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新王莽》再現了西漢末期的亂世場景,還王莽及大新帝國以歷史的公正和真相,矯正后世對大新朝這個歷史時代的忽略與記憶,給人們提供了科學而辯證地審視歷史與歷史人物的多元視角和廣闊視野。
又一部開國皇帝的奮斗史。兩千多年來,王莽,一個頗具爭議的歷史人物,一個傳奇式的帝王。既飽讀經學詩史,洞悉鄉間民情,卻弄權于廟堂,玩漢皇于股掌,談笑間翻天覆地,立為大新天子。追圣于大周,致力于改革,然食古不化,而命運多舛。一本譜牒引領一個家族走向輝煌的頂點,成為一個姓氏永恒的旗號。他究竟是竊國大盜與亂臣賊子,還是超越時空的理想主義者與改革家?此書,絕非翻歷史的舊案。作者以洞察古今之目光,以嚴謹史家之筆觸,以文學演義之手段,還王莽及大新帝國以歷史的公正和真相。不僅填補了我國古代歷史的一段空白,或矯正后世對大新朝這個歷史時代的忽略與記憶,而且譜寫了一段從貧寒落魄的俊才不斷奮進登_上帝王寶座的勵志傳奇文學史詩,同時還留給我們許多深刻的啟示。
(一)
由四川人民出版社于2019年8月出版的長篇歷史小說《大新王莽》(上中下三卷),共81章,長達127萬字;作者為著名歷史文化專家、中共成都市委黨校教授劉文杰先生。王莽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歷史人物?王莽及其新朝在歷史長河中應有怎樣的定位?在《大新王莽》這部煌煌巨著中,雖然未給廣大讀者以簡單現存的答案,但是會讓讀者深刻認識一位敢將四百余年大漢朝攔腰劈成兩半——分為西漢、東漢,而從中開創了一段大新朝歷史的皇帝王莽之所思所為,并通過豐富史料與藝術性敘事手法,再現了西漢末期王朝風雨飄搖、主弱臣強、民不聊生而風雷激蕩、暗流涌動的亂世場景,復制或還原了一代英杰才俊王莽及其新朝因勢而立、跌宕起伏的人生與社會軌跡,給人們提供了科學而辯證地審視歷史與歷史人物的多元視角和廣闊視野。
對王莽及其新朝這個最惹爭議的重大歷史題材,千百年來鮮有文人敢于觸碰。我曾與文杰先生就該書的創作緣起進行過交談。他于1979年就讀于四川大學歷史系,因學業優異,畢業留校又任教于歷史系和檔案系。在讀大一時就學習秦漢史,通過翦伯贊的《中國史綱要》和呂思勉的《中國通史》,他對王莽這個歷史人物開始有了初步認知。但當他進一步研究時,查遍傳統史家《二十四史》,對王莽幾乎是一邊倒的負面評價,尤其對與大一統秦王朝同樣長達十五年歷史的大新王朝卻視而不見,更無恰當公允的歷史定位。這個重大歷史懸案,引發了他對王莽崛起及新朝興亡的深沉思索和深人歷史研究的濃厚興趣。于是,他閱遍了《漢書》《后漢書》等所有歷史典籍以及國外有關中國兩漢歷史的書籍,并遍訪涉及王莽和有關新朝重要歷史人物的古跡遺址,查閱和拜訪許多近現代偉人、名人對王莽及新朝的評議。尤其看到毛澤東于1926年在廣州第六屆農民運動講習所有關王莽的“漢時一般作史的人——范曄、班固、班昭等-因為他們吃的是漢朝的飯,要給漢朝說幾句好話,便把王莽說得怎樣壞。其實王莽也不是怎么不得了的一個壞人。我們現在研究王莽,要拿很公平誠懇的態度來研究。”(見中央文獻室陳晉《毛澤東競如此上癮:不讀二十四,怎么知道帝王將相是壞的呢?》《毛澤東讀書筆記精講》)的論述后,更增添了他研究王莽及新朝歷史的信心與動力。當時光進入新世紀,中國改革開放如火如荼之時,他便萌生了寫作有關王莽及新朝歷史新傳紀的念頭。
