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疫情下鋼琴網絡化教學的若干思考

文/ 金 慧

庚子初春，一場突如其來的疫情打亂了所有人的生活，全國多個省份陸續啟動突發公共衛生事件一級響應。伴隨各地各級院校延遲開學的政策出臺，以線上網絡課程為主要模式的“停課不停學”這一中國教育史上從未有過的現象應運而生，以作為學校正式開學前“空窗期”的應對措施。

在網絡信息化時代，網絡課程的話題已不新鮮，從各地中小學對“翻轉課堂”的推進，各高校對“MOOC平臺”的建設與運用，再到考研大軍對網絡課程的大力追捧，都可以看出“教育+互聯網”的時代呼之欲出。而囿于課程本身的特殊性，長期以來秉承“一對一”面授式教學的鋼琴教育，該如何迅速轉身并擁抱這突然降臨的“教育新時代”？筆者有幾點不成熟的思考，寫出來就教于各位同人。

一、疫情之下鋼琴網絡化教學模式的可能性探討

在“不聚集”的要求之下，鋼琴教學無法維持傳統的面對面教學模式，但考慮到鋼琴專業學生的學習，以及社會上琴童及家長的實際需要，鋼琴課仍需如常進行。在強大的網絡科技迅速發展的當下，從疫情實際狀況出發的鋼琴網絡教學更成了一種不可或缺的模式。鋼琴網絡教學模式大體來說有以下四種類型：

1. 智能鋼琴系列設備

鋼琴這一傳統鍵盤樂器歷經數百年發展到今天，隨著高科技的嵌入，像施坦威、雅馬哈等世界著名鋼琴品牌已經制造出了智能鋼琴系列。如可以自動演奏的Disklavier遠程教育系統，在鋼琴演奏和鋼琴教學等方面帶來了一場前所未有的“視聽革命”。許多在傳統鋼琴上無法做到的事情，在智能鋼琴上卻可以輕松實現。比如，在鋼琴上可以進行實時的錄音及回放，數據可以精確地還原鍵盤動作（包括觸鍵力度）和踏板動作（包括深淺程度），并生成自動演奏功能；除了回放（自動演奏），這臺設備還可以通過網絡傳輸數據，在攝像鏡頭的輔助下，將教師的觸鍵方式、踏板控制、演奏姿態、風格處理等多方面信息一并傳輸到世界上任何地方，并且有很強的現場感。

國內有一些音樂院校，如浙江音樂學院、星海音樂學院、四川音樂學院等已有運用的先例，很好地實現了國內、國際鋼琴教學的交流。如舉辦鋼琴大師課，不一定非得專家親臨現場，完全可以通過智能鋼琴的先進設備來實現。這種現代化的教學模式，同樣可以復制到其他樂器的教學上。但這個非常理想化的鋼琴教學模式，需要教學雙方（兩地）同時擁有先進的設備，面對突如其來的疫情，在短期內恐難以實現。

2. 利用即時通信軟件

通過微信、QQ、“釘釘”和“云笛課堂”等App視頻連線進行鋼琴授課是目前運用比較廣泛且較為實際的方式。眾所周知，鋼琴教學大多時候都是需要教師在鋼琴上做示范，并對學生的彈奏進行聆聽，觀察其身體、手臂動作包括表情和呼吸，做出即時的判斷，這就是傳統的鋼琴教學模式。傳統模式教學可以做到最精細的要求、最細致的溝通交流，達到教學質量最佳化。而疫情階段的網絡教學對大多數鋼琴教師而言則是一種挑戰，因為它不是一種真實情境，橫亙于學生與教師之間的那塊屏幕難免會讓雙方產生某種距離感。尤其是在高校，鋼琴教學屬于專業性較強的課，教學軟件雖然可以實現教師與學生之間“面對面”的交流，但對于教師的示范動作，教師對學生演奏的聆聽和細節觀察等，都會大打折扣。目前許多院校都陸續開設網上鋼琴課程，教師和學生們常常會反映“網絡不流暢”“清晰度不夠”“畫面與聲音不同步”“有雜音”“音色感覺不對”，等等，鋼琴即時通訊軟件的教學短板不斷顯現。

3. 利用現有智慧平臺

也有部分教師愿意嘗試利用“智慧校園”“超星”“智慧樹”“中國大學MOOC”等平臺，尋找相關課程資料，利用平臺資源做好課程設計。筆者曾登錄“中國大學MOOC”平臺輸入“鋼琴”進行搜索，結果顯示有49個與鋼琴相關的課程，數量上遠不及英語、會計學等課程，這些類別所顯示的公開課視頻都在300個以上。筆者又搜索“智慧樹”平臺，只找到4個與鋼琴相關的課程視頻，都為《鋼琴演奏基礎》《輕松學習鋼琴》等面對初級學習、業余鋼琴學生開設的課程。這實際上形成了一種較為尷尬的局面：選擇“中國大學MOOC”平臺，則教學資源數量不足；選擇“智慧樹”這種面向社會的在線學習平臺，則教學的專業性不夠。

