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馬”不止有蘇寧

劉朝暉

11月12日，江蘇蘇寧易購隊在頒獎儀式上慶祝奪冠。

從盛夏7月到深秋11月，歷時110天的2020中超賽季在走過將近四個月的刀光劍影，經歷了160場的捉對廝殺后，終以江蘇蘇寧隊2-1力克中超霸主廣州恒大，拿到了隊史第一座頂級聯賽的冠軍獎杯而塵埃落定。

這是一個特殊時期的別樣賽季。新冠肺炎疫情這只黑天鵝幾乎重創了所有行業，足球自然不可幸免。在全國抗疫工作者和百姓的共同努力下，中國足球界風雨同舟、共克時艱，經歷了154天的漫長等待，今年“喚燃億心”的中超聯賽得以順利恢復，并已圓滿畫上句號。

這個注定不平凡的賽季，發生了許多特殊的故事，蘇寧新王的登基、前所未有的賽會制賽事、裁判的爭議判罰……將無數的喜怒哀樂定格。在中國足球的歷史上，這個賽季無疑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而中國足球的格局，也可能在這個別樣賽季之后，開啟一個變革的新時代。

穩定成就新王榮耀

近十年來，中超冠軍的獎杯上，除了刻上了一次上海上港的名字，其余都是廣州恒大的孤獨求敗。而今年，蘇寧成為了那個嶄新的王者。意甲亞軍、歐聯杯亞軍、女超聯賽亞軍、S10賽亞軍……當人們都以為蘇寧資本麾下的體育戰隊將要刷卡五連亞時，中超的江蘇蘇寧隊以2：1將昔日霸主廣州恒大硬生生拉下了馬，登上了中超冠軍的巔峰，在這個特殊賽季打下了自己最醒目的烙印。

11月12日，江蘇蘇寧易購隊球員瓦卡索（前右）在比賽中拼搶。

在賽季開始前，幾乎沒有人能預測到蘇寧會笑到最后。在恒大、上港、國安、魯能這些爭冠熱門面前，蘇寧是最沒有存在感的一個。有消息稱，江蘇蘇寧還曾聯合青島黃海、石家莊永昌、武漢卓爾等7支中下游球隊支持本賽季取消降級。如此低的姿態，甚至讓人感覺蘇寧“胸無大志”，要與那些“差生”混跡一堆。即便是在第一階段后踏進了爭冠組，看好蘇寧的也不多。有人說，如果申花在淘汰賽中邁過了與上港的德比大關后對陣蘇寧，也許就沒有蘇寧奪冠這一說了。畢竟在第一階段中，蘇寧在申花身上只取得了一平一負的戰績。就在一年前，蘇寧也曾因為在主場0：1負于境況不佳的申花，而引發了一場球迷與俱樂部之間的風波。

然而現實是并沒有“如果”。蘇寧用一種低調與隱忍，奧拉羅尤用極其精準務實的戰術，走到了最后，成就了光芒萬丈的榮耀。蘇寧全隊上下為此付出的努力與拼搏，值得夸贊與敬佩。仔細復盤，其實江蘇蘇寧能成功站在冠軍領獎臺，和他們這個賽季的平穩發揮有直接關系。在蘇寧所參與的20場聯賽中，他們僅僅輸掉2場，即狀態不佳連敗上海申花和廣州恒大，除此之外再無敗績。

11月12日，廣州恒大淘寶隊球員韋世豪（前右一）頭球破門得分后慶祝。

能夠在持續的聯賽中保持穩定，特別是在賽會制比賽中，及時地調整狀態，是球隊走到最后的根本。和魯能的兩回合一平一勝、和恒大聯賽比拼的互有攻守，對上港的107分鐘的超級世界波，在強強對話中，蘇寧充分展現出了自己的韌勁。決賽階段更是連斬重慶、上港、恒大，在這種兩回合180分鐘，偶然性的確不大的鏖戰中，蘇寧能走到最后，其實也算不上“爆冷”，可稱得上是實至名歸。

中超新王的出現當然是球迷最喜聞樂見的。其余球隊在這個賽季的各種變化其實也引人關注。

比如崔康熙麾下的上海申花，一群而立之年的球場“老炮兒”，上演了“老男孩”般的瘋狂，不止一次奉獻出堅韌頑強的比賽。在多名外援傷缺和離隊的情況下，成為“全華班”的實踐者，在極端不利的情況下更是保住了爭冠組名額。若不是運氣稍差，還可能走得更遠。

