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旭維
浙江工業大學,浙江 杭州 310023
2016年5月7日上午,被告人黎某得知其妻子陽某與被害人周某之間存在不正當的男女關系,且得知當時陽某與周某一同住在常德市安鄉縣家樂賓館201房間后,心生不滿,遂產生喊人捉奸并將周某教訓一頓的想法,便聯系被告人鄧某、徐某、符某等人一同前往該賓館。到達該賓館后,幾人在賓館房間內對被害人進行毆打并將其強行帶離房間。次日凌晨,被告人黎某從被害人周某的“借貸寶”賬戶轉走資金20.2萬元,并在周某的“借貸寶”賬戶掛欠黎某“借貸寶”賬戶5萬元的債務等其他方式共計40.2萬元的財產性利益。該院認定上述事實的電子證據有:手機微信及“借貸寶”、支付寶轉賬記錄、微信聊天記錄、“滴滴打車”記錄、手機視頻及照片、“借貸寶”轉賬截圖。后被告人黎某上訴稱雖有毆打、索要錢財的行為,但索要的是賠償款和被害人從自己妻子處借的借款。為此,其辯護人還當庭提交了10頁名為周某、“劉某”的“借貸寶”交易截圖復印件,用以證明被害人與上訴人黎某之間存在借貸關系。但法院認為上述“借貸寶”交易截圖復印件上雖有陽某簽名確認系其借款給被害人周某,但未有陽某的證言予以佐證,且未經被害人周某核對簽字確認;同時,所提供的賬戶上借款來源于何人不清,無充分的證據“劉某”實系被害人周某或被害人周某使用過“劉某”的賬戶。因此,對該證據本院不予采信,二審維持原判。①
在上述案例中,法院對辯護人提出的證據沒有采納的原因就在于認為該證據不具有客觀真實性,且沒有其他證據能夠與其相互印證,而且該證據為打印件,沒有原始存儲介質進行核對,基于上述原因,法院未采納其提交的證據。那么在實踐中如何更加嚴格地對電子證據的客觀性進行審查是我們需要更深入的探討。
對電子證據的客觀性進行審查,即對其真實性進行審查,是指證據所反映的必須是客觀存在的事實。對于電子證據客觀性的審查,主要包括對電子證據存儲介質的客觀真實性審查以及對電子證據所包含內容客觀真實性的審查。
對電子證據存儲介質客觀真實性的審查,主要是審查電子數據存儲的介質、設備的來源是否是真實的以及在訴訟流轉的過程中,存儲介質是否保持原始性、完整性和真實性。因此,對電子數據存儲介質的審查,在偵查階段需注意審查電子證據的原始儲存介質的真實性以及在未能提取原始儲存介質的情況下,對轉換后的存儲設備里的電子數據真實性的認定;在審查起訴階段,由于電子證據隨著其他證據要一起流轉移交,此時需審查電子證據的存儲設備在流轉的過程中是否仍然保持真實性、統一性和完整性;在庭審階段,需審查出示的電子證據存儲設備與偵查階段的電子證據是否具有同一性和完整性。
對電子證據內容客觀真實性的審查,是電子證據客觀性審查最主要的內容,是指某個電子證據中所內含的信息能否與案件中的其他證據相互印證。由于電子證據具有脆弱性,②與傳統的證據需要借助的物質載體不同,電子證據主要借助硬盤、軟盤、芯片等新型的存儲介質,這使得電子證據的真實性極易受到外部因素的影響,如計算機病毒、硬件、軟件故障問題、操作失誤等都會使得電子數據的丟失或者損毀,此外還有故意地偽造和篡改都會使得電子證據失去其原有的真實性。其次則審查該電子證據所包含的信息能否得到其他證據的支持或者是否內涵相互矛盾的信息。如本文案例中,因辯護人提供的電子證據沒有其他證據得以支持,所謂“孤證不能定案”,為避免孤證帶來可能的錯誤認識,則需要不同來源的相關證據相互印證。則該電子證據的真實性則有待進一步查證。
