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瑜霞,詹岳佳
(西安文理學院 a.長安歷史文化研究中心;b.文學院,西安 710065)
唐人小說中出現了不少寫夢的名篇,據統計,“《太平廣記》從卷二百七十六到二百八十二,凡七卷,專收寫夢小說共一百七十則,其中有近三分之二的作品是唐人創作的。”[1]其中,有的小說中只有簡單的夢境描述,如《謝小娥傳》《離魂記》等;有的小說全篇以夢境為主要描述對象,如《南柯太守傳》《枕中記》《三夢記》《秦夢記》《異夢錄》等,這類作品突破搜奇記逸的藩籬,體現了唐人“有意為小說”[2]的文體意識。作者們將現實中的理想與美好、不滿與丑陋在夢境中巧妙地呈現,打通夢境與現實之間的關系,曲折地反映唐人的社會生活、生存狀況及精神世界。
西方世界在20世紀初,隨著弗洛伊德《夢的解析》一書的誕生,第一次以科學的方法來分析和研究夢境。該書中,弗洛伊德以很多有趣的夢為實例,分析其產生的原因和其中所蘊含的意義,并深入地探討了與夢相關的一些心理問題。他以象征論為理論基礎,解析出夢是人們對欲望的滿足,這不僅合理地解釋了夢境,而且還清楚地認識到人的精神世界。此書是弗洛伊德建立精神分析理論體系的一個重要標志,也是第一次從心理學角度,以科學的態度來通過夢揭示出人類心靈的奧秘。
本文試運用西方的精神分析理論去研究唐人夢幻小說,探究這些夢境與現實之間的關系,理解唐人夢幻小說中所反映的社會生活與唐人的精神世界。
所謂“彌補”,就是事后把不夠的事物用替代品充滿。而“以夢彌補現實”,則是在現實中不易實現的訴求,通過夢境得以實現,滿足夢者在現實中的欲望。弗洛伊德說:“夢是一種欲望的滿足”[3]103,這一觀點很重要。從自然屬性上講,人是一種被社會化的高級動物,人生來是有欲望的,但是人的欲望并不是都能夠得到滿足或釋放。當人的欲望無法滿足時,人的內心就會感到失望和不滿,這便成了做夢的內在心理機制和有效刺激物,故而發揮著“以夢彌補現實”的作用。
人活在世上應該有理想有追求,這樣人才能清楚自己該去往何處,也明白如何實現自身價值。在古代,大多數的知識分子抱著“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的心態,為的是將來實現建功立業的人生目標。但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一些失意的知識分子不愿安于現狀,心中并不放棄自己當初的理想,也不知如何自處。他們處在現實的矛盾之中,時間久了,身心感到疲憊和痛苦,有人就借酒澆愁,醉后便去夢境中大展宏圖,李公佐的《南柯太守傳》便是這樣。小說中的主人公淳于棼“曾以武藝補淮南軍裨將,因使酒忤帥,斥逐落魄,縱誕飲酒為事”[4]85。一天,淳于棼在一株古槐樹下醉倒,接著夢見自己變成大槐安國的駙馬,后來又拜南柯郡太守,準備前往南柯郡而備行李“金玉,錦繡,箱奩,仆妾,車馬”[4]87排滿在大路上。淳于棼守郡二十載,與金枝公主生有五男二女,兒子靠門蔭封官,女兒也與王族結親,全家享受榮華富貴,盛極一時。從這些描述中我們可以看出,淳于棼在現實中喜愛喝酒,但由于喝酒誤事,結果自己被革了官,心情失落,生活放蕩,飲酒解悶。現實生活中的不如意就成了淳于棼這場夢的有效刺激物。在夢里,擁有著財富、地位和榮譽,這種美滿的生活是淳于棼在現實中無法企及的一切。值得一提的是,現實中的淳于棼因酒誤事,心中郁悶,無人理解,但夢境中的淳于棼照樣喜愛喝酒,而夫人還勸誡自己的女兒要溫柔順從丈夫,要盡到做妻子的本分。同樣是喝酒,但是在夢境和現實中卻體現了不同的效果,夢中的效果便是淳于棼的喝酒愿望的滿足,進而彌補著現實中不易實現的愿望。