再比如送走了曾誠、馮瀟霆、于漢超等昔日王朝締造者們的廣州恒大，為自己的年輕付出了代價，但也讓人看到了未來重塑輝煌的希望;陣容老邁、戰術單一的上海上港，或將迎來自己的更新換代;大刀闊斧起用年輕人的大連足球，正經歷著更新換代的陣痛，貝尼特斯的“青春風暴”，是否能為這座足球城換來一個光明的未來……

賽會制變革有喜有憂

當歐洲在疫情稍為好轉后恢復聯賽，依然采取主客場循環賽制后，中超賽制和賽程一直遲遲未能出爐。在確保安全的前提下，足協特地聯系各路專業人士，進行了反復的研究，傳聞中的中超開賽日期也一再推遲。

在大量調研和討論后，主客場賽事雙循環賽制，終究被否決。為此，足協在大連和蘇州設立了兩個賽事舉辦地，并制定了新的“蛇形分組”規則，將中超球隊分入到了A、B兩個組別中，“大亂斗”后捉對廝殺，最終取名次。

這是一次大膽的實驗。其實在分組規則出來后，曾引發了不小的“爭論”。A組方面廣州恒大、江蘇蘇寧、山東魯能，都是近幾年來成績不錯的強隊，而綠地申花、大連人也是老牌勁旅的代表。吸引了不少國腳的新軍深圳佳兆業，賽前也被很多人所看好和關注。而在B組，似乎就要“差”了很多，除了上港和北京實力超強以外，其他的隊伍都看起來“不太能打”，升班馬青島和永昌，也都在這個組別中。

爭議只是爭議，比賽還要繼續。畢竟這套分組是成體系的，也能自圓其說。開打之后，各支球隊“強弱分明”，確實有爆冷場面發生，不過大部分的結果，還都是在人們的意料之中。最終的結果還是令人有些意外，尤其是在第二階段。除了蘇寧奪冠之外，降級名額的歸屬，再次引發了球迷的議論。

如果按90分鐘內的積分制計算，20輪比賽過后，蘇寧的最終排名僅在第四，前三名則是恒大、國安和上港。如果按照積分，蘇寧拿不了冠軍。但江蘇蘇寧吃到了賽會制的紅利，將自己的優勢充分發揮出來。

而天津泰達在常規時間內0勝3平11負，排在了全部16支球隊的倒數第一名，然而，在附加賽降級組，他們卻力克深圳，拿下大連人成功保級，逃過了悲慘命運。相反，在常規賽中表現不錯的升班馬石家莊永昌（4勝5平5負），最終卻在降級組比賽敗北，接連不敵大連、深圳、武漢，最終遺憾出局。

申花在多名外援傷缺和離隊的情況下，成為“全華班”的實踐者，在極端不利的情況下更是保住了爭冠組名額。

應當說，永昌的離場十分悲壯，可是也只能怪自己了。賽制也許有不夠科學的地方，可只要全體適用就足夠公平，他們在最后所暴露出的板凳深度不足問題，是球隊沒能延續好狀態的制約。其實，規則先定的，所有球隊都遵守，沒有不公平。哪場比賽重要，哪場比賽過場又不是不知道，拼不下來怪不得別人！

當石家莊人吳曦代表蘇寧舉起火神杯，他的家鄉球隊卻不得不在淚水中降級。特殊賽制下鑄就的喜與悲，或許也是足球帶給我們的感動與魅力。

10月22日，山東魯能泰山隊球員莫伊塞斯（前）在比賽中與主裁判金希坤理論。

10月22日，北京中赫國安隊球員于洋（右四）在比賽中對山東魯能泰山隊員表示不滿。

裁判執法引發沖突與矛盾

這次特殊賽制下的裁判組安排，也是對裁判的大考。因為各國之間的封鎖態勢仍十分嚴格，所以大部分比賽還是以國內裁判做主力，這也是“煥然一新”的改革試驗。但裁判爭議判罰引發的諸多問題，特別是在重量級對話中，因彼此的不認可，所導致的沖突和矛盾不斷積累，最終演變成場外鬧劇。

中超聯賽14輪過后，竟然有6支球隊進行了總共9次的申訴，在112場比賽中占比為8.04%。而在第二階段，判罰爭議更是奪目。

山東魯能對北京國安的兩回合淘汰賽，是沖突到達“頂峰”的關鍵節點。兩回合比賽的爭議判罰非常多，雙方都有吃虧、也都有獲利情況。這都可以理解，也是人之常情，畢竟裁判不是機器，犯錯也是難免，即使是國際名哨也有眼花的那一刻。可對格德斯“犯規”的吹罰，確實是爭議太大，這直接改變了比賽的走向，嚴重地說是間接改變了比賽的最終結果。如果再添上那些“新仇舊恨”，則更是理不清、道不明了。比賽后對裁判的圍攻，和一些比賽之外的內容，更是讓人啼笑皆非。

