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幕學：當代年輕人的行為藝術

如今判斷一部劇的死忠粉多不多，主要看倆指標：表情包夠不夠多，彈幕夠不夠有才。從養活了無數彈幕學家的老劇《還珠格格》《家有兒女》《亮劍》《甄嬛傳》，到最近火起來的新劇《慶余年》，都在網上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群眾智慧的狂歡。

有些神彈幕，能給評分加一顆星

《慶余年》里，當張若昀飾演的男主角范閑，第一次見到陳道明飾演的慶帝——本是父子相見的重要情節，卻被一位網友發現了問題：“你不是穿越的嗎，怎么不認識陳道明？”而這還是《慶余年》彈幕迷惑大賞里的入門級選手。每當片頭曲響起的時候，屏幕就變成了大型改名現場——下面請收看《范閑之母親暗戀者聯盟》《慶余年之繼承者們》《四爹一叔捧范閑》《拼爹時代》《50看6集》……就這樣，《慶余年》成功在《亮劍》和《甄嬛傳》之后，坐上了“彈幕界三大天王”寶座。很多觀眾甚至發出了“我給《慶余年》打八分，其中一分給彈幕”的感慨。

還是一個天真網友的疑問“為什么彈幕都在說郭麒麟是郭德綱的兒子，這個梗是怎么來的”，讓狂歡中的網友停下來認真思考了一會兒：那指定是于謙造的謠啊！

如此盛況毫不意外，畢竟沒人能否認，彈幕可是這屆中國年輕人玩得最溜的行為藝術。這個2008年由日本網站Niconico發明的小把戲自打傳入中國，就成了填補網友剩余注意力的最佳之選。當無數網友的火眼金睛聚焦到同一塊小小的屏幕，你永遠不知道世界另一端的陌生人會在哪個瞬間發現“華點”——《寶蓮燈》里心灰意冷的沉香喊“我到底要怎樣才能打敗我舅舅”時，有人用彈幕隔空指導“你正月里剃個頭試試”；有人通過《黑社會2》一閃而過的鏡頭，就能發現古天樂的胳肢窩竟然是白的！

耳濡目染中，但凡在視頻網站里泡上半小時，你就會不自覺地變身彈幕十級學者，并由此衍生出一系列21世紀互聯網上的特有工種：人形民政局，指專門在一對CP出現時發“”字刷屏的彈幕；高能預警機，指那些恨不得從史前一萬年就開始“高能預警”的貼心小幫手；還有視頻背景音樂識別器、肉眼身高測量儀……

有些人追劇，全靠彈幕死撐

這屆網友對彈幕的依賴，在追劇時表現得最為明顯。雖然經常也有一些劇透的、沒眼力見兒的彈幕，讓人陷入“打開彈幕-關掉彈幕-打開彈幕”的死循環后，喊一句“關彈幕保平安”；但架不住誘惑，熱愛“即時反饋”的體驗又是中國人的傳統——這導致90后就算是獨自家里蹲看劇的時候，也不能少了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熱火朝天地抖機靈。

于是每個愛追劇的人，都記得一些名留互聯網的“神級彈幕”。比如，《白色巨塔》的男主角說“我還能活多久”的時候，飄過一條上帝視角的彈幕“大概半集”；每次看劇遇到有說悄悄話的情節，三秒內絕對有彈幕到場：“有什么是我們VIP不能聽的嗎？”要我猜，可能是念了一段廣告吧。

梗玩著玩著，網友也就不滿足于“刷存在感”了，而是真的把自己的智慧一條彈幕、一條彈幕地傳遞下去。正如一句老話所說：“彈幕就像老干媽。”雖然影視作品有自己的故事線、人物形象、情景結構，但彈幕最神奇的地方在于，網友們一頓操作就能把它變成另一個完全不同的故事。

《陳情令》本來是個好好的修仙故事，可當魏無羨抓住了藍忘機的手，彈幕一句“老嬰抓小機”立刻讓其變成兒童益智片；當《甄傳》里沈眉莊去世時悲情地響起“新帖繡羅襦，雙雙金鷓鴣”，有專業空耳藝術家們把歌詞手打成“新添小火爐，涮涮金針菇”，使其化身為一部美食紀錄片……

就這樣，彈幕經常能達到一種“開了和不開就是兩種視頻”的效果。很多人選下飯劇的時候，甚至習慣了先不開彈幕看一遍，再開著彈幕看一遍，就當吃倆菜了。

誰是影視劇里的“彈幕之王”

眼神賊好、腦洞賊大的“當代列文虎克”們不僅擁有把恐怖片變成搞笑片、把爛片變成喜劇片的魔力，而且那些碎片化的吐槽、靈機一動的段子，還能通過屏幕上方劃過的幾行字一直傳承延續且歷久彌新。不信你看，越是經典的影視作品，越是匯集了全中國最有智慧的一群網友，彈幕里的信息含量也越是豐富。

比如，“甄學家”們已經把劇情倒背如流到可以給新觀眾當導游的地步——“各位旅客注意了，三秒后就是清宮標志性景點‘臣妾做不到’”；安陵容被下毒嗓子啞了，皇后說怕她以后再也唱不了歌了，彈幕熱情地支招，“她還可以去唱搖滾啊”。在這些老劇的彈幕里，用網友的話說：“那個幽默程度真的可以出書，建議中國的脫口秀節目都去取經。”

彈幕與劇情相互加成，一些經典的老劇因為“新發現”煥發出全然不同的光彩，那行小字也成了觀眾與神劇交流的傳送帶——以至于B站因為版權到期下架《亮劍》的那天，多少彈幕學家都哭著喊著要給網站寄刀片：“你還我幾萬條彈幕來！”“沒有彈幕的李云龍，還有什么意思？”

//摘自Vista看天下微信公眾號，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