4. 自制視頻教學

為了避免因網速過慢而產生的畫面、聲音遲滯，有些教師事先將自己要教授的課程進行錄像供學生學習，學生也將回課內容錄像傳給老師進行指導。但是這只適用于程度較淺、彈奏技術單一和篇幅短小的鋼琴作品教學，既缺乏課堂的氣氛，教學連續性和完整性也不理想。

二、 傾聽首批線上鋼琴網絡課師生的心聲

疫情之下，高校的鋼琴課也根據學校統一指示而采取了線上教學模式。作為在杭州師范大學從事鋼琴專業教學的教師，筆者剛剛進行過為期兩周的鋼琴線上教學。通過搜集部分學生上課后的意見和建議，歸納整理了高校音樂專業學生對鋼琴網絡化教學的態度和初步感受，為盡量保持原文風貌，僅擇其主要內容進行摘錄，對不通順或不規范的文字稍加處理。

音質失真會影響上課效果，網絡速度延遲和一些外力干擾也會影響上課注意力的集中。難以看到鋼琴教師的示范演奏，對一些細節無法正確理解和進行動作模仿。

—黃同學（大三）

網絡科技的發達，使這種情況下依舊能保證正常的上課，讓人感到欣慰。網絡教學的重點在于自主學習，線上老師的輔導僅是輔助，是對我們自主學習與自制力的一種考驗。對老師給我們開展課外的視奏課程很喜悅。

—錢同學（大三）

我認為在網絡上開展鋼琴課有兩種方式：一是在有很好的硬件設施的基礎上開展，效果甚佳；二是在學生自身學習的過程中從旁輔助，利用充分的時間進行理論提高，還可以通過錄音和錄像的方式讓老師幫助學生更好地完成。通過大量的時間“磨”出兩三首精品，這是在學校中無法達到的成果。

—石同學（大三）

線上課程沒有面對面的接觸、手把手的教學，憑借教師口頭表述和模糊的視頻示范，很難讓學生理解其中的微妙。傳輸的過程中聲音失真，體驗感不盡如人意。線上課程可以更鍛煉學生自主學習的能力，建議不必頻繁地開設“一對一”課程，可一部分采用錄播的形式，另一部分采用視頻錄制的形式作為反饋。網絡上課方式始終存在局限性。

—劉同學（研一）

疫情當前，杭州師范大學延期到校，研究生院提出“疫情期間停課不停學、不停研、不停練”的號召。我的第一節網絡課是鋼琴課，和老師通過語音、視頻、錄影、文字與圖片傳輸等相結合的上課方式，上了一堂充實的網絡鋼琴課。老師課上很詳細地為我講解，將不足之處單獨挑出來錄制視頻，課后我可以反復觀看、揣摩。上完一節課我的感想和設想是：第一，網絡鋼琴課與其說是疫情時期的不得不實施的措施，不如說是另一種好的上課形式；第二，除了演奏，還可以進行作品分析、演奏版本對比等文字性的內容，擴充網絡課程的內容。

—王同學（研二）

另外，也有老師反映，隔著屏幕與學生交流確實有些不習慣，有距離感。受網絡速度和錄音設備的影響，在鋼琴網絡課過程中不能順暢的表達自己的意見，上課效率難以保證。

除了聽取高校在校師生對鋼琴網絡教學的看法之外，筆者還就鋼琴網絡化教學進行面向社會的網上問卷調查，調查項目內容涉及比較廣泛，如年齡、職業、學習鋼琴的年限及程度、對網絡教育的接受度，等等。共收到問卷217份，最后的統計結果為：大多數人對傳統鋼琴教學模式仍然持有認可態度并保持相當的熱情，贊同線下“面對面、一對一”傳統鋼琴教學模式的人高達76.74%。大家對網絡化教學不感興趣的原因以上多有提及，此處不再重復。

從總體評價來看，高校師生對鋼琴網絡化教學模式尚能達到基本認可的程度；但面向社會的調查則對此認可度較低，認為存在一些不足和暫時無法克服的缺陷，這正是今后需要努力的方向。

三、 在疫情下進行鋼琴網絡化教學的若干建議

音樂是一種聽覺的藝術。鋼琴教師不能僅局限于演奏技術、作品分析、風格闡釋等方面的講解，還要注重培養學生自身探索的能力。由于鋼琴教學長期以來形成的面對面教學模式，學生容易對教師產生依賴性并導致學習主動性弱化，學生主動思考的能力不足。正是這次疫情所帶來的特殊時機和網絡教學模式，為改變這種狀況帶來一定的機遇。采取網絡教學模式之后，教師可以因勢利導，放手讓學生自己探索，激發他們學習的主觀能動性。這樣做不但能繼續提高學生的學習興趣，同時也能給鋼琴教師形成督促機制，真正做到教學相長。從這個目的出發，提出以下幾點建議供參考。