“成也改制,敗也改制。”文杰先生坦言對王莽人生的切膚之痛:王莽是一個復雜多元的歷史人物。我們不能簡單用肯定或否定來評判王莽及其新朝帝國。本著忠于歷史并對人民負責任的態度,他撰寫了《王莽正傳》(上下卷),于2002年由重慶人民出版社出版。所謂正傳,主要是從正史角度來解讀一個背負千古罵名的歷史人物。此后十余年,他不斷反復斟酌,深感正傳太偏重于歷代文獻的解讀,且部分史實也不太確切,又缺少了可讀性。由此他借鑒《三國演義》《張居正》等歷史小說的手法,以王莽及新朝的命運興衰為主旨,在人物的刻畫、場景的再造、事件的渲染、故事的趣味性等若千方面以文學演義之再創造,既尊重歷史又超然于歷史最終形成了“智詮古人,矯正歷史”的長篇歷史小說《大新王莽》。
(二)
在當代中國文壇,自姚雪垠的長篇歷史小說《李自成》(五卷本)問世后,幾乎沒見重大歷史題材的好作品出現。可以說,《大新王莽》(三卷本)的創作并出版發行,打破了重大歷史題材小說二十年來的沉寂僵局,作者以獨發異聲與引吭高歌之勇氣,以“時代的異鄉人”與“形而上的反抗者”之身影,在歷史與文學的艱難跋涉中尋求藝術的超越,使之成為引發了社會各界廣泛關注的巔峰之作。
《大新王莽》《三卷本》是一部文學演義的宏篇巨制,以章回小說的巨大架構,始終貫穿三大主線和條隱線,即以新朝的興亡、王莽人生命運的興衰、外戚王氏的命運干系為主線,以期探索中國封建時期某些歷史發展演變規律為隱線,從多角度勾勒出了西漢末期和新朝那一段段不平凡的歷史場景和歷史人物,把對王莽及其新朝的評價與定位巧妙融入史實與時代的進程之中,讓睿智的讀者們從理性與感性的平衡木上做出各自的判斷。
新朝,算是一個朝代嗎?官方修定的二十四史為何忽略不記且不敢正視其存在?新朝存在于公元8年至公元23年,是由西漢皇室外戚王莽建立的一個天下一統的完整朝代。孺子帝初始元年十二月癸西朔日,王莽宣布接受禪讓而代漢建新,將西漢最后一位皇帝劉嬰封為安定公,改國號為“新”,將首都長安改名常安,從而開創了十五年的新朝歷史。
新朝的崛起,經歷了較長的過程,作者用很長篇幅描寫從漢武帝以后及元帝、成帝、哀帝時期政治經濟社會狀況的宏闊背景。西漢經歷近兩百年,已經從巔峰開始走向衰落,貧富拉大,社會不公,土地兼并嚴重,富者擁有奴婢成百上千,窮人流離失所或淪為奴婢,各地反抗蜂涌而起,加之幾任皇帝卻無子嗣,“三七”“陽九”之厄的流言盛行,天下一片亂世頹象。生逢此時而出身于太學、滿懷理想追求的王莽,為挽救衰敗的社會勢態,謀求天下百姓的太平盛世,且鞏固王氏家族的權勢,在稱帝后推行一系列的朝政改革。其主要包括:實行井田制,天下之田皆為王田,限制土地兼并,超出部分由政府分配給他人;限制奴婢數量,名為私屬,但不得買賣;實施“六管”“五均”制度,由政府專營各項工商業;改革幣制;更換官稱和全國地名;戰高句麗,控匈奴,穩中亞,開疆拓士等。王莽及新朝的改革初期,可謂是萬民擁戴,八方稱頌,顯示出太平盛世之景。但是,新朝的改革削弱了各地豪強和權貴的切身利益,因而遭到極力抵制與破壞,惠民政策難以落到實處,大多數老百姓依然得不到好處,而導致朝令夕改,使社會狀況難有實質性的改變,卻以失敗告終。公元23年,各地豪強勢力以“復漢”之名起義,戰亂又起,天下再次分崩離析,王莽身敗名裂,授首于皇宮中滄池漸臺,新朝也隨之覆亡。以西漢皇族后裔劉秀為首的勢力集團奪取政權,建立了東漢王朝。