從國安官方發文質疑裁判權威，到魯能對陣國安時，段劉愚進球被取消，到沸沸揚揚的沈寅豪論文事件，再到費萊尼絕殺進球被吹，輿論的口誅筆伐一時間讓主裁判成了中國足壇最危險、壓力最大的職業。這也難怪裁判郭寶龍在吹完最后一場比賽后，雙手攤開、仰天默念做祈禱狀，以此緩解內心積壓的緊張情緒。

此外，裁判過度依賴VAR，也成為球員和球迷吐槽的重要方面。

《人民日報》寫道：中超聯賽山東魯能與深圳佳兆業的比賽，多次出現爭議判罰，VAR多次介入也最終無果。賽后，深圳隊已經向足協提起申訴。中超新賽季，關于裁判判罰的爭議不少，足協相關人士也給出了及時回應，但積極態度和VAR技術并不能杜絕爭議，如何改變裁判對VAR的過度依賴乃至“選擇性失明”，還需更深入思考。這個賽季，由本土裁判一肩扛起中超執法，難度不低，壓力不小，一片公心提高業務水平，吃透規則統一判罰尺度，這是有效減少中超賽場爭議的踏實路徑。

可以看到，《人民日報》對中超本土裁判的業務水平感到不滿，認為他們應該吃透判罰尺度，否則在比賽場上的爭議會對比賽本身進程造成影響。

中國足協秘書長劉奕說：“第一階段比賽，我們發現了執裁當中的一些技術問題。在國慶節期間我們舉辦了多次專題會議，緊急召集各方，務必在第二階段提高執裁水平，確保比賽的公正性。此外，第一階段VAR過度干預比賽，介入的原則把握不精準，我們也組織了裁判專家再次重申相關規則，并再次對所有裁判進行培訓。”

韓國裁判高亨進執法了蘇寧隊與恒大隊的第二回合爭冠戰，表現贏得了各方認可。他和同胞金希坤作為亞足聯的精英裁判，剛剛執法完西亞賽區的亞冠比賽，就被中國足協從西亞直接接到了中國，完成檢測隔離之后即進入賽區參與執裁。

劉奕說：“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之后，裁判在第二階段確實從自身業務上得到了一些修復和提升，第二階段判罰準確率達到98%。但從長遠看，中國足球和世界足球的差距直接體現在‘三員（運動員、教練員和裁判員）的差距上。因此，裁判員的選材評級、培訓發展，還有選派、評議、監督體系的重建和提升，這些都是當務之急。此外，這次裁判問題還有一些客觀原因，因為能夠接受長期封閉的優秀裁判還是不多，我們在輪轉時確實捉襟見肘。下一個賽季這方面的壓力和挑戰會得到一定緩解。給中國裁判一點時間，相信我們能夠迎頭趕上。”

廣州恒大8號保利尼奧整個賽季一場不落，場場首發。

對裁判偶發的錯誤，大家也是能夠接受的。可如何提升裁判水平、如何降低錯誤發生概率、如何保證比賽尺度的公平，還是值得思考的重要話題。畢竟，這樣的沖突和矛盾積累，是對足球發展極其不利的，特別是在中國足球這么復雜的體系之中了。

目前看，無論是采取什么樣的形式，提升裁判隊伍的實力，是刻不容緩的任務。

限薪新政帶來未來迷局

特殊的賽制對球員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頻密的賽程安排和微妙的情緒波動時刻影響著球員競技水平的發揮。重壓之下，有人展現出良好狀態，有人則日漸平庸，全無往日的犀利。

保利尼奧、特謝拉算是中超眾多外援中發揮最為穩定和搶眼的兩位。由于賽季初早早歸隊，“暴力鳥”得以擁有完整的準備期進行體能儲備和系統訓練，在賽季逐漸深入時依然保持著出色狀態。整個賽季，保利尼奧為恒大場場首發，是隊內唯一一位全勤者。同時巴西人攻入12球，高居射手榜次席，還收獲了4次助攻。當恒大在場上陷入困境時，保利尼奧總是能及時站出來拯救球隊。 作為江蘇蘇寧創造奪冠奇跡的股肱之臣，特謝拉更不必多言。

與保利尼奧相對應的則是一些大牌外援的狀態下滑，以及一些備受矚目的歸化球員日漸平庸。塔利斯卡、胡爾克、阿瑙托維奇這樣的隊內核心球員本賽季的表現都難言出色，傷病、年齡、情緒都成為阻礙他們兌現個人身價的攔路虎;艾克森、阿蘭、洛國富等歸化球員的整體表現實在讓人難以恭維，入籍中國之后，他們的能力似乎也在被國內球員同化。尤其是艾克森的能力下滑，更是引來新華社的批評，直斥其水平已與歸化之初相去甚遠。

