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儒
“沉默的螺旋”理論是由德國傳播學者諾依曼提出,該理論主要從群體心理學角度出發,對傳播過程中的從眾表現進行分析,理論認為,在群體傳播過程中,個體存在著孤立恐懼和群體壓力,從而導致優勢意見的螺旋式上升和劣勢意見的沉默。雖然該理論存在著明顯的問題,如過度強調優勢意見的作用等,但是不可置疑的是,該理論的提出表明了大眾傳播對輿論的巨大影響,并且對大眾傳播營造意見環境的能力進行了描述。[1]進入新媒體時代,由于傳播方式與傳播渠道的變動,使輿論產生了一些新的表現,這也就引起我們對原有“沉默的螺旋”理論適用性的思考,在此背景下,本文結合新媒體輿論場域進行分析。
孤立恐懼依舊存在。個人恐懼被群體孤立是“沉默的螺旋”理論最主要的前提假設之一,同樣也是支撐該理論運行的群體心理學基礎。從群體傳播來看,群體是由不定數的個人組成,個人的一舉一動都要受到群體規范與群體意識的約束,在個人決策制定的過程中,會不自覺地以群體中的優勢意見為參考,如果群體優勢意見與自己的意見相符合,則會調動個人在群體中的“表達”欲望;如果個人意見與群體優勢意見不相符合,個人則會保持沉默,甚至放棄自身的意見,聽從群體中的優勢意見。[2]從新媒體輿論場域來看,構成主要輿論傳播的渠道是微博、微信等社交化媒體,個人也根據興趣偏好、工作等標準,形成了基于網絡社交的群體,在網絡社交參與的過程中,雖然對原有的交流方式、身份等進行了改變,但是,個人歸屬于群體的特點沒有改變,個人在群體傳播中所存在的從眾心理也未變動。這就導致個人在新媒體輿論場域的參與過程中,依舊存在恐懼被孤立的心理。從新媒體發展的最初來看,由于網絡實名制尚未推行,造成個人在網絡社交過程中存在“被虛擬”的特點,使得部分個體在群體傳播參與的過程中,能夠大膽直言,不再恐懼被群體孤立。但是,隨著網絡實名制的推行,實名認證已經成為參與網絡社交的主要前提,這就使得多數網民逐漸意識到群體意見與群體規范的制約作用,從而使網民在意見表達的過程中,重新注重“理性表達”。除此之外,網民在網絡社交參與的過程中,由于本身就是基于興趣愛好組成的“網絡虛擬社群”,這就會導致社群成員在交流的過程中,會逐漸暴露出自身的現實性信息,并且由于群體情感的形成,進一步制約個人在表達意見的過程中更加謹慎。
群體壓力依舊存在。從當前學界來看,支持新媒體輿論場域中“沉默的螺旋”理論不再適用的觀點的學者,其主要的依托在于網絡的匿名性與虛擬性消解了原有的群體壓力。但是,由于網絡社交的過程中,單個網民的身份(頭像、昵稱、個人信息、個人網絡空間等)相對穩定,并且個人所處的網絡社群也相對較為穩定,這就為網絡社群中的成員相互了解與認識提供了一個較為閉環的空間,并且會由網絡社交逐漸向現實社交轉型,從而對網絡社群成員的意見表達造成束縛,這也是群體規范與群體壓力在新媒體輿論場域中發揮作用的基礎。本論文作者對該情況進行了隨機抽樣調查,調查結果顯示,在新媒體網絡輿論環境下,92%的網民表示對社群成員的真實身份有所了解,78%的網民表示能夠通過社群渠道或者其他網絡渠道查找到成員的真實身份,83%的網民認為,在網絡社群意見表達的過程中,會根據大多數人的意見表達自身的想法。這表明,在網絡社交的過程中,群體壓力依舊發揮著作用。同時,在開放性網絡社交中,由于實名制的實施,網民依舊可以查找到發表意見成員的真實身份,甚至由于某個成員的意見與優勢意見不一致,出現“人肉搜索”等不理性的問題。這就造成多數網民在社交參與的過程中,依舊受到群體中優勢意見的壓力,從而迫使其在意見表達的過程中以社群優勢意見為基礎。[3]從另一方面來看,由于網絡社群有著確定的管理人員,并且具有群體傳播過程中的群體規范等,如在微信群中會有明確的群規、明確的分工,當成員違反群規,會受到群體規范的壓力。在開放社群中,一般是網民根據某一事件或者輿論點的內容組成臨時性的群體,這類群體有著對某一事件的共同認知,這種共同認知也會產生群體性的壓力,造成網民在意見表達的過程中受到束縛。
網絡意見領袖作用突出。在傳播的過程中,存在著明顯的意見領袖,意見領袖的作用在于為群體成員的決策提供信息與意見的參考,一般會圍繞意見領袖形成群體中的優勢意見。在新媒體輿論場域中,同樣也存在著意見領袖的作用,也就形成了優勢意見的“大聲疾呼與螺旋式上升”,對新媒體輿論場域中的輿論點能夠按照一定的方向進行發展。除此之外,在網絡意見領袖之下,還圍繞著大量的群體中堅分子,以此來促進“沉默的螺旋”發揮作用,群體中堅分子會圍繞意見領袖的意見與看法進行再次傳播,在群體之內或者群體與群體之間形成輿論的議題,進行激烈的討論。在群體成員共同作用下,形成議題之下多元意見的交流與融合,促進優勢意見本身的合理性,從而也保證了意見交流過程的理性化,在交流的過程中,進一步說服劣勢意見方,形成劣勢意見沉默的現象。
