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燦 (大連市群眾藝術館)
原生態民歌自走入大眾視野之日起,對其概念的界定、唱法的探討、文化特征的探究以及傳承保護方式的探索就一直沒有停歇。時至今日,關于原生態民歌保護的研究仍不斷有文獻出現,筆者以此為出發點,對原生態民歌的傳播與發展提出自己的見解。
原生態民歌的特點,一在其“原生”性,二在其“生態”性。原生性指的是民歌的演唱及表演方式的本土性,是未經媒體雕琢的原汁原味的民間藝術,這種民間藝術很多是伴隨著民俗儀式的產生而發展起來的,雖然在長期的演唱過程中形成了較為固定的模式,但即興性仍是其較大的藝術特色。原生態民歌的原生性,不拘泥于形式,不在乎觀眾的有無,更有一種非功利化色彩存在,這與當下媒體上競相演繹的音樂形式有著本質的不同。在文化傳播上,原生態民歌傳承的是民間傳統民俗藝術,傳播的是本民族或區域的文化意識。生態性指的是原生態民歌演唱的環境。原生態民歌的演唱環境是純自然環境,或是山間、或是野外,或是民俗儀式的現場、或是婚喪嫁娶的儀式性音樂,這種演唱環境沒有人為的因素,全然是自然的賦予。這與當下舞臺上的表演亦有著本質上的區別。在明確了原生態民歌的兩點藝術特色之后,我們對其傳播與發展的探討就能更為具象。
有的學者指出,原生態民歌在傳承過程中,流失的最多的就是語言。這是因為在原生態民歌向大眾推廣之時,為了使大眾更加明了民歌的內涵,雖然使用了原生性的語言,但仍有關于該民歌的漢文釋義,這是推廣過程中具有積極意義的一種做法。但是,很多受眾在接受原生態民歌的過程中,萌生了用漢字為原生性旋律填詞的做法,或者將原生態民歌的旋律及歌詞全部保留,只是將歌詞譯為漢族文字。這過程中不可避免的曲解了原文含義,雖然經過翻譯后的原生態民歌在傳唱過程中其含義能夠為更廣泛大眾所熟知,但其“原生性”特點在改編的過程中被消減也是在所難免的。
“傳統音樂文化要想真正獲得傳承和發展,煥發新的生命力,就要求我們更新觀念,豐富、發展對傳統音樂文化內涵的認識;在傳統音樂文化的生產、制作上走產業化的道路;在傳播方式上,善于利用現代大眾電子媒介進行‘多層綜合傳播’等等”。[1]原生態民歌的傳播與發展,應合理利用各種傳播媒介。選擇恰當的媒介來進行原生態民歌的傳播,從保護與發展兩個角度探索原生態民歌的傳承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根據原生態民歌的特點,歌手演唱環境要求是原生性的,因此舞臺上的傳播就不適合原生態民歌的“活化”傳承。因為原生態民歌被搬至舞臺后,必然會因為燈光、鏡頭、視角等多種因素而對其進行一定的“改良”。而這種一經“改良”的民歌作品,就已經不是原汁原味的原生態民歌了,應該是一種受到原生態民歌影響的新的藝術表現形式。
我們知道,印刷媒介在口頭文化轉換為文字的過程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我們也是在看到了有關民歌的書籍才了解到全國各地不同民族多元的旋律走向、調式旋法等等。但是,紙質媒介的傳播畢竟有限,對于不懂簡譜或五線譜的人來說,這樣的全國性民歌作品的集成成果在其面前猶如“天書”一般,他既不懂旋律的展現,也不可能了解調式旋法為何物。所以,印刷媒介在傳播民歌的過程中起到了基礎性的作用,但因其自身的屬性,使得其在傳播原生態民歌的過程中有了限定性的因素,即它的傳播對象是被限定在有一定音樂理論基礎的受眾范圍。
設施媒介主要有話劇院、歌劇舞劇院、音樂廳、電影院等等,這些在保護原生態民歌的路徑上做了諸多嘗試,也有很多成功的案例。電子媒介主要有音像制品等,既然形成于紙面的樂譜不能夠得到更廣泛受眾的關注,那么形成立體化的音像制品,在傳播原生態民歌上起到的作用就非同一般了。首先,音像制品對于受眾的影響在于旋律的直接刺激。拿流行歌曲來說,一首流行歌曲得到廣泛傳播的基礎,很大程度在于旋律的深入人心。眾多流行歌曲都是在旋律打動人心之后,人們才開始關注于歌詞的文化意境,進而發掘旋律與歌詞之間的聯系,對該作品的藝術價值給予評估。原生態民歌對于大眾的刺激在于聲音的與眾不同、旋律的獨特性以及服飾的民族性等等。這其中,音像制品能夠做到的就是突出原生態民歌的聲音以及旋律的特殊性。這點是印刷媒介無法達到的傳播效果。“《民歌·中國》是中央電視臺音樂頻道于2004年開播的一檔原生態民歌節目,也是‘中國唯一一檔以中國原生態民歌歌種版圖概念全景展示的中國民歌藝術’的節目”。[2]該節目曾經取得的巨大成功,也為我國原生態民歌的傳播與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這也是運用媒介傳播民歌的成功典范。
