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京輝先鋒戲劇藝術研究

舒泊寧

（北華大學師范分院 吉林 吉林 132000）

1999年，孟京輝先鋒戲劇《戀愛的犀牛》問世，將先鋒戲劇帶進人們的視野，走進人們的娛樂生活，此時戲劇不僅僅是一種藝術和傳遞高雅思想氣質的載體，更具有商業回報功能。正是因為孟京輝先鋒戲劇的商業性質，便有諸多學者及界內人士批判其戲劇作品失去了先鋒性，并稱之為“偽先鋒”。此類批判誠然有其依據與啟迪意義，但通常基于孟京輝戲劇先鋒之處研究其對傳統的顛覆與叛逆，這種定式思維有一種先入為主的特征。如果從孟京輝戲劇作品反推其與傳統戲劇之間的關系，則能夠得出孟京輝戲劇先鋒性所在，發現其雖然突破了我國傳統戲劇“寫實性”的束縛，高舉先鋒的旗幟，但并非站在傳統戲劇的對立面，孟京輝戲劇中對形式與內容的綜合運用表現其對藝術的探索精神，同時也將戲劇塑造為有收益回報的藝術形式，對先鋒戲劇藝術的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從此角度研究孟京輝先鋒戲劇藝術，能夠為先鋒實驗戲劇的創作提供新的思路：在不忘先鋒戲劇“先鋒性”本質、保持先鋒姿態的基礎上使戲劇擁有商業化運轉的資本。

一、孟京輝先鋒戲劇的誕生背景及發展歷程

1.孟京輝先鋒戲劇的誕生背景

20世紀70年代末，我國拉開改革開放的序幕，政治、經濟、文化、思想等各個領域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文化與藝術領域來看，在改革開放的新時期，主流意識形態解除了對文化與藝術領域的壓制與束縛，文藝創作迎來了自由發展的時代，文藝家創造精神有了更為廣闊的發揮空間。同時，翻譯西方戲劇著作成為一種趨勢，其中《荒誕派戲劇》《殘酷戲劇》等著作為孟京輝先鋒戲劇的產生提供了滋養。寬松的政治環境，中西方戲劇文化的初步交流，使孟京輝先鋒戲劇得到傳播。

20世紀80年代，我國開始大力發展經濟建設，與當時社會相適應的新型娛樂活動場所與形式層出不窮，人們開始不再局限于在劇院看戲消遣，也選擇去電影院看電影，在家中看電視劇。多元的娛樂方式，削弱了傳統戲劇對受眾的吸引力，戲劇界不得不思考促使傳統戲劇由“理想”走向“現實”、從社會宏觀走向個人微觀的路徑，這也為孟京輝先鋒戲劇的產生提供了條件，即從不同角度傳遞理念與思想，開拓戲劇發展的新空間，解決傳統戲劇中存在的問題，勢必會對傳統戲劇進行顛覆。

如果說寬泛的政治環境以及經濟發展下娛樂的多元化是孟京輝先鋒戲劇產生的前提條件，那么西方現代戲劇及戲劇觀的爭論則是打開孟京輝“先鋒性”思緒的鑰匙。如前文所述，20世紀80年代我國掀起了翻譯西方戲劇流派的熱潮，西方戲劇創作思想與技術使孟京輝深受啟發，其《陽臺》《等待戈多》皆來源于西方現代戲劇作品，這些作品是孟京輝先鋒戲劇的“精神食糧”，而孟京輝先鋒戲劇產生的動力則來源于國內的戲劇危機。20世紀80年代，我國傳統戲劇在外面臨著西方戲劇的沖擊，在內又有戲劇觀的爭論，中國傳統戲劇處于夾縫之中艱難生存，中國戲劇藝術家開始嘗試在戲劇形式與內容上進行創新，但其中存在較為激烈的戲劇觀沖突，即戲劇是應當寫實還是寫意，對傳統戲劇的態度應當是摒棄還是傳承？這些爭論與觀念的分析集中體現在戲劇的“假定性”上，孟京輝一直在探索實現戲劇“假定性”的路徑，并產生了具有“孟氏”特征的先鋒戲劇。

