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畫·洛神賦圖（4）

上一期我們說到，洛神因為曹植猶豫而傷心地走了。她真的就這樣走了嗎？真的。她不再徘徊，不再等待，這一次，她真的一去不復返了。

很多事情，是你失去以后才知道珍惜。而失去，卻不一定是你失去時立即就能意識到。曹植就是這樣。洛神走后，他心不在焉地走著。他的腳步在移動，心神卻留在了原地。他的耳邊，回響著洛神對他說的話，他的眼前，全是洛神的美麗容貌。有關洛神的一切將他包裹，越裹越緊，當他回頭張望時，愁緒瞬間膨脹——洛神，真的走了！

情到深處，不再猶豫。曹植懷著希冀，駕著輕舟溯流而上，尋找洛神的蹤跡。輕舟在洛水之上漂，漂啊漂，漂啊漂，洛神卻再未出現。曹植不肯放棄，整夜都在尋找，天亮后發現，濃霜沾了衣裳。

曹植知道，他必須要離開了，離開夢境般的洛水，到他現實中的封地。他命仆人準備好馬車，可馬鞭舉起，卻遲遲不能落下。他悵然地盤桓，就是難以離去。

曹植的《洛神賦》到這兒就結束了，下面我們來看畫。請看，右上圖就是表現曹植夜不能寐的畫面，蠟燭表示夜晚，打傘暗合有霜。本頁下部圖，是洛神乘坐六龍云車游行的畫面。圖中龍首魚身的“怪物”，有人說是摩羯的早期形象。如果你是摩羯座，可得好好看一看。順便說，不必奇怪，古人也會玩星座。比如，蘇東坡就說，他和唐朝韓愈都是摩羯座，所以“平生多得謗譽”（見《東坡志林·卷一·命分》）。

《洛神賦圖》傳為顧愷之繪，原作已失傳，現存多卷宋及宋以后摹本。我們看的是北京故宮博物院收藏的宋人摹本，此外，遼寧省博物館收藏的摹本配有《洛神賦》中的文字，圖文并茂，摹制水平也很高。

總體來看，顧愷之的繪畫，忠實于曹植的《洛神賦》，但他也不是沒有添加自己的“小心機”。請看，右側圖是畫卷末尾即將離開洛水的曹植，他正在回頭顧盼，手中握著一樣東西，而之前，這件東西卻在洛神的手中。這個小細節，是顧愷之的浪漫，是他對曹植的饋贈，或許，也是對自己、對觀眾的安慰。古人早就猜測，曹植愛著不該愛的人，這篇《洛神賦》（初名為《感甄賦》）就是為現實中的她而寫。如此看來，《洛神賦》其實是一個托言洛神的愛情白日夢。這個夢，不只曹植做過，人類總是會愛上不該愛的人，所以洛神白日夢，千年而不歇。回頭再看顧愷之設計的那個細節，何其珍貴！它像連接夢與現實的信物，讓人們一覺醒來，仍能藉此追憶夢中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