沈既濟的《枕中記》和李公佐的《南柯太守傳》都如出一轍。《枕中記》中的主人公盧生更具體地說出了讀書人的愿望:“士之生世,當建功樹名,出將入相,列鼎而食,選聲而聽,使族益昌而家益肥。”[4]37現實中的盧生曾經致力于讀書學習,嫻熟六藝,本以為可以做到高官,但如今已壯年卻落得躬耕田畝的命運。盧生長嘆道:“大丈夫生世不諧,困如是也!”[4]37“吾此茍生耳,何適之謂?”[4]37短短兩句話便道出了盧生心中的不得意、生活中的不滿足。同時,也說明了盧生是一個有理想有追求的人,不愿安于耕田的現狀。盧生的心理也就成了做夢的有效刺激物。在夢中,盧生享盡了一生的榮華富貴,經歷了別人所達不到的輝煌。夢中美好的一切是現實中的讀書人用十幾年的寒窗苦讀才能夠有機會擁有的,有的讀書人即使用功了,可到頭來還是一場空。但是,一場夢就可以彌補現實中還不曾擁有的功名利祿、權勢富貴;一場夢就可以彌補現實中讀書人的欲望;一場夢就可以彌補現實中讀書人心理上的自卑感和精神世界的空虛。夢,因此成為唐代小說家彌補人生缺憾的精神補品。
沈亞之的《秦夢記》與上文提到的兩篇唐人小說相比,其獨特性體現在小說以第一人稱的手法敘述。小說中寫自己大白天做夢,來到秦穆公時代,秦公將沈亞之召到殿前,然后向他請教強國之方。沈亞之“以昆彭齊桓對”[4]162,秦公悅,隨即任他“中涓”之職,派他輔佐西乞伐河西。沈亞之身先士卒,連攻下五座城池,秦公大悅,把自己的愛女弄玉公主賜給沈亞之。接著,他又被拜為左庶長,賜金二百斤,住進宮中,門上題了“翠微宮”三個字,宮中的人稱這里為“沈郎院”。“穆公遇亞之禮兼同列,恩賜相望于道”[4]162。我們不知沈亞之是否真的做過這樣的夢,但或許是真的,通過夢中的這些描述可以看出,沈亞之的人生理想是生活在求賢若渴的秦穆公時代,為國君獻策,為國家效力,施展自己的才學和抱負。而現實中的沈亞之生活在中唐時期,三十歲之前的他居家苦讀,希望學有所成,而當他進入科場角逐時,卻屢次失利。他在《上壽州李大夫書》中坦言自己的困境“亞之前應貢在京師,而長幼骨肉,萍居于吳。無咫尺地之居,以自托其食給,旦營其晝,晝營其暮。如是凡三黜禮部,得黜輒歸,自二月至十一月”[5],乃一副落魄書生的樣子。而且市井之徒譏笑他以乞討為生,這才是他真實的遭遇。筆者認為《秦夢記》是沈亞之在現實中受挫以后,向“夢”里寄托心理滿足感,即“虛無功名夢里求”。現實世界中達不到的,但在夢中世界做到了,以夢來彌補現實。
上文述淳于棼、盧生、沈亞之三人的夢境都具有一個相同點,即以夢彌補現實。唐代多數知識分子都希望實現個人價值,為君王、國家效力,受世人敬仰。可是,當他們實現不了自己的理想時,就會產生懷才不遇、生不逢時的心理。而產生這種心理動因的實質是自賦價值判斷與他賦價值判斷二者之間的關系失衡,即自賦價值判斷大于他賦價值判斷,心里得不到滿足,遂產生失落和困惑的情緒。因此,上文這三位的心理所產生的夢境都如此相似,相似的夢境反映了唐代多數知識分子的精神世界。