我國關于對電子數據的審查客觀性更多的是聚焦在民商事案件,只因為刑事案件對電子證據的提取、保全、審查都是國家權力機關行使,我國出臺的一系列法律、司法規定從形式上偵查人員取證的規范性,所以在電子證據客觀性審查方面而相對弱化了其作用。然而,電子證據客觀性在具體的司法實踐操作過程中卻并沒有因為這些規定而得到有效地解決,實踐中電子證據客觀性的審查方面仍出現了問題。其主要問題是在庭審階段未對電子證據的內容進行實質性審查,法官對于電子證據客觀性的審查并未采取實質性手段,對于檢察移送的電子證據的審查往往也是流于形式,甚至會直接依賴于專業機構給出的鑒定意見。然而,鑒定意見畢竟屬于言詞類證據,對鑒定意見的過分依賴會造成對案件事實的誤判。這是由于我國過去長期受“卷宗中心主義”和“以偵查為中心”思想的影響,法官對于證據的審查往往是對已轉化為書面的電子證據的審查,很難從證據的原始狀態進行真實性的審查。而對于電子證據這一新的法定證據種類,更由于我國大部分法官不具備對電子數據專業化的知識,對電子證據客觀真實性的審查并不具備技術方面實質審查、質證的能力,使得對電子證據的審查更流于形式上的審查,主要是對電子證據的取證、收集、固存等行為進行程序上的審查,例如審查偵查人員是否采取了必要的偵查措施,對電子數據收集、提取等出臺的一系列程序規則是否得到遵守等,并非從技術層面上審查電子證據的客觀性。在庭審質證中,法官對電子證據真實性的認定更依賴于專業機構給出的鑒定結論,這就導致對電子證據客觀真實性的審查很難落到實處。
對于電子證據客觀性的審查,本文認為主要是要通過庭審的實質化來實現。庭審是對證據審查最后的一道防線,通過控辯雙方之間的博弈更有利于實現對電子證據客觀性的審查。
在庭審前,法官需要對電子證據存儲介質的原始性進行審查,檢查機關是否有移送原始存儲介質,電子證據的來源是否真實,對電子證據提取、收集的時間、地點、主體、過程等情況有無說明,電子證據是否有修改、增減的情況等方面,確保該電子證據是完整性和同一性。其次審查該電子證據是否是孤證,能否有其他相關的證據進行相互印證,或者是該電子證據與其他證據之間內含的信息是否相互矛盾,如果有矛盾,則應該在之后的庭審中對該份證據引起重視。
在庭審質證階段,要重視被告人及其辯護律師對電子證據提出的意見,對于該意見,需要讓公訴人及時得到回應。如果公訴人出示的電子證據是通過拍照、打印等方式收集的,而沒有出示電子數據的原始存儲介質,例如公訴人出示的微信聊天記錄是通過對聊天頁面進行拍照后打印出來的打印件,而沒有出示其原始的存儲介質,如果辯護人提出對該證據的真實性有異議,此時應該要求公訴機關在庭中或庭后出示原始的存儲介質進行核對,才能對該電子證據的真實性進行確認。
此外,2017年《刑事訴訟法》修改后,首先將“具有專門知識的人”引入刑事訴訟活動中,對強化鑒定意見的質證,加強審查證據的客觀性提供了法律依據。被告人或者辯護人如果對電子數據的真實性有異議的,有正當理由的,法院應當同意被告人或者辯護人的申請通知專家輔助人出庭對專業性問題進行說明,同時應通知相關的技術人員或鑒定人員出庭作證,就技術問題作出闡述和說明。對于電子證據這一具有高科技性的證據種類,通過專家輔助人和偵查技術人員或鑒定人之間對電子證據的實質性質證,能夠證實電子證據客觀性的相關問題。
通過庭審控辯雙方對電子證據進行舉證、質證和辯論,可以最大程度地保證該電子證據內容的客觀真實性,此外還有專門輔助人對有異議的電子證據進行專業化的說明,更能減少法官對電子證據客觀性審查中發生的錯誤認識,庭審實質化將對檢驗電子證據的客觀性具有重要的意義。
庭審實質化是司法改革的必然要求,如何通過庭審實質化加大對電子證據客觀性的審查是我們今后更應該關注的問題。
注釋:
①(2017)湘12刑終259號刑事裁定書.
②樊崇義,李思遠.論電子證據時代的到來[J].蘇州大學學報,2016(2):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