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茵茵,肖 純,莊逸洋
眩暈是內科常見的疾病,以頭暈、眼花為主癥,或伴有惡心嘔吐、面色蒼白、汗出,甚則突然昏倒的一類病證。本病多見于中老年人,臨床反復發作,嚴重影響病人生活與工作。對名老中醫治療眩暈的臨床經驗及用藥規律進行分析總結,有利于中醫治療眩暈學術思想的傳承。肖純教授,省級名老中醫,主任醫師,廣州中醫藥大學附屬寶安中醫院碩士研究生導師,致力于中醫教研工作,潛心耕耘30載,在診療眩暈等腦系疾病方面,善用古方,精于化裁,探幽發微,融匯各家學說與臨床經驗,頗具臨證經驗及見解。本研究基于中醫傳承輔助平臺(V2.5)分析肖純教授應用中醫藥治療眩暈處方,以傳承其學術薪火,并提供可靠的數據支持。
1.1 篩選處方 收集2018年10月—2019年7月深圳市寶安中醫院(集團)肖純教授門診治療眩暈病例處方,共篩選出深圳市寶安中醫院(集團)內科門診肖純教授治療眩暈的合格處方223首。
1.2 納入與排除標準
1.2.1 納入標準 符合《中醫內科學》[1]眩暈診斷標準;處方資料完整,中醫證型、治法、方藥組成明確;中醫遣方用藥以治療眩暈為主;參照《中醫病癥診斷療效標準》[2],療效評定為治愈或好轉的病例。
1.2.2 排除標準 不符合納入標準;脫落病例;合并嚴重基礎疾病或精神障礙等疾病。
1.3 數據庫建立與數據核對 參照《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3],統一規范化處方的中藥,將篩選后的223首處方,雙人錄入中醫傳承輔助平臺(V2.5)(由中國中醫科學院中藥研究所提供)。由專人逐一錄入處方,完成后由另1人負責審核數據,保證數據的準確性。由此建立肖純治療眩暈處方數據庫。
1.4 數據分析 數據庫完成后運用軟件中“方劑分析”“統計報表系統”和“數據系統”,對錄入數據進行統計分析。統計藥物使用頻次,分析高頻中藥使用情況,按降序導出結果;設置組方規律分析支持度≥155次,置信度≥0.95,提取藥對及核心組合,并采用關聯規則分析藥物之間的關聯系數[4]。
2.1 藥物四氣、五味、歸經統計分析 治療眩暈的223首處方中,共124味藥物,藥物總頻次為3 698次。四氣統計顯示,溫性(1 875次,占57.59%)>平性(851次,占26.14%)>寒性(379次,占11.64%)>熱性(93次,占2.86%)>涼性(58次,占1.78%);五味統計顯示:甘味(2 025次,占43.51%)>辛味(1 389次,占29.85%)>苦味(950次,占20.41%)>酸味(180次,占3.87%)>澀味(74次,占1.59%)>咸味(36次,占0.77%)。詳見表1、表2、圖1、圖2。歸經結果顯示,所用藥物主要歸經頻次依次為脾、肺、心、胃。詳見表3、圖3。

表1 藥物四氣分布

表2 藥物五味分布

圖1 藥物四氣分布圖

圖2 藥物五味分布圖

表3 藥物歸經分布

圖3 藥物歸經分布
2.2 藥物頻次 通過頻次統計,由高到低依次排序,其中頻次>60次的藥物20味,前10位分別為炙甘草(212次)、黨參(205次)、大棗(187次)、當歸(185次)、徐長卿(157次)、黃芪(157次)、木香(156次)、茯神(152次)、龍眼肉(145次)、白術(143次)。主要分為以下6類,①補氣藥:甘草、黨參、黃芪、白術、紅景天;②理氣藥:木香、紫蘇梗、桔梗;③補血藥:當歸、龍眼肉;④安神藥:茯神、酸棗仁、遠志;⑤解表藥:生姜、桂枝(平沖降氣、溫陽通脈)、細辛(解表散寒、祛風止痛);⑥其他如茯苓、赤芍。詳見表4。

表4 高頻藥物使用情況(頻次>60次,n=223)
2.3 基于關聯規則組方規律分析 將支持度設為155次,置信度設為0.95,得出常用的藥物組合共26個,將藥物組合頻次由高到低進行排序,居前3位分別是炙甘草-黨參(199次)、炙甘草-大棗(183次)、炙甘草-當歸(181次),詳見表5。將處方藥物進行關聯規則分析,所得藥物組合見表6,藥物組方網絡展示圖見圖4。

表5 藥物組合使用情況(支持度≥155次,n=223)

表6 藥物關聯規則(置信度≥0.95)