夢真的可以預示未來嗎?在中國古代人們的回答中是肯定的。據傳說,周朝立國前,周文王姬昌做了一個夢,見一頭大熊騰空飛翔。太史就此占卜:此夢預示主上將得到一位賢師。后來,文王外出打獵,在渭水之濱遇到姜尚,拜他為師。姜尚輔佐周武王出師討伐殷紂王,從而奪取天下。又如,《左傳·成公二年》載,韓厥夢見其父子輿讓他第二天在戰車上不要站在左右兩側,他便站在中間駕駛戰車追趕齊侯。結果,站在車左的人死在車下,站在車右的人死在車里,他不但保全了性命,而且取得了勝利。在中國古代,上至帝王將相,下至平民百姓,都相信夢能預示未來,他們還會去請教專門的解夢人,替他們解析夢象所預示未來的吉兇。《周公解夢》就是一本依據人的夢來占卜吉兇的解夢書籍,在民間流傳甚廣。
《南柯太守傳》的主人公淳于棼在夢中經歷時還提到他父親的行跡。剛開始,淳于棼聽國王說,自己與公主的婚事是得到父親同意的。淳于棼心想,“意以為父在邊將,因歿虜中,不知存亡。將謂父北藩交遜,而致茲事。心甚迷惑,不知其由”[4]86。為了解開心中迷惑,成婚之后,淳于棼就向國王尋問父親的下落,得知父親在守衛北疆,還與父親互通書信。他的父親在信中說不讓兒子去看望他,只說:“歲在丁丑,當與汝相見。”[4]87當淳于棼回到現實,過了三年,正是丁丑年,他死在家中,終年四十七歲。還有一點,淳于棼回想夢中經歷,看到發掘的洞穴,都與夢中相符合,他內心十分感慨,并照原樣掩蓋好洞穴。但在夜里,一場暴風驟雨毀壞了洞穴,全部螞蟻不知所蹤。回想在夢中,有人預言“玄象謫見,國有大恐。都邑遷徙,宗廟崩壞。釁起他族,事在蕭墻。”[4]88淳于棼與朋友們都很驚奇夢中所發生的一切,于是到大槐樹下的洞穴一探究竟,自然而然洞穴被人為破壞了。即使后來照原樣掩蓋好了,但松軟的土壤經不起暴風驟雨的襲擊,結果就如夢中預言的那樣“都邑遷徙,宗廟崩壞”。這兩點說明,淳于棼死于丁丑年和洞穴被毀壞的結果都來自于夢境中的預言,這些預言好像有神力一樣,讓現實中發生的事情朝預言方向去靠近,最終讓夢中的預言在現實中得到應驗,使夢境與現實二者之間產生聯系。
有些唐人小說的敘述為了達到以夢預示未來的效果,會通過詩歌的方式進行,顯得更加委婉含蓄。如《酉陽雜俎·續集》卷3:“中書舍人崔嘏弟崔暇,娶李氏。為曹州刺史,令兵馬使國邵南勾當障車。后邵南因睡,忽夢崔女在一廳中,女立于床西,崔暇在床東。執紅箋題詩一首,笑授暇,暇因朗吟之。詩言:‘莫以貞留妾,從他理管弦。容華難久駐,知得幾多年。’夢后才一歲,崔暇妻卒。”[6]小說內容簡潔,情節完整。其中對于夢境的敘述直接通過崔女的五言題詩進行,使夢境具有詩意化。最后一句“夢后才一歲,崔暇妻卒”是該小說的夢境在現實中得到了應驗,這簡直是一語成讖。從唐代小說家的觀點和認知中,夢是可以預示未來的。
白行簡所撰的《三夢記》較之前面二者,更拉近了夢境與現實的聯系。同時,也表明了當時文人對于夢境預示未來更為深刻的認識。小說中劉幽求在現實中的經歷與妻子所夢相符;白行簡、白樂天、李杓直同游曲江和慈恩寺,以及白樂天題詩與元微之所夢相符;竇質所夢與女巫所夢相符。這三個夢例代表了三種不同的夢:“或彼夢有所往而此遇之者;或此有所為而彼夢之者;或兩相通夢者”[4]108,但這三種夢皆模糊了夢境與現實的明顯界限,不知是夢境演繹著現實,還是現實進入夢境,這種真幻交織的局面使文學作品獨具魅力,讓讀者不由自主地走入文學世界。