在王莽命運興衰這條主線,作者在諸多人物、情節與故事縱橫交錯中卻寫得環環入扣,井然有序,主次分明。王莽于公元前45年生于沒落的官宦之家,其曾祖父王賀在武帝朝任繡衣御史,因“依法辦事”反而落個“奉使不稱”罪名被免官,遣歸故里東平陵縣,后舉家流落至魏郡元城委粟里,被鄉里推舉當一個小鄉官。因好友撰制的一本《王氏譜牒自本》,激發了王氏家族代代注重培育子女。其姑姑王政君被選入宮,直至當了皇后和皇太后、太皇太后,使王氏幾代被封王晉侯,榮盛至極。王莽雖為庶出,但人才英挺,少有大志,幼人太學,飽讀經書,且折節交往,無論達官貴人,或布衣寒儒,或富商,或豪俠,皆結為友,如與青史留名的劉歆、甄豐、陳崇、崔發、揚雄、龔勝等,常在一起縱論天下大事,暢言理想抱負,在朝野享有威名。挽救衰敗的漢朝,建立公平社會,使家家有田耕,人人安居樂業,消滅奴婢制,達到道無拾遺,天下無盜,刑措不用的太平盛世,這便是青年王莽的理想。他崇拜西周初年的周公,稱帝后以《周禮》等儒家禮記學說為改革的政策依據。公元前1年,漢哀帝突然駕崩,王莽被急詔入宮,任大司馬,錄尚書事,兼管軍事令及禁軍,成為其命運的重大轉折。在八年時間內,他完全掌控了朝政,從大司馬、安漢公、太傅、宰衡,直至成為“攝皇帝”,最后被禪讓登上皇帝寶座。他在新朝極力施行社會經濟改革,卻被義軍授首慘死,從掌控朝政至新朝執政長達二十三年。雖然他最終失敗了,正如歷史學家呂思勉所說“王莽的失敗,不是王莽一個人的失敗,乃是先秦以來言社會改革者公共的失敗。”王莽“想把亂世逆挽之而至于小康的思想,從此告終了。”與王莽同時代的大文豪揚雄,在西漢晚期和新朝都任過大夫,撰寫過長篇大賦《劇秦美新》痛斥秦朝暴虐,極頌新朝仁德。
從古至今,在中國宗族文化盛行,家族勢力不可小視。一本《王氏譜牒自本》,成為王氏家族的精神命脈。從王賀至王政君、王鳳及王莽,一代又一代傳承,奉為神圣至寶,鼓舞著一代又一代登高望遠,奮發有為,走向輝煌的頂峰。然而,盛極而衰,物極必反,萬事萬物無不如此。王氏家族的命運盛衰貫穿于該書,或許在喻示讀者以某種精神內核的力量在支配與支撐人生的走勢,或嘲解對某些歷史的觀念給讀者以警醒,可能需要哲學家的思維與境界方可破曉。
《大新王莽》一書,從秦朝的一統天下卻迅速衰敗,大漢朝與新朝的興亡,以及各帝王和權臣的命運起伏,宮廷的激烈爭斗,并非亂而無序,雜而無章,尤其是秦、漢與新朝的改革,從中揭示了不少歷史發展演變的規律,讓讀者在心驚肉跳之后深陷沉思、反省與醒悟。
文學不是歷史,但文學可以透視歷史,揭開歷史的迷霧。王莽是一個背負“千古罵名”的人物,新朝也是一個不被正史所正視的時代,那些人,那些事,似乎早已“深入人心”,但作者逆勢而為創作的《大新王莽》,原本就是一個史學家的氣質與膽識,更是一種撥亂反正的勇氣與智慧,并以獨特的藝術手法和藝術魅力,使文學與歷史達到了新的高度統一,成為一部獨具匠心而振聾發聵的驚世史詩。
掩卷之時,首先令我深切感受到作者是一位站在歷史與現實交匯點上的冷靜觀察者。全書雖為章回結構,卻是現代語景,宏大敘事與細節虛構并肩,把恢弘壯闊的歷史場景與眾多故事情節、多元主線貫穿、紛繁人物言行等巧妙融匯,輕松愉快地娓娓道來,使文學和歷史的正義與哲學思想的辯證邏輯共存。這應是《大新王莽》在當代文學藝術上最成熟之處。對于新朝,對于王莽,作者只是把大量的史實以質樸而生動的語言形式、以人性的特點與歷史事件的契合來詮釋王莽及新朝崛起與敗亡的必然和偶然,讓人們去客觀理性地辯識歷史的真相。
《大新王莽》最大的亮點,還在于成功地塑造了批風格各異的人物形象。包括西漢末期的幾位皇帝,以王政君、傅太后、趙氏姐妹為代表的后宮人物,以E鳳、王商、王邑、張放等為代表的權臣,以嚴君平、劉韻、揚雄、甄豐等為代表的文人雅士,以劉秀、劉繽、王常、朱鮪、陳牧等為代表的起義將領,涉及重要人物五十余位,卻在出身、才能、學識、境界、個性與地位、權勢等方面各不相同,而均是各具特征,栩栩如生,呼之欲出。特別是對本書的主人公王莽,從多角度、多側面寫出了一個英雄人物的成長史和開國帝王的奮斗史。