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利保險促進產業創新探析

劉 玲

(南京審計大學 經濟學院，江蘇 南京211815)

0 引言

創新是經濟發展和產業升級的源泉和動力，是提高社會生產力和綜合國力的戰略支撐，如何完善創新投資環境是社會經濟穩定發展的制度保障。中共中央、國務院2016年頒布的《國家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綱要》提出，創新驅動要堅持以科技創新與制度創新“雙輪驅動”。 由于目前中國知識產權體制建設落后難以保護創新成果，導致眾多企業間出現創新動力等不足問題[2]。而近年來中國國家知識產權局相繼在多個城市開展的專利執行保險試點，為探討專利制度環境對于專利密集型產業形成的創新激勵效應及其作用機制提供了政策支持。

中國國家知識產權局聯合中國人民財產保險有限公司相繼于2012年第一批5個城市、第二批20個城市和2016年第三批12個城市開展專利執行保險試點工作。專利執行保險首次將金融資源與知識產權資源深度融合，即由保險公司提供保險產品以減少企業維權費用，為專利侵權行為提供了更加有效的市場化解決途徑[3]。本研究以此政策試點為實證研究出發點，主要探討以下兩方面問題。首先，專利密集型產業例如醫藥產業的企業研發創新行為通常具有高風險和高失敗的特征，對相關外部產業政策具有較高的敏感性，但由于目前專利執行保險試點推行仍存在著諸多現實困境，例如企業投保門檻較高、投保意愿較弱等；其次，企業異質性和試點地區的市場化進程對專利執行保險與企業創新行為究竟產生何種影響以及其作用機制。

本文選取專利密集型醫藥產業為研究對象，在國家政策支持與技術傾斜的背景下，醫藥行業成為中國七大新興戰略性產業之一。醫藥行業的特點為“四高一長”，即高風險、高收益、高技術、高研發且周期較長，其發展尤其依賴于技術創新與專利技術，但由于醫藥行業整體創新能力較弱且缺乏自主研發知識產權，如何突破“仿制困境”是當前中國醫藥企業亟需解決的困難之一，因此本文研究醫藥企業具有極為重要的現實意義。在研究設計方面，本文不僅實證驗證專利執行保險試點政策激勵了中國醫藥產業的公司研發創新行為，具體表現為醫藥公司研發投入與專利產出增加，豐富了專利執行保險試點政策與企業創新行為的研究，而且對企業與政府都具有重要啟示：合理有效的專利保險政策執行有利于推動產業創新，地方政府在加強知識產權保護與推行市場化進程的同時，也應為創新激勵的產業政策培養良好的制度執行環境。

1 理論綜述

1.1 知識產權保護與企業研發創新行為

知識產權保護制度往往被認為視為鼓勵創新的重要手段，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制度建設能減少研發過程中外部不確定性和信息不對稱問題，從而更好地保障權利人的利益，進而促進創新投入與專利產出。盡管強化知識產權保護能提升大多數地區的創新能力水平，且促進效應在發明專利中最為明顯；然而Allred(2007)[9]和Kim(2012)[10]指出知識產權保護對發展中國家的影響不明顯，甚至產生了負向影響。專利執行保險通過提升企業專利價值來確保創新回報，從而激勵更多企業進行創新；上市公司創新積極性、創新投入力度和專利申請數量因此得到顯著提升。

1.2 專利執行保險對企業創新行為的影響機制分析

企業研發創新具有高風險高收益的特征，失敗的研發投資會給企業帶來巨大的損失，成功的研發投資會給企業帶來高昂的利潤，因此企業的研發創新活動增加了企業經營活動的不確定性。然而由于大部分企業的管理者都是風險厭惡型，因此在企業經營活動不確定時，往往會減少企業的研發創新投入，以規避內部研發風險。此外，市場中還存在著眾多外部不確定性因素。由于企業研發創新活動存在外部性問題，即面臨嚴重的外部融資約束和誘發潛在的道德風險，導致管理層在進行企業投資時更為謹慎。國家知識產權局于2012年開始試點推廣的專利執行保險政策的主要目的，在于降低企業創新成果的不確定性，預防與降低企業所面臨的外部不確定性問題，即研發創新活動的外部性問題和外部融資約束，提高企業研發創新積極性。