在西方,弗洛伊德在《夢的解析》中強調夢的材料來源與過去有關,如夢的近期和無關緊要的材料、童年期材料等。他間接地否定了夢預示未來的觀點,撕碎了夢的神秘面紗。他所舉出的夢例都能從夢者過去的一些事情上解釋清楚:這樣的夢產生的動機是什么,或是夢中為什么會有這樣的細節,或是夢者希望在現實中滿足什么樣的欲望等等。
人們在現實生活中,如果一味地相信夢境預示未來,這具有迷信色彩;但堅持否定的態度,又解釋不清楚一些真實存在的事情。其實,夢對人的心理有很強的暗示作用,仿佛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有時可以改變一件事情的成功或失敗,有時也可以讓一個人處于健康或不健康的狀態。在人們不知不覺中,事情發展的結果就與之前的夢境相吻合。
在唐人看來,夢是適意的、逍遙的、真實的。唐人借助這種對夢的認知來消除內心的壓抑,去追尋精神的逍遙,做一個真性情的人,從而超越現實生活中的苦難。
在西方學者看來,夢是心靈的安全閥。換言之,夢境是一個抒發情緒、發泄能量的場所。弗洛伊德說“做夢過程是出于對一個潛意識愿望的滿足而開始的”[3]348。實際上,潛意識是意識的一部分,是被人們壓抑或者隱藏起來的那部分意識。但在夢中,人們的潛意識被釋放開來,精神世界得到放松和滿足,本真的自己感到快樂。這些是在現實生活中做不到的,所以有時會在現實中感到壓抑和苦悶。
牛僧孺所撰的《玄怪錄》之《古元之》篇中,主人公古元之在醉夢中游歷“和神國”。這個“和神國”雖說不是仙境,但這里超凡脫俗、淳樸自然、安靜祥和、民風質樸。從描寫敘述上看,比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記》更為具體,涉及各方面的和諧,如人與自然的和諧、人生狀態的和諧、人際關系的和諧,這便是莊子筆下的逍遙之境。在小說的最后,寫古元之醒來后,從此“疏逸人事,都忘宦情,游行山水,自號知和子,后竟不知其所終也”[7],更加突出了古元之對那種美好和諧的理想國度的向往。從那個夢中,古元之也看清楚了自己的真正追求,并且不在現實中繼續壓抑自己的內心世界了,去游行山水,找到那個如夢中一般的國度。而在唐代,科舉考試盛行,走上仕宦之路是讀書人的追求,可這條路上也充滿了曲折和坎坷,讓人的內心感到壓抑和苦悶,有時會迷失自己,不知心中真正所求。當人在夢中放松身心,進入精神的大逍遙和大自在時,就會感到快樂,從而超越現實生活的苦難。在古元之的身上還看到了,就算當他夢醒之后,也照樣會把自己在夢中的向往和追求進行到底。他已經把自己夢中的潛意識完全帶進現實生活中,不再受原來現實中“宦情”的折磨,放下功名富貴,做一個本真的自己。
陳玄祐所撰的《離魂記》寫的是倩娘與表兄王宙彼此愛慕,倩娘的父親也說過將來把倩娘嫁給王宙。可是,在二人成年后,父親竟把倩娘另許他人。倩娘因此抑郁成疾,王宙也擬遠走京城。為了愛情,倩娘的魂魄離開軀體而追隨王宙,但倩娘的越禮行為不是為了表現才子佳人的主題,也不是因為父親之前的許諾,而真正的原因在于“宙與倩娘常私感想于寤寐,家人莫知其狀”[4]49。這句話可以說是小說全篇的文眼,所以說是夢為二人的愛情牽了紅線、搭了鵲橋,二人在那夢里不受現實的束縛,袒露自己的真實想法,互訴情愫,擦出愛之火花。這樣便為后來倩娘大膽的越禮行為提供了前提,并將夢境中的追求在現實中去實現,從而打破現實中痛苦的格局。
古元之和倩娘都是在夢境中追尋精神上的適意和逍遙,從而影響到現實中的自己,去做一個真性情的人,直面自己真實的心理世界,解放自己的身心,以達到超越現實中苦難的高度境界。