1. 提升視奏能力

充分利用現有的或線上的大量樂譜，教師設計教學要求，讓學生利用這次疫情所帶來的較充足時間進行大量練習，借此提升視奏能力，這對鋼琴演奏能力的提高大有裨益。

2. 仔細研讀樂譜

樂譜是音樂全部信息代碼的載體，作曲家在譜面上留給我們豐富的信息。通過專業所學的和聲、曲式、調性、旋律、節奏等去“破譯”作曲家留下的“密碼”，再結合一些文字資料進行思考。可以想象，學生通過個人對樂譜的研習所留下印象遠比教師的講解要深刻。

3. 觀摩錄音視頻

教師可以通過向學生推薦經典的演奏錄音或視頻，引領學生深入了解經典曲目的歷史背景，進一步豐富學生的音樂知識面。指導學生聆聽不同版本的音響資料，體會演奏現場的氛圍，對比不同演奏者的特點，品鑒不同的演奏風格。

4. 擴展音色想象

除了聆聽單純的鋼琴作品外，還要注重帶領學生多聽室內樂作品及交響樂隊作品，條件允許的話，最好對照總譜跟著聽。這樣的學習經歷必將成為今后學生彈奏作品的一種啟示：鋼琴看似只有88個鍵，但其中蘊含著豐富多彩的音色想象，有時甚至可以媲美整個交響樂團，李斯特根據貝多芬的交響曲改編的鋼琴曲就是最好的例證。

5. 加強理論修養

沉下心來，閱讀一些演奏家的傳記、有關演奏的理論書籍；或者研習演奏教材，撰寫一些聽后感、觀后感，在網絡課堂中討論。將不同的感悟在討論中碰撞出思維的火花，這何嘗不是一種提高音樂理解力的有益嘗試。利用網絡，學生在討論中尋找作品的藝術形象，分析自身的演奏特點和問題，教師根據學生的音樂感知力，加以引導、啟發和調整，提高對作品的理解，這種多人參與的討論式教學在以往的鋼琴課堂教學中出現的并不多。

四、疫情之后鋼琴網絡化教學的發展趨勢

這次的疫情突如其來，但網絡化教學在此之前就已存在，在有些方面甚至達到了相當成熟的階段。如何在疫情之下，讓鋼琴網絡化教學發揮出應有的效能，而不僅僅是應對非常時期的一種非常規教育手段，這是擺在我們所有鋼琴教師面前的新課題。

即便沒有這次疫情，鋼琴的網絡化教學也已經開始被大眾逐漸熟知，態度上既有支持的，也有觀望的，更有反對的，各種聲音也都一直存在。目前我國一些著名音樂院校已經對鋼琴的網絡化教學、鋼琴遠程教學、互聯網背景下的鋼琴教學，以及接下來在5G網絡環境下的各種新形態鋼琴教學等課題，進行了或正在進行積極、科學、有效地探索和研究。在實踐、探索和科研的合力作用下，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一種與傳統教學方式迥異的新型跨時空、高效率、趣味性強的鋼琴教學模式一定會越來越常態化。

對于鋼琴網絡化教學，這次疫情既是一種機遇，也是一種挑戰。科技的發展，使鋼琴網絡化教學的環境、方式、內容等也會不斷地被探索、被完善。如何把學生與教師之間的那個屏幕變成貫通雙方的“隱形橋梁”，更是亟待解決的事情。鋼琴網絡化教學或許現在還不完美，大家對它還是有陌生感和不適應感，但此次疫情就像是一個起點，很多新鮮事物都會從這里開始。我們有理由相信，把鋼琴網絡化教學建設成符合教學規律的學科，平穩植入到課程建設的體系中或融入日常的教學過程中，并成為幫助教師們提升教學質量的重要手段，必將在我國鋼琴教育界生成一波討論的熱潮。

截至筆者完稿時，估計距離疫情的結束還尚有時日，各項工作還要創造條件繼續進行，如果想在“不聚集”的條件下保持鋼琴教學工作不中斷，網絡化教學恐怕是目前可以選擇的唯一可行方案。在疫情下科學、有效地開展鋼琴網絡化教學，在基本保證教學效果和質量的前提下，充分發揮網絡的優勢，并找出這種教學模式在當前網絡條件下或5G網絡條件下可持續發展的思路及方式，這是我們的重要任務。

疫情條件下“不聚集”的硬性要求，把鋼琴網絡化教學迅速推上了歷史舞臺，這種教學模式很可能隨著開學時間的不斷推遲而“意外走紅”。但必須要清楚的是，就整個社會而言，某個行業的突然興旺，很可能就意味著另一個行業的突然下滑。我們還是希望，不要因為疫情給鋼琴網絡化教學帶來了發展機遇，卻要以犧牲線下的鋼琴傳統教學作為“慘痛”代價，這個代價應越小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