1.2.1 減少研發溢出損失，降低維權成本，提高維權積極性

研發溢出即研發外部性，即企業研發成果被其他不研發企業采用不正當方式所模仿或竊取[11]。由于目前中國知識產權保護體制建設不完善，侵權賠償遠遠低于創新侵權收益，甚至由于侵權案件漫長的維權過程、復雜的法律程序和高額的維權費用，企業往往不愿意進行自我維權，這直接導致了企業維權意愿與創新積極性不高。當研發溢出現象發生時，專利執行保險則承擔了企業維權過程中的調查取證與訴訟等高昂費用，即直接降低了企業的維權成本，間接提高了企業創新權的預期凈收益，激勵著企業加大創新研發力度、增加創新產出和增強維權積極性，降低侵權行為的發生概率。

1.2.2 緩解外部融資約束，提高企業融資能力，吸引研發合作伙伴

專利執行保險規定了專利的獨有性、明確了專利產權歸屬、保障了專利經濟效益。然而由于研發活動的信息不對稱特征，在投資者無法評估創新成果市場價值時，他們不愿給企業提供研發資金[12]。然而，由于企業研發需要巨大的資金投入與漫長的周期性，充足的外部股權融資與債務融資將會對企業研發創新積極性產生極大的影響[13,14]。已有研究表明，企業研發創新完全依賴于內部融資存在著兩個難題：首先，由于企業易受到外部環境或政策不確定沖擊的影響，導致資金鏈的終止；其次，Hall(2002)[15]研究表明研發創新活動具有較高的調整成本，資金鏈的中段與延續會對企業造成巨大的損失。而專利執行保險給專利信息以風險與金融保障，企業更愿意將專利信息披露給投資者，有利于企業進一步挖掘專利價值，實現創新收益內部化。在通過專利質押融資獲得企業創新研發資金的同時，又可以通過創新技術吸引研發合作伙伴合作創新，取得外部融資與創新研發的相互促進效果。

2 研究設計

2.1 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本研究樣本來源于2006—2016年醫藥上市公司公布的數據，專利數據與財務數據來自CSMAR數據庫，研發費用數據來自CCER經濟金融研究數據庫，專利執行保險試點城市及試點時間數據來源于國家知識產權局公布的第一批城市與第二批城市文件，省級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其中地區市場化進程數據來自樊剛等(2018)編著的《中國分省級市場化指數報告》，人保財險公司保費收入數據來自《中國保險年鑒》。在進行樣本選擇時，剔除ST、PT等財務異常公司。最終樣本涉及185家公司2 035個樣本觀察值的平衡面板數據。

2.2 變量構造

(1)因變量。本文選取創新投入和創新產出兩個指標來衡量企業創新能力。本文以研發投入力度即研發投入占營業收入的比重(Rd)衡量創新投入，以專利申請數量(Apply)來衡量創新產出。

(2)自變量。專利保險試點(Treat)和專利保險試點時間(Post)，兩者皆為虛擬變量。上市公司所在城市為專利保險試點城市取值1，否則為0；專利保險試點當期及之后年份取值1，否則為0。

(3)控制變量。本文加入了其他可能影響企業創新投入和產出的控制變量。公司特征變量包括：資產負債率(Lev)、資產回報率(Roa)、無形資產率(Intangible)、公司成立年限(Firmage)、第一大股東持股率(Firmage)和產權性質(Soe)。省份特征變量包括：市場化進程(Market)。在實證部分除了企業性質、市場化指數及虛擬變量除外，其他變量統一取對數化處理(見表1)。