中超新政頒布后，對本賽季的影響頗大。眾多歸化球員的加入，讓比賽的觀賞性提升到了新的層次，也給中國隊實力提升帶來直接的幫助。而大牌限薪令落實，則讓很多高薪水外援，開始尋找新的出路，這對聯賽格局所帶來的影響，也是十分深遠的。

2019年底，中國足協推出了限薪令。其中規定，中超本土球員頂薪是稅前1000萬元人民幣，入選國家隊的球員在此基礎上浮20%。此外，外籍球員薪酬不得超過稅后300萬歐元。中國足協主席陳戌源表示，下賽季將采取進一步措施并實行更嚴厲的限薪措施。陳戌源表示，“中國足球聯賽保持健康有序，過度泡沫化，包括過度的投資，必須改變，今年聯賽開始前，有16家俱樂部退出，為什么退出？因為不健康！要保證聯賽健康有序，必須要有一個合理的財務狀態才能夠持續，我們在年內肯定會推出進一步壓縮投資，進一步限薪的方案。

大牌的離開，典型當屬富力扎哈維，這位以色列國腳在中超的發揮可圈可點，即使到歐陸踢球，依舊能成為大腿級別的人物。可限薪令也是真實存在，由此合同到期的大牌與球隊說分手，也是不得已的事情。離開的應當絕不僅僅是扎哈維，即便是蘇寧冠軍成員絕對主力特謝拉，下賽季去向也難說。

與保利尼奧相對應的則是一些大牌外援的狀態下滑，以及一些備受矚目的歸化球員日漸平庸。

明年的看點在哪里？看本土球員？本土球員的發揮同樣值得尊敬。江蘇蘇寧的奪冠，特謝拉的確非常厲害，可楊博宇、周云們在防線上的穩定和努力，羅競的世界波，謝鵬飛、吉翔的來回飛奔，都是給國內球員正名。在恒大發揮出色的韋世豪、華夏幸福的尹鴻博、申花的彭欣力……確實是在部分比賽中打出了高水準。

然而，還是要看到國足人才培養依舊處于比較尷尬的局面，任重而道遠。諸多新政的背后隱藏著十分復雜的未來局面，歸化所帶來的影響，也只能走著看了。

明年依然大概率賽會制

即使是場館封閉，即使是集中比賽，依舊沒有打消球迷們對中超聯賽的熱情。復賽后的幾個月，球迷們活躍在互聯網各大平臺上，通過各類方式，支持自己的主隊。允許部分球迷到比賽場地內觀戰后，大量的絕對擁躉也都是親臨場地，吶喊助威，足球激情在特殊時期依舊不減。

明年的聯賽會如何？中國足協也透露了相關信息。

中超聯賽今年的運行模式得到了國際同行的高度認可，包括亞足聯、英超、德甲等國際體育組織和聯賽紛紛向中超取經，交流如何在疫情下復賽以及相應的措施和工作細則。即將在卡塔爾舉行的亞冠聯賽東亞區比賽，就將參照中超聯賽的“閉環管理分區”制度，將所有參賽球隊都安排在完全封閉的區域。

劉奕表示，如果說整個賽季有什么遺憾，應該是略顯局促的賽程安排讓廣大球迷意猶未盡。此次中超賽程壓縮1/3，也是受迫于要兼顧亞冠聯賽和世界杯預選賽的日程。下個賽季如果能在三四月份開幕，一定可以為球迷呈現一個更完整、更精彩的賽季。

中國足協主席陳戌源在接受央視采訪時表示，下賽季延續賽會制的可能性非常高。根據疫情防控的要求，本賽季中超聯賽劃分為兩個賽區，分別在蘇州和大連進行。陳戌源表示，本賽季的中超完全實現了開賽時所定下的‘一個確保，兩個力求目標，具體來說，就是確保不發生疫情感染，力求比賽公平、力求聯賽有序進行。

“根據目前情況，對疫情常態化防控的要求，我個人認為明年聯賽賽會制概率會非常大。如果回到主客場，萬一局部地區有零星反彈，那對聯賽的傷害非常大。”陳戌源表示，“中國足協要盡全力把聯賽辦好，要讓老百姓看到中國足球的進步和中國足球的希望。（防疫）考試必須合格，如果不合適，說明中國足協無能。”

從陳戌源的言下之意來看，明年中超將肯定進行賽會制的比賽。但因為時間比較充裕，幾乎可以肯定，中國足協會拋棄今年第二階段的淘汰賽形式，很可能在第一階段進行之后，在第二階段再次進行循環賽，以更加符合聯賽的特點，也讓賽制變得更加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