弗洛伊德說:“在夢里,我們好像不是在思考而是在體驗;換言之,我們徹底信任幻覺。等我們醒后才意識到,我們并沒有經歷過什么,只是在用一種獨特的方式思考。”[3]31人們在夢中經歷時如同是真實的人生歷程,醒來后才發現原來那只是一場夢,并且還會從夢中得到或多或少的感悟。
盧生在入夢之前,就表達了自己意欲獲取功名利祿,才稱得上人生言“適”的狀態。于是,他枕著呂翁的枕頭進入了夢境,在那里把現實中無法實現的愿望一一做到了。盧生娶了高門望族清河崔氏之女為妻,又不費吹灰之力一路升官,直至最后封為燕國公。他的五個孩子也都高官厚祿,嫁娶天下望族,有十多個孫子。他活到80歲,一生享盡榮華富貴。但在這一生中,盧生也經歷了高潮迭起,嘗盡了榮辱、得失、生死的滋味,體會到人生的大起大落。呂翁這才對他說:“人生之適,亦如是矣。”[4]38盧生恍惚之下悟出了人生的意義,謝曰:“夫寵辱之道,窮達之運,得喪之理,死生之情,盡知之矣。此先生所以窒吾欲也。”[4]39好一句“窒吾欲也”,由此看來,盧生已經悟出了人要節制欲望的道理。之前的他為了沒能得到名利地位,而否定當下的生活,此刻的他明白了是自己身上背負的欲望才活得如此的疲憊和痛苦。中國古代知識分子普遍以建功立業作為人生的奮斗目標,從而產生了對名利、地位的欲望,在這種欲望的驅使下得一望十,得十望百,只因人的欲望是無止境的,但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也是無常的,人從世間離去之時什么也無法帶走。因此,何必在人活著時要背負那么多的欲望呢?
淳于棼在古槐樹下醉倒后,夢見自己成了大槐安國的駙馬,隨后又任南柯太守一職,與金枝公主生了五男二女,榮耀一時。但后來因與檀蘿國交戰,吃了敗戰,金枝公主亦病死,失信于國王,最后被遣發回人世間。他在夢醒后發覺“夢中倏忽,若度一世矣”[4]89,這是人生如夢的感慨。在他發掘蟻穴和得知好友離世后,又“生感南柯之浮虛,悟人世之倏忽,遂棲心道門,絕棄酒色”[4]90,他最后死于丁丑年,“將符宿契之限矣”[4]90。夢境與現實有著明顯的對應關系,夢中的經歷在現實生活中一一應驗,更加突出了“浮生若夢”的道理。作者李公佐在小說后面也警示后世君子“幸以南柯為偶然,無以名位驕于天壤間云”[4]90,這也是作者自己從夢中得到的人生感悟。
無論是“黃粱一夢”還是“南柯一夢”,二人都在夢境里經歷了人生的起落榮辱,回到現實的二人得到不同的體會,從不同的角度思考人生。人生的經歷是一筆寶貴的財富,即使在夢中的經歷也不例外,只不過是用一種獨特的方式感悟人生,清楚地認清現實的路該如何去走。唐代的知識分子滿懷著熱情躋身于科舉之路,但一些人沒能實現心中的抱負,這時理想與現實發生了強烈沖突,于是便不由自主地走進夢里尋找答案,一旦夢醒了,這些人便能在現實生活中找準自己的位置,珍惜短暫的人生。
綜上所述,唐人小說中的夢幻題材作品與唐人所處的社會現實及唐人的精神世界之間密切相關。夢幻小說或彌補現實之缺憾,成為唐代文人的精神補品;或預言未來,讓夢境在現實中得到應驗;或超越當下的人生痛苦,做精神逍遙和生活適意的本真自己;或參悟人生,擁有一顆平常心。通過探究唐人夢幻小說與現實之關系,揭示了唐人豐富的精神世界以及他們所面臨的人生境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