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什么是中醫講的“風”？

文/羅大倫（北京中醫藥大學中醫診斷學博士） 編輯/南溪

很多人出了趟門，回來頭痛或者全身發冷就會說：“我被風吹到了！”很多家長最怕的就是小朋友出了一身汗，被風一吹，一下子就感冒了。所以，風總是防不勝防的。

“風”為何物

到底什么是“風”呢？中醫是怎么運用“風”這個概念來治病的呢？

首先，必須講清楚的是：中醫的“風”分為“外風”和“內風”兩個概念，一般“外風”指的就是我們被風吹到那個“風”；而“內風”指的是內科疾病，產生了類似具有“風”的特點的狀態，比如抽搐、震顫、眩暈等癥狀。今天我們先來聊聊“外風”。

中國古人很早就開始觀察我們身體的生理、病理變化與外界環境的關系。抬頭望著遼遠的天空，低首看著大地上各種動植物和我們自己的變化，古人不斷思考，最終發現這幾種外界的環境異常變化會導致我們身體生病，它們分別是：風、寒、暑、濕、燥、火（熱）。古人管它們叫“六淫”，這個“淫”，是過分、肆虐的意思。其實，這六種氣候變化本來是大氣的正常變化，一年四季都會有。但是，在兩種情況下，它們會成為邪氣：第一，我們自己的正氣不足了；第二，它們出現了異常的變化，比如冬天應該冷，但是這一年卻暖得要命，于是，熱邪出現了。

那么大家來看看，這六淫里面，哪個邪氣被排在第一位呢？就是風邪，所以《素問·骨空論》說：“風者，百病之始也。”《素問·風論》曰：“風者，百病之長也。”我們中醫常常講的“風為百病之長”就出自這里。

風為百病之長

為什么說風為百病之長呢？為什么“六淫”要把“風”擺在第一位呢？這里面到底有著哪些奧秘呢？

仔細觀察我們就會發現，風邪這東西，好像還真不是一般的“壞”，好像每個邪氣為患，它都要參與一下，比如風寒、風熱、風濕等，而且它似乎就是那個載體，其他邪氣可以借助它的力量進入我們身體搗亂，好比它就是那個帶頭的大強盜，本來其他的強盜還猶豫不決呢，它在那里喊：“來啊，各位兄弟一起來啊，這個城池正氣不足，守備不夠，我帶領你們去搞破壞啊！”這就是 “風邪”干的壞事兒。

現在，既然我們明白了風搗亂的特性，那么，它到底是怎么搗亂的呢？正如一個老外曾經問過我：“你說‘風’進入了人體，它是怎么進入的呢？我們怎么檢測風的進入呢？風在哪里呢？”

風到底是什么呢？我認為風就是空氣的流動。也有人說風是能量的流動，這么說也可以，其實我們身邊的一切都是能量或者能量的載體。

風在流動的時候，帶來了與物體不同的溫度、濕度，使得被風吹到的物體，或者是物體被風吹到的部分發生改變。

窄縫的風

窄縫的風，是指像窗戶等開個小縫，從縫隙里吹進來的風，或者類似的情況導致的，比如胡同口的風、墻的窄縫的風等。

我們先來嘗試一下用風寒來舉個例子。我們用三個湯勺分別盛滿滾燙的熱湯，這時，三個湯勺的溫度是一樣的，都是無法入口的。然后，我們用嘴不斷地吹中間的那個湯勺，過了一段時間，我們會發現三個湯勺的溫度不一樣了，其中沒有吹到的，溫度稍微下降了一點點，還是不能入口；而被我們吹過的那個，溫度已經明顯降低，可以喝了。

大家看，這就是風的特性，它帶來了新的空氣，因為新的空氣與熱湯的熱量源源不斷地交換，降低了其中一個湯勺里熱湯的溫度。

這三個湯勺，只是一個模型。試想，如果被風吹到的是我們的身體，那么情況又是怎樣的呢？

比如說，你在開車，車的空調冷風開著，空調吹風口正好對著的是你的胳膊的關節部位；或者是你坐在窗邊，窗戶開了一個小縫，初冬的風正好吹在你后腦勺的位置。這個時候，情況會怎么樣呢？

此時，風帶來的新的空氣不斷降低你身體局部的溫度，給身體造成了冷熱不均的狀態。

那么，此時身體會怎么樣呢？比如，你原先整個胳膊溫度都是一樣的，如果人為造成了肘部溫度降低，當氣血運行到這里，就如同突然進入了低溫區。大家知道，血液是液體，溫暖就通暢，寒冷就凝滯，你的身體其他地方都是溫暖的，就在胳膊這里局部低溫，因此，氣血就很容易瘀阻在這里，導致混亂。此時，肢體最容易出現的問題就是風濕，中醫說“風寒濕三氣雜至為痹”就是這個意思。