2.3 模型設計

采用以下雙重差分模型進行研究分析，式(1)中α1代表了專利執行保險與企業創新之間的相關關系：

Innovationi,t=α0+α1Treati×Postt+α2Zi,t+εi,t

(1)

其中，Innovationi,t選擇公司創新投入(研發支出占營業收入的比例)和創新產出(專利申請量)代理變量。Treati為虛擬變量，若公司i所在城市在25所專利保險試點城市名單之中，則Treati取值為1，否則為0；Posti為時間虛擬變量，專利保險試點之后年份取值為1，否則為0。Zi,t為一系列影響企業創新行為的企業特征控制變量。式(1)中Treat×Post衡量了專利執行保險政策的凈效應。此基準模型之上，本文將進一步探究企業所有制性質對專利執行保險激勵效應的調節作用。

表1 變量定義

3 實證分析結果

3.1 主要變量描述性統計

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2所示，專利申請總量、發明專利申請總量、實用專利申請總量和外觀專利申請總量統計結果表明，各公司之間在專利產出數量方面存在著顯著差異；研發投入占營業收入比重的均值為4.022%，最大值為52.61%，最小值為0，且標準差較大，說明公司創新強度整體偏低且各公司之間存在著顯著的差異。

3.2 實證檢驗專利執行保險對企業創新行為的影響

中國上市公司專利申請包括發明專利、實用新型專利和外觀設計專利，其中發明專利的創新含量高于實用新型專利和外觀設計專利，因此發明專利相對更能體現出企業的創新實力。表3列(2)顯示的是專利執行保險政策實施對上市醫藥公司創新投入強度的影響，OLS回歸系數為0.36，表明專利保險政策的實施顯著促進了公司創新研發強度，提升幅度為36%。表4列(3)、(4)、(5)為專利執行保險對上市醫藥公司創新產出的影響，其分別表示專利申請量、發明專利申請量、實用新型專利申請量和外觀設計專利申請量的回歸結果。表明在專利執行保險試點政策實施之后，專利申請數量、發明專利申請數量、實用新型專利申請數量和外觀設計專利申請數量都顯著提升了29.9%、28.5%、41.6%和39.2%。綜合來看，專利執行保險激勵了公司加大創新投入力度并顯著提升了其專利產出總量。

表2 變量描述性統計

4 內生性檢驗

由于試點城市存在選擇性偏好，即國家知識產權局在選擇試點城市時更容易挑選知識產權發展較好的地區，因此專利執行保險與公司創新行為之間可能存在內生性誤差。為解決這一問題，本文選取人保財險公司保費收入作為專利執行保險試點政策的工具變量。原因有以下兩點：首先，地區保險市場基礎是國家知識產權局選取試點城市衡量標準之一，該工具變量與政策變量直接相關，且在2012年國家推行專利執行保險試點時，只有人保財險公司具有開辦該保險的資格；其次，該工具變量與被解釋變量不相關，上市公司創新行為與該地區保費收入并不存在直接關聯，因而該工具變量不會影響到企業專利研發投入與專利申請數量。

本文選取兩階段最小二乘法進行工具變量回歸。在經過內生性處理后，表7回歸結果顯示，專利執行保險對上市醫藥公司研發投入、專利申請數量、發明專利申請數量和實用新型專利申請數量均有顯著激勵作用，與此前結果趨于一致。

表3 專利執行保險對公司創新行為的影響

表4 基于工具變量的內生性處理

5 結語

知識產權保護為企業創新提供制度保障，激勵企業不斷加強研發投入與專利產出。本文以2012年國家知識產權局推行的專利執行保險試點政策作為準自然實驗，利用2006-2016年中國上市醫藥公司數據，實證分析專利執行保險試點對上市醫藥公司創新行為的影響。研究發現專利執行保險激勵著醫藥公司加大創新強度，提高企業的創新積極性，本文對醫藥企業研發創新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