的參與對數據的取舍其實是人的價值判斷與邏輯推理的結果,造就了機器人后來對生成內容的最低程度創造性。盡管人類平時了解到人工智能有戰勝人類的新聞消息時,部分人感慨是人工智能太強大,甚至感嘆會威脅人類,擠占人類生存發展的空間。事實上,機器人是無意識的,人工智能只是窮盡了一切可能性路徑的超強大計算能力,而不是機器人擁有了創造力。
2.人工智能生成物的權利主體——“人”的解決路徑
(1)著作權法中的認定依據。基于以上所述,那么人類成為該著作權的主體才是最具有說服力。那么如何才能從法理與法律中找到相關的依據呢?吳漢東教授認為,“可參照著作權法關于職務作品或雇傭作品的規定,由創制機器的“人”而不是機器人去享有和行使權利。”[3]我國著作權法將作者分為自然人作者和單位作者,自然人作者是生成作品的公民,法人或其他組織是單位作者。我國《著作權法》第11 條第二款規定法人或者其他組織雖然沒有參與創造、設計人工智能程序,但是依然可以成為人工智能著作權的作者,在這種情況下,目的是通過保護人工智能作品最終保護人工智能的創造人、設計人與所有人,由創造、設計、擁有的人工智能的人去行使權利而不是人工智能行使權利。有學者認為,“將人工智能擬制為法律關系的主體,也無需法律制度做根本性的突破”。若是雇員或者受委托生成、設計的人工智能,則AI 生成物之權利歸屬問題迎刃而解:我國《著作權法》明確對職務作品進行了規定,著作權法第十六條已經明確規定。
從現行著作權法來看,人工智能的生成物有人工智能的設計者、生成者意志行為,所以運用著作權法中關于職務作品法律規定來分析、定性、規范人工智能生成物的法律性質也十分合理。
(2)鄰接權制度的認定依據。有學者提出使用鄰接權制度來保護人工智能生成物更為合理。基于以下三個理由考量:其一,出于鼓勵投資的考量,認為使用鄰接權制度可以最大化鼓勵人工智能生成物的大量資金、技術投入。其二,認為人工智能生成物生成模式不同于一般的作品生成,是文化工業發展的產物,更接近鄰接權客體一般特征。其三,反對用著作權法相關制度保護人工智能生成物,提出要增設人工智能生成物鄰接權這一新類型。
有人認為人工智能突破了已有法律制度設計,這種觀點未清楚識別人工智能生成物的本質,沒有認清人工智能與已有法理的悖論本質。在已有的著作權法中,可以通過著作權法關于作品的法律規定,上述學者的擔憂可以合法解決人工智能生成物的相關問題。但著作權法中職務作品或者委托作品的規定既可以激勵人工智能技術、資金投入,還可以解決作者的人格權安置問題,不存在保護范圍過廣的難題,該制度對人工智能生成物的權利保護更完善、更合理。
從目前人工智能的智能化技術發展階段來看,依靠深度學習與人類編程進行計算與智能化行為操作,本身并不適宜成為權利主體。人工智能權利主體可以運用著作權法中關于作品的相關制度設計來解決。現有技術條件下人工智能不具有法律主體資格,未來超人工智能也不應具有法律主體資格。基于激勵理論,人工智能生成物應當受著作權法保護,其核心問題是權利歸屬,著作權歸屬于開發者同所有者與使用者。
筆者認為,人工智能權利主體應該是“人”更為妥當。立法不能憑空想象,法律、制度的設計要客觀現實且可操作性強。畢竟人工智能的生成物需要人的參與,人類的編程、設計,不能因為人工智能不是“人”,所以就否認其生成物的獨創性,只是目前我們從著作權法中為其生成物尋找到了關于其作品的相關規定。關于人工智能編程者同創造者、設計者與投資者的法律地位因分工不同受法律保護時,其法律地位亦不同,雖然著作權客體是“作品歸于作者”的基本原則,但是基于人工智能不具有法律人格地位,出于對人工智能產業的創新、進步與發展等因素的考量,法律仍然賦予投資者以人工智能生成物的權利主體身份,將其視為作者。著作權法終歸是私法,因此權利主體之間若對權利歸屬有約定的,法律應該尊重其約定優先的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