網絡媒介,不可否認,網絡媒介的出現使得藝術創作的門檻被大大降低,眾多民間作品可以一夜之間登上網絡這個平臺,短時間內受到大眾的檢驗。自媒體的出現,讓眾多民間藝人得到了傳授技藝的機會,抖音、快手上都有民間藝人在上面傳授其技藝,粉絲量成為了評價該藝人技術的直接指標。但是,網絡“水軍”的出現,也使得這一指標不可避免的含了“水分”,因此,還不能僅僅依賴于粉絲量以及點贊量的多寡來衡量一部作品藝術性的高低。且網絡媒介的公開化平臺下,眾多藝術作品的真實性也有待于時間的考量。
“民歌,是民間大眾群體在日常生活中創造的音樂品種,她誕生于民間、傳播于民間、發展于民間,然后才可能出現脫離原生態機制環境的更大范疇群體的認可和再度傳播”。[3]這其實為原生態民歌的發展路徑提供了一個思路,當下媒體上呈現的民歌演唱形式,有的是新創作的與本土民歌全然不同的新民歌作品,但還是有很多民歌,他們原來的生存土壤在民間,但被搬至熒屏后,經過了藝術性的改良,反而煥發出新的勃勃生機。如我國云南民歌《小河淌水》、四川民歌《太陽出來喜洋洋》、江蘇民歌《茉莉花》等等,這些民歌原本生于民間,經過采風處理后形成了當下新穎的演唱形式。他們走的便是這種“誕生于民間、傳播于民間、發展于民間”,最終脫離了原生態機制環境形成了新的音樂表現形式。這種發展路徑不妨也可成為原生態民歌的發展路徑。
根據這四大類媒介的特性來看,電子媒介在原生態民歌的傳承上更能保護其原生性與生態性特點,大眾對其接受也更為直接。印刷媒介、設施媒介雖然能夠起到傳承的作用,但又不可避免地受到受眾的制約及媒介自身特點的牽制。針對不同媒介的特點,關于原生態民歌的發展路徑,首先,我們可以利用印刷媒介將原生態民歌的旋律形成曲譜保存下來,但是在保存曲譜的同時也要保存其音響。因為原生態民歌的即興性,僅僅使用印刷媒介很難保存它的全貌。民間歌手在演唱過程中,何處即興也是聽者無法掌控的。我們不妨將同一首作品用多個民間歌手來演唱,并記錄其旋律及音響狀態,隨后探究其中有無規律,并形成文獻研究資料,隨著研究的深入結合以往的研究資料,探索原生態民歌的傳承與發展路徑。這樣,既做到了對原生態民歌原生性與生態性的保護,又對原生態民歌的發展與創新提供了契機。
其次,利用電子媒介,制作紀錄片。紀錄片是保存原生態民歌原始特征的較好的形式,可以將原生態民歌原本的樣貌一五一十地記錄下來。本民族人民在表演時無需受到觀眾的影響,可以自由的進行演繹,且拋去了舞臺的燈光效果,沒有了所謂的“藝術性”的修飾,原汁原味的原生態民歌便展現出來。
第三,利用設施媒介,對原生態民歌進行創新式的發展。所謂的創新式發展,也就是藝術的再創造。原生態民歌被搬至舞臺后,其表演形式必然受到多重因素的影響。首先,那種“站在屋檐下隨意唱歌”的形式,在舞臺上也勢必變成了站在修飾過的屋檐下或站在虛擬的屋檐下,唱著彩排過多次的已經固定下來的曲調。所以,曾經有一段時間,學界對于原生態民歌保護的探討中,曾多次提到舞臺上的原生態民歌其原生性已經被大大削減的論述是有著深刻的意義的。利用設施媒介對原生態民歌進行保護,這種行為本身就是一種挑戰,因為設施媒介其自身的屬性與原生態的原生屬性有著很大的差異性,所以,設施媒介對原生態民歌的意義在于對其進行創新式的發展與藝術的再創造。
最后,利用網絡媒介,拓寬原生態民歌的傳播范圍。網絡媒介的出現雖然使得藝術創作的門檻大大降低,雖然對于網絡媒介上流傳民族藝術作品的藝術價值難以在短時間內評估,但網絡媒介確確實實也從另一個側面促進了民俗藝術的流傳。
筆者看來,對原生態民歌的原生性和生態性進行保護是沒有錯的,但我們也要看到原生態民歌對當代音樂創作的刺激性作用。如果因為原生態民歌的傳播而激發出新的藝術表現形式,這也不失為一件樂事。所以,對原生態民歌的保護,不僅在于對其原生性和生態性的全面保護,還要關注其對我國音樂事業的啟發性作用。保護與傳承的意義不僅僅在于傳承優秀民間傳統文化,也在于推動我國音樂事業的發展,促進我國音樂創作領域的長足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