2.孟京輝先鋒戲劇的發展歷程

1981年至1986年，孟京輝就讀于首都師范學院，此時正值改革開放，西方各種現代派思潮涌入國內，滲透至孟京輝的思想中，為其積累了豐富的藝術思想，同時也播撒下叛逆的種子。1987年，孟京輝進入牟森成立的“蛙實驗劇團”，成為一名業余演員，非科班出身為其自由發展、不受條框限制提供了有力的支撐，孟京輝也在追求戲劇藝術的同時形成了嶄新的戲劇觀念，并想要創作處于時代先列的戲劇作品。1989年，孟京輝與同樣厭倦傳統戲劇的青年人組成“鴻鵠實驗戲劇團體”，進入了先鋒戲劇的探索時期，此時孟京輝主要模仿西方荒誕派戲劇作品，其中戲劇結構循環重疊、情節缺乏邏輯、人物毫無個性、對白語言無序，這是與中國傳統戲劇完全不同的創作形式。1991年，孟京輝研究生畢業，并與同行青年組建“穿幫劇團”，此時其已不滿足于一味地模仿，而是逐漸形成了自己的戲劇風格，其創作的《思凡》由昆曲作品的兩個故事嫁接形成，顛覆了傳統戲劇的結構、舞臺布景等，具有極強的前衛性。1997年，孟京輝開始注重戲劇中的觀演關系，經歷了《壞話一條街》的失敗及《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的初見成效后，《戀愛的犀牛》成為孟京輝先鋒戲劇的代表作，通過舞臺形式與思想內容的完美結合，賦予先鋒戲劇極強的感染力，引發觀眾的情感共鳴，劇院內座無虛席，先鋒戲劇有了“票房”，有了商業回報。在這一階段之后，孟京輝不僅注重戲劇的創作，還對劇場內能夠影響觀眾觀看體驗的一系列因素進行了細致思考，也開始關注先鋒戲劇的發展，尤其在2008年其成立“蜂巢劇場”后，幫助熱愛先鋒戲劇的青年人展示自我、發展自我。

二、孟京輝先鋒戲劇與傳統戲劇的關系

1.孟京輝先鋒戲劇對傳統戲劇的反叛

孟京輝先鋒戲劇對傳統戲劇的反叛是指對傳統戲劇“寫實性”的反叛，主要體現在其戲劇作品中虛化了舞臺的背景、沒有邏輯性鮮明的情節與戲劇沖突。以傳統戲劇中《雷雨》為例，舞臺中的桌椅、裝飾等實體還原了生活的面貌，即通過實物表現出戲劇的場景。在孟京輝的《等待戈多》中，兩個流浪漢等待戈多的地方，在原著里是村莊的小道，而孟京輝僅在舞臺上布置了木板、樹枝等看似無關緊要的道具，兩幕之間，舞臺場景沒有變化，而劇中人的身份、境遇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舞臺布景與戲劇似乎毫無關系，是一種抽象性的、意境化的形態，更襯托出人物彷徨不定的內心、毫無寄托的心理、無處發泄的情感。整部戲劇所表達的內容是“空虛”的，所等待的戈多不知是誰、人物的情感空泛，與抽象的場景遙相呼應，更能體現戲劇的內涵。

2.孟京輝先鋒戲劇對傳統戲劇的傳承

孟京輝的許多作品中，實際上都有中國傳統戲劇程式化的影子。在《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中，瘋子在奔跑時思考并回答。在《戀愛的犀牛》中，道路漫長而獨白。在他的作品中，“奔跑”逐漸形成了一種獨特的表達形式，是思想，執著與荒誕的體現，也成為他幽默與荒誕感的體現之一。如果戲劇中的人物服裝和道具為戲劇形式，那么孟京輝作品中使用的繩索也是一種程式化的表演。繩索有其特定的含義，可以看作瘋狂的象征。在孟京輝的作品中，觀眾經常可以看到集體閱讀報紙，或在愛中的犀牛、鏡花、水月之類的作品中騎車表演。觀眾可以通過舞臺上演員的集體非身體表演來觀察制動和擁擠的現象；在集體閱讀報紙的過程中，日常生活中的瑣碎事情以程式化的方式濃縮，形成了一種藝術表達，其源于生活的本質，但高于生活。從上面的例子可以得出結論：在孟京輝的前衛戲劇作品中，毫無疑問“假設”得以發揮。因此，不能否認的是，就“假設”而言，他已經繼承了“傳統”。

三、孟京輝近期先鋒戲劇中商業性的體現

1.演出形式中的商業性

先鋒戲劇始于高行健的探索戲劇——《絕對信號》。一些學者直接將他的作品歸類為先鋒戲劇。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在20世紀80年代上演的小型戲劇中，《絕對信號》以100多場演出贏得了票房認可，對戲劇中絕對信號的探索早已得到肯定。從絕對信號的案例中，可以得出藝術與商業可以共存的結論。因此，不應該以極端的態度否定商品化的運作，而應該認為這是一種沒有藝術性的探索，這是一個沒有辯證思維的結論。孟京輝的戲劇可以分為兩個時期。在上一時期，走過了一條開創性的先驅之路，其中“我愛XXX”是最突出的。該劇徹底打破了戲劇情節和矛盾的“傳統”，形成了以“我愛”開頭的數百句句子的戲劇。可以說這是孟京輝至今以來最前衛的作品。從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中，盡管它仍然具有批評和嘲諷的色彩，但它也具有喜劇的味道。孟京輝先鋒戲劇商業的形式從《思凡》和《陽臺》開始。自1999年以來，在許多城市演出了多種形式的《戀愛的犀牛》。從這個角度看，孟京輝的話劇已廣受歡迎。2007年還有《兩只狗對生活的看法》，也巡回了許多城市，票房超過300萬元。這樣，巡回演出和售票的形式與明星舉行的個人音樂會的形式沒有什么不同，從而使更多的人接觸到戲劇。從這個角度看，流行的表演形式有利于戲劇的傳播。