圖4 組方規律網絡展示圖
眩為目眩,暈為頭暈,二者并見合稱“眩暈”。眩暈的病理性質有虛實兩端。虛實可間夾或轉化,但以虛證居多[1]。《靈樞·口問》指出:“上氣不足,腦為之不滿,耳為之苦鳴,頭為之苦傾,目為之眩”;《靈樞·衛氣》補充總結為“上虛則眩”,均認為眩暈以虛為主。南宋嚴用和《重訂嚴氏濟生方·眩暈門》中指出:“所謂眩暈者,眼花屋轉,起則眩倒是也,由此觀之,六淫外感,七情內傷,皆能導致”,首提六淫和七情致眩說,補前人之未及,然外感六淫致眩,實為外感癥狀之一,而非主證;七情內傷致眩病因說實屬首創。明代張景岳認為“眩暈一證,虛者居其八九,而兼火兼痰者,不過十中一二耳”,治療上提出“無虛不作眩”“當以治虛為主”。清代李用梓《證治匯補·卷之四》云:“脾為中州,升騰心肺之陽,提防肝腎之陰,若勞逸過度,汗多傷陽,元氣下陷,清陽不升者,此眩暈出于中氣不足也”,提出脾胃在眩暈“上虛”和“下虛”之間的中軸樞紐地位。若脾胃虛弱,化源不足,運化失常,則氣血虧虛,氣虛則清陽不升,髓海不足;血虛則腦失所養而致眩暈[5]。肖純教授總結先賢精髓,結合嶺南地區土卑地濕傷脾及現代人多思勞神傷脾的特點,通過多年臨床實踐,總結“補養氣血,健運脾胃”為辨治眩暈的大法。
本研究應用中醫傳承輔助平臺(V2.5),分析中藥頻次及性味歸經、關聯規則的組方規律,從大數據角度分析治療眩暈的遣方用藥經驗和規律,較好地展示肖純教授診治眩暈的學術思想及臨床應用。本研究發現肖純教授治療眩暈高頻使用單味藥物為炙甘草(212次)、黨參(205次)、大棗(187次)、當歸(185次)、黃芪(157次)、徐長卿(157次),上述藥物具有益氣養血、補虛和中之效;藥物類別主要有補氣藥、理氣藥、補血藥、安神藥、解表藥;理氣藥和補氣藥種類及藥物頻次居前,且高頻使用藥物包含歸脾湯組成。治療常用的高頻藥物組合包括炙甘草-黨參、炙甘草-當歸、黨參-當歸、黨參-大棗等。從臟腑視角看,藥物多運用歸脾、肺和心經者。從藥物四氣五味分析結果可見,肖純教授善用氣味溫、平的藥物,喜用甘、辛味的藥物。法循《黃帝內經》中“勞者溫之”“損者益之”的治療原則,以甘溫之品補中益氣,考慮本病病程久、治療時間較長的特點,多用藥性平和之品,避免攻伐太過。數據挖掘結果體現肖純教授治療眩暈“五臟相關,調脾為主”的診治思路及“氣血并調,重在補氣”的治療原則。
3.1 五臟相關,調脾為主 本研究藥物歸經分析結果可見,歸經頻次居前3位分別是脾、肺、心,歸經重在脾(24.84%),說明肖純教授論治眩暈多從脾、肺、心相互關系探討,認為眩暈病位在腦,根本在脾,與肺、心經密切相關。
眩暈多由氣血不足所致,而氣的生成有賴于脾、肺兩臟,血的生成、運行與心、脾相關。《黃帝內經》“食氣入胃,濁氣歸心,淫精于脈”;“飲入于胃,游溢精氣,上輸于脾,脾氣散精,上歸于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說明心血充足與否,與脾胃中飲食吸收有直接關系,心肺合作,氣血匯合,內溉五臟,外濡皮毛。脾居中州,為人體氣機升降之樞紐。肺為主氣之樞,脾為生氣之源,脾化生的水谷之氣及水濕運化有賴于肺的宣降。心為五臟之大主,主藏血,脾主后天之精而化為氣血,主統血。脾為肺之母,且為心之子,一旦一臟出現虛損,則易傳變,子病傳母,母病及子。脾運五臟之精,脾旺則清氣升,張景岳《景岳全書》提出:“脾為土臟,灌溉四傍,是以五臟中皆有脾氣,而脾胃中亦有五臟之氣”。李東垣曰:“百病皆由脾胃而生”。若肺氣虧損,則子盜母氣,累及脾臟,出現痰濕內生,樞機失利,清濁升降失調,同時聚生水液,上擾清竅,清陽受遏而致目眩頭暈。心血耗傷,母病及子,脾失濡養,不能上榮頭目、腦失充養而發為眩暈,而子能令母虛,母能令子實。
人體周身氣血化生全有賴于脾,脾氣升降條達,則全身氣機通暢,脾血旺,則周身血榮。治療上調脾為主,使脾土健運,既可培土生金,又可杜絕生痰之源,且能濡養心脈。因此,肖純教授認為治療眩暈關鍵在于恢復氣血,重在調脾養心,以益氣健脾為主,治當從心補脾,益氣以調脾。以求恢復脾生血化氣之責,能攝血歸經則諸癥悉除。