書中的王莽,政治敏銳,勤政有為,既會隱忍,更會殘忍,善于在不同派別中尋求權力平衡;胸懷振興朝政,挽救亂世的理想,在改革上追隨周公,完美的理想主義,卻超越時空;在文化修養上接受儒家正統,卻又癡迷讖緯學說,稱帝后修仙煉道;在人格魅力上禮賢下士,同情農民、奴婢等弱勢群體,網絡各方人才;在個性上愛憎分明,被貶時謙虛謹慎,平易樸實,而執政上位,卻又搞順昌逆亡,固執已見,疑心甚重;個人情感豐滿,有血有肉,既有七情六欲,又不放縱胡為。這是作者用細膩的筆觸,精心勾畫,立體展示,以實去“偽”,以正除“逆”,復制或還原了一個帝王的真實原貌,矯正了歷代官方史籍中的歷史虛無主義。尤其書尾借用西晉著名文學家張華“世事紛紜難評說,奸作忠來忠亦奸。始皇玉璽何處尋?苦煞歷代有心人。”的詩句,及毛澤東曾引用過的白居易詩句“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下士時。倘使當年身便死,一生真偽有誰知?”以藝術的鼓槌敲響了對成王敗寇史觀的質疑之音。王莽的成長與發跡史,無論在中國歷史的長河中,或在文學藝術的價值空間,都極具典型性與特殊性。堯舜禹的禪讓,不過是上古時的傳說。王莽是通過禪讓稱帝而成功改朝換代、創造歷史的第一人,而后世的魏、晉和大宋都是循例而起借勢而為。王莽與其他任何帝王最大的不同,他不是為了滿足私欲而奪取帝位,而是為了政治抱負需要更大權力,使他能把儒家學說得以社會實踐,改革經濟社會制度,“為了改善這種不公平和鏟除造成這種不公平的罪惡”(柏揚《中國人史綱》),締造一個理想的人人平等的盛世。向“大膽假設,小心地求證”的胡適所言“王莽是中國第一位社會主義者”(《胡適文集》中《王莽》《再說王莽》),毛澤東稱“蓋因王莽代表農民利益”的觀點,并非石破天驚之論,卻給王莽的改革添加了注腳。
本書傾墨塑造的另一位鮮活歷史人物則是王政君,可謂中華民族杰出女性的代表形象,亦為漢新兩朝王氏家族權勢與精神的支柱。她氣質高雅,知書識禮,又會鼓琴鳴箏,溫婉賢淑,心地善良。被選入宮后,她有幸成為漢元帝皇后,直至身居皇太后、太皇太后,歷經宣帝、元帝、成帝、哀帝、平帝、孺子帝和新朝天子長達61年,成為“歷史上壽命最長的皇后”。其王氏外家盛極一時,五侯同日并封,王氏勢力左右了西漢晚期的朝政,奠定了王莽崛起的政治基礎。但她手握大權,而不玩弄權術,顧念百姓生計與天下太平。
《大新王莽》的第三個成功之處,是作者對于形象思維、具象才能與歷史邏輯的超難度駕馭藝術之精妙。本書對歷史事件和歷史人物的演義,不是簡單地講故事,而是有豐富情節,有宏大場景,有縝密細節,有精彩畫面,既插敘又倒敘,埋伏筆留懸念,化抽象為形象,變概念為具象,毫無咀嚼史籍之苦澀,而是驚心動魄之美感,并深入人物的心靈,解剖人物的精神世界,坦露人性的善與惡、美與丑,揭示人物之間、人物與事件的矛盾沖突,以完成了將歷史與文學融入形象藝術的再創造。
讀完本書,對作者挖掘、矯正并演繹“挨罵”兩千年的歷史人物與歷史事件之真相,其敢為人先的精神和擔當不堪承受之重的使命頗為敬佩。可以挑刺的是,一些戰爭氣場渲染不夠,某些人物性格剖析不深,宮廷爭斗的殘忍細節不足,但瑕不掩瑜。肯定地說,《大新王莽》是一部必將千秋流傳萬眾喜讀的歷史文學精品。
劉昌文
四川省文藝期刊聯合會副主席、中華辭賦家聯合會副主席、中華賦學院副院長、研究員,《中華辭賦報》副總編、四川省作協會會員、中外散文詩學會理事、西藏黃河詩書畫院常務副院長。
作者在各類報刊發表詩文三百余篇、辭賦作品一百余篇。雜文集《迅風雜談》已由大眾文藝出版社出版,辭賦專集《迅風辭賦集》》已由四川文藝出版社出版。其作品《鄧小平故居賦》《鄧家老井賦》由著名書法家書寫并制匾在鄧小平故里管理局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