我這只是簡單地描述，其實，整個過程遠遠比這復雜，這就像是大部隊行軍，長長的山路，大家的速度都是一樣的，結果突然在其中的一小段路上出現了擁堵，結果會怎樣呢？會亂作一團，互相踩踏，互相沖撞，造成更大的麻煩。所以，西醫認為風濕是身體的免疫系統對身體錯誤識別而造成了攻擊，其中的道理，也是可以體會一下的。我覺得此說有理，至少這是造成局部混亂的一部分原因。

所以說，風是空氣的流動，會造成被吹物體的溫度、濕度的改變，所以，我們要盡量避免身體的局部被風吹到。身體局部的溫度、濕度的改變，對于體質偏弱的人傷害很大。比如，有的人讓寒風吹到胃部，則會胃痛；有人睡覺時被從窗縫而來的風吹到，會患面癱；有人肘部被車窗開的小縫吹出的風吹到，則會患上風濕，等等，都是局部被風吹到而導致的病癥。

突然的風

所謂“突然的風”，就是在比較穩定的環境中，突然出現的與環境完全不同的風。

比如說，夏天天氣很熱，我們的經絡循行比較順暢，此時我們的身體微微出汗，毛孔開張，腠理疏松，這是這個季節正常的身體狀態。可是，如果突然進入有空調的房間，整個房間都是冰冷的，空氣的流動會加重溫度的降低，此時身體無法適應，這就是風寒了。

這種溫度的改變，對人體體表和上半身的影響往往很大，就像我們被寒風吹到，往往是上半身感覺明顯。所以，中醫認為風邪善動不居，風邪侵襲，常傷及人體的上部（頭、面）、陽經和肌表，尤其是在皮毛腠理開泄的時候，更容易傷人正氣，故《素問·太陰陽明論》說：“傷于風者，上先受之。”

在北方，尤其是秋冬季節，經常會突然刮起大風，很多人會被吹到，身體因此出現問題，最直接的反應就是感冒，這就是“突然的風”導致的問題。

所以，關注健康的人，需要認真觀察周圍的環境變化，盡量不要把自己放到“突然的風”的環境中去。所以《黃帝內經》說：“故圣人避風，如避矢石焉。”

不同性質的風

我們一般一想到風，就會想到風寒，但其實風對人體的影響是比較復雜的。如果是持續的熱風，會引起皮膚腠理開泄，津液損傷。如果是燥熱結合，加上風的因素，則這種情況會更加明顯。另外，燥濕也會引起身體的變化，如果濕度比較大，結合寒熱，則情況更加復雜。可以這么說，寒熱、燥濕，這是兩個系統的坐標，如果加上氣壓的高低，則坐標更加復雜。此時，所有的這些因素，如果有了風的載體，危險系數呈幾何系級增加。所以葉天士在《臨證指南醫案》里說：“蓋六氣之中，惟風能全兼五氣，如兼寒則曰風寒，兼暑則曰暑風，兼濕則曰風濕，兼燥則曰風燥，兼火則曰風火。蓋因風能鼓蕩此五氣而傷人，故曰百病之長……由是觀之，病之因乎風起者自多也。”

所以，《黃帝內經》里面專門有一篇叫《九宮八風篇》，就是從時間、空間兩個坐標，講述了不同的風的不同性質，以及傷人的不同后果，各位有興趣的可以讀一下，從中可以看出，古人對這個問題的思考，比我們要深入得多。

帶著雜氣的風

在很多時候，當風大的時候，會帶起很多雜物，比如在北方，冬天的時候，大地沒有綠色植物，所以土地會暴露在外，此時如果狂風怒號，則很容易出現塵土飛揚的情況。在這種情況下，致病的外邪，就更容易附著其上，侵襲人體。也就是說，我們同樣吸入一口空氣，可能在塵土飛揚的天氣里，我們吸入的各種微生物會更多，感染的機會也就更多。

我記得小時候，在這種塵土飛揚的天氣里，我的身體就特別容易出現問題，或者說我小時候的外感，多數是這個原因引起的。所以，在這樣的天氣里，我建議大家還是要戴口罩的，口罩可以有效地防止這種“帶著雜氣的風”。另外，霧霾的天氣，從窗戶會吹進來這種“帶著雜氣的風”，會令房間里充滿霧霾，所以我們要使用空氣凈化器。

了解了風的特性，我們在穿衣、居住、生活的細節等各方面就要多加注意，多加防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