2.宣傳策劃中的商業性

戲劇接近商業化的另一個體現是宣傳的重要性。例如，在電影上映前夕，將有電影預告片，導演將帶明星參加新聞發布會等，這些都是宣傳手段。對于中國當代先鋒派戲劇家來說，他們從一開始掩蓋，到慷慨地接受各種采訪并在微博上發表新作品。如果這次巡演的表演形式不足以證明孟京輝戲劇作品的商業性質，那么宣傳和策劃可能會更具說服力。首先，從當前流行的微博客內容中，以孟京輝戲劇工作室的名義，可以說呈現即將到來的劇情，演員陣容和作品內容的某個點，可以吸引觀眾。只要是關注孟京輝戲劇工作室的粉絲，自然就會知道孟京輝的新鮮戲劇作品。眾所周知，所謂的宣傳策劃只是“與媒體打交道”。通過這種聯系，可以達到宣傳作品的效果，并最終改善票房。

3.戲劇演員中的商業性

自《戀愛的犀牛》上演以來，2005年主演《琥珀》的劉燁和袁泉是當時極受歡迎的明星。隨著明星的加入，孟京輝先鋒戲劇確實具有明顯的商業氛圍。不僅在孟京輝的戲劇中以明星加入的效果吸引觀眾，而且在先鋒實驗戲劇舞臺上活躍的許多戲劇中也有明星加入。無論是名主持人、歌手，還是電影明星，他們的加盟都是贏得票房的有力保證。

四、孟京輝先鋒戲劇中對先鋒性的延續

1.舞臺藝術表現效果先鋒性的延續

在20世紀，隨著科學技術的飛速發展，舞臺劇在表演中獲得了更多的載體。在多媒體的支撐，舞臺劇本身的空間得到了擴展。在戲劇舞臺上，孟京輝導演除了運用傳統戲劇表演外，對音樂劇的嘗試也可以說是對舞臺藝術表現的發掘。孟京輝在《鏡花水月》中創造的意境是空靈且虛幻的。在雨聲的作用下，背景是淡淡的藍色場景。當發瘋時，背景是黃色和紅色的混合物，以反映情節的瘋狂。如果僅依靠演員的抽象身體表現，觀眾將不會欣賞社交環境中無助的感覺。盡管它拓寬了觀眾的視野并使人顯得新鮮。但是，如果多媒體的無限使用使舞臺充滿了奢華美麗的視覺盛宴，觀眾甚至創作者將逐漸忘記“演員和觀眾之間可以直接交流。”

2.演員自身表演張力先鋒性的延續

為了迎合公眾的歡迎，一些導演甚至忽略了對演員本身的關注。因此，當前的許多戲劇都是粗俗的。但是，作為戲劇的載體，演員自然要擔負著領導戲劇的責任。演員在公共場所模仿人物是戲劇藝術的基本特征，演員的表演是戲劇藝術的核心。在孟京輝《希特勒的肚子》和《混小子的狂歡節》兩部戲劇作品中，模擬和反串的使用遠遠超出了作品的一部分，但已成為故事和這兩部作品的整體構成，雖然來源于中國的傳統戲曲，但已經發展成為孟京輝戲劇的另一種風格。對于一直保持先鋒態度的孟京輝來說，這是對先鋒性的開拓性延續。

五、結語

戲劇是一種綜合藝術，包括戲劇，戲曲等多種。在戲劇藝術中，一直以來爭議性在于其藝術價值和娛樂價值的體現。一些極端的批評家經常認為，我們應該在戲劇藝術中重視對藝術方面的探索，拒絕接受商業化趨勢。但是，就像藝術可以長期生存一樣，除了自身的藝術探索之外，還應該注意其娛樂價值。只有將這兩個價值觀結合起來，才能使藝術長期存在。在孟京輝的先鋒戲劇中，在先鋒與商業性質之間架起了一座橋梁，這使得對戲劇不熱心的公眾開始對戲劇產生熱情。例如，現在許多年輕人認為孟京輝的先鋒戲劇是一種時尚潮流，他們認為他的戲劇具有叛逆的優雅，然后便沖入劇院。正是從孟京輝的先鋒劇《戀愛的犀牛》中，該劇已成為一種商業手段和一種獲得票房的方式。至少在這方面，孟京輝成功地將民族化的藝術形式傳播給了廣大群眾，并以荒誕而又不合理的表現形式展示了戲劇的內容和思想。也許我們不應該急于否認前衛戲劇更注重形式；但是，形式像戲劇的假設一樣，只是戲劇表達的一種手段和方式，而不是戲劇的本質。戲劇的本質體現在對時代脈搏和現實生活的理解上。從這個角度來看，先鋒戲劇的創作仍應注意其內容的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