3.2 氣血并調,重在補氣 清代陳修園以“風”“火”“痰”“虛”四字凝練眩暈病因病機。肖純教授認為眩暈病因為情志不遂、年高體虛、病后體衰、飲食不節,總屬虛證,以虛證居多,病變臟腑涉及心、脾、肺,主要是脾,脾、心、肺功能失調是發病之本,氣血虧虛是發病關鍵。《素問·調經論》云:“人之所有者,血與氣耳”,血氣作為生命維持的基本物質,營養人體,溝通內外,兩者貴在調和。張景岳認為“無虛不作眩”“虛者居其八九”,巢元方《諸病源候論·風頭眩候》提出:“風頭眩者,由血氣虛,風邪入腦”。從氣血虛論治,可謂繼承兩者的學術思想。肖純教授治療上以“當以治虛為主”為治則,故治療用藥以補益氣血為主。
本研究采用關聯規則方法分析藥物頻次規律體現這一特點,分析藥物頻次,氣藥、血藥數量居前,甘草、黨參、黃芪以益氣,大棗、當歸補血。黃芪為補氣之要藥,有補氣健脾、升陽舉陷、益衛固表之效,《神農本草經》中黨參“補五臟,定魂魄,補氣血”,補氣以生血。《理虛元鑒》云:“人參之補迅而虛,黃芪之補重而實”,可見參芪在補虛中的基石地位。大棗補中益氣,養血安神,氣血兼補,陳無鐸《本草新編》提及大棗“通九竅,和百藥,養肺胃,益氣”。當歸善于補陰血,養血榮心,為血分之要藥、溫潤之品,兼顧氣血。徐長卿祛風止痛,且補氣藥數量、用量多于補血藥,氣為血之帥,氣盛則血生。正所謂“氣者陽也,血者陰也”,陽密乃固,陽生則陰長之意,且甘緩補益之中又有行氣之品,靜中有動,動中有靜,使得補而無滯,通不傷正。由此可見,肖純教授對《內經》中臟腑及陰陽關系的深刻認識,通過補氣以恢復臟腑運轉,血則化生有源。
3.3 天人相應,順勢而為 中醫理論體系自《黃帝內經》均構筑于“天人相應”觀念。“天人相應”思想揭示人與環境之間的關系,這種關系由人體結構與自然宇宙環境的布局(空間結構)及人體生命活動節律與自然宇宙運動節律(時間結構)共同構建[6]。中醫學以“天人相應”觀念作為處理人與自然宇宙關系的依據,臨證過程中,肖純教授謹守“天人相應”的思想,遣方用藥因時制宜、因地制宜,體現辨證的時空性。因時制宜不僅是參考年度節氣特點用藥,并兼顧時代特點考慮用藥。現代社會生活節奏加快,精神壓力巨大,尤其是深圳地區,多思勞神是多數發病人群的特點,臨床思慮太過導致疾病發生案例較多。思為脾之精氣化生的神志活動。然思慮太過也傷脾而致疾[7]。過思傷脾病機,不外乎“思則氣結”和“思則損耗氣血”。《素問·舉痛論》云:“思則心有所存,神有所歸,正氣留而不行,故氣結矣”。思則氣結影響脾胃升降氣機運動,腐熟、受納、運化功能失調,氣血生化乏源,且心主神明,情志過極首傷心神,次及相應臟腑。過思則氣血皆聚于心以供神耗,久則氣血虛損,心脾兩傷。因此,肖純教授辨治眩暈從心脾論治,氣血并調,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
因地制宜體現在深圳屬嶺南地區,《素問· 異法方宜論》云:“南方者,天地所長養,陽之所盛處也,其地下,水土弱,霧露之所聚也”。南方地區地勢低下,居處卑濕,多雨、露、霧,故病邪以風、熱、暑、濕之邪居多,加之地域性體質特點,多見濕證。而脾喜燥而惡濕,常受其苦,故南方病人多見氣虛。故治宜調脾為主,在補益同時兼用木香、白術等行氣醒脾[8]。故五臟相關,調脾為主,體現天人相應。本研究基于中醫傳承輔助平臺(V2.5)對治療眩暈的用藥規律進行挖掘分析,提示肖純教授辨治眩暈從脾、肺、心出發,治療時以三臟同調,治脾為主,以藥物氣味歸經為主線,治以補氣益血、調養心脾,多用溫性藥。以數據還原其臨證治療眩暈“五臟相關,調脾為主”的診治思路及“氣血并調,重在補氣”的治療原則,體現“天人相應,順勢而為”的辨證特色,為診療眩暈經驗的挖掘及傳承提供參考。但數據挖掘需要將理論與實踐相結合,且受制于人力、物力、病例處方數量限制,故本研究挖掘出的治療眩暈新處方需進一步臨床考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