傳統媒體與新媒體疊加效應明顯。不少學者批評了理論在不同文化背景和時空條件中的適用性問題,比如黃惠萍發現,“沉默的螺旋”在強調集體主義的國家相對有效,而在多元主義國家則幾乎不適用,互聯網環境下的互動方式減少了群體壓力,可能削減了“沉默的螺旋”。[4]許多經驗調查和批評也對該理論在文化語境、制度環境和技術邊界之間的關系進行了反思。在新媒體輿論場域的運行中,傳統媒體與新媒體的疊加效應也進一步保證了“沉默的螺旋”發揮自身的作用,在整個輿論發酵與傳播的過程中,傳統媒體與新媒體形成了互動。一般來說,先有新媒體在微博、微信等渠道中進行輿論點的提出,然后由網民在新媒體意見領袖的引導下,進行意見的表達與多元傳播,從而擴大傳播的范圍,提升傳播的效果。并且輿論在新媒體場域發酵的過程中,會通過受眾群體的互動與交流,形成群體之間的共同意見。新媒體的輿論點拋出,也給傳統媒體的傳播提供了相應的議題,傳統媒體根據新媒體傳播中形成的輿論點,依托自身的專業基礎進行深化的調查,進一步引導輿論的發展,回應公眾的期待。
傳受角色模糊強化意見自由流動。在新媒體傳播的過程中,隨著傳播互動性的提升、用戶信息生成習慣的養成,原有的傳者與受者之間的界線逐漸模糊,受眾逐漸在輿論生成的過程中兼具傳者與受者的雙重身份,這也進一步提升了受眾的傳播地位和媒介素養。在此基礎上,受眾也在新媒體輿論場域中積極活躍,圍繞某些事件表達自身的看法,并籠聚與自身看法一致的其他受眾,這就是所謂的“自媒體”。在“自媒體”的發展之下,自有意見的表達成為一種常態現象。
網絡匿名性消解孤立恐懼心理。雖然我國當前在網絡方面已經逐步普及了實名制,但是,不可置疑的是,網絡本身的虛擬性,使得社群受眾群體有了一層匿名性的保護,對被孤立的恐懼心理進行一定程度的消解,從而使受眾群體能夠自由表達自身的意見。[5]
網絡人際關系的隨機性弱化群體規范。網絡社群傳播的過程中,社群成員的組成具有一定的隨機性,這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從固定的社群來說(如QQ群、微信群、BBS社區),受眾成員既可以主動地加入,同時也可以主動地退出,或忽略社群消息,這就提升了社群的流動性,對群體規范進行弱化;另一方面,從流動性社群來說,群體規范本身相對較弱,受眾成員在意見表達的過程中,受到的群體壓力相對較小,從而能夠主動地發表自身的意見。這就對“沉默的螺旋”理論中劣勢意見服從多數意見的基礎造成沖擊。
基于現代信息技術的新媒體在發展的過程中,傳統以報紙、廣播和電視為渠道的傳播方式逐漸根據受眾需求和信息接受習慣進行創新發展,搭建了以微信、微博和短視頻為主體的傳播渠道。傳播渠道的變動也推動了傳播方式的創新發展,同時也在新媒體特點的作用下,使得傳統媒體的話語權逐漸下放,使傳者與受者之間的關系更加平等。從新媒體輿論場域來看,其輿論的爆發與形成均是通過傳者與受者的互動,隨著傳受關系的發展,以及多元傳播方式的調整,使得整個“沉默的螺旋”理論在實踐的過程中,形成了多元化的路徑,包括以傳統媒體為代表的官方輿論場和以新媒體及其用戶構成的民間輿論場,并且兩個輿論場也在多元傳播與互動的基礎上,進行議題的傳送與呼應,進一步推動了輿論的發展。
新媒體輿論場域中,受眾群體的話語權得到了釋放,并且新媒體在實踐的過程中,給受眾群體的意見表達提供了多元的渠道,如在微博、微信公眾號、短視頻、客戶端等渠道中進行自身意見的表達,加速了新媒體輿論場域中意見的表達與流動,促進了意見領袖陣營的擴大,使得用戶群體能夠根據自身的偏好,選擇意見領袖,并進行相關意見的再次傳播,提升了優勢意見的上升速度,以及對劣勢意見的壓力。[6]
從當前的新媒體輿論場域來看,參與群體在媒介素養方面雖然有著明顯的提升,但是整體的媒介素養水平依舊較低,由于新媒體參與的門檻相對較低,并且在意見表達的過程中缺乏明顯的把關設置,造成部分受眾群體在輿論場域中發表一些非理性的言論。此外,由于自媒體的發展,造成了一些自媒體主體借助輿論熱點,結合受眾群體的需求進行“感性”內容的生產,以此來獲得高額的盈利,對輿論話語本身的理性化表達進一步形成沖擊。
“反沉默的螺旋”是“沉默的螺旋”理論在新媒體輿論場域中的一種創新,該理論認為,由于網絡空間的自由與平等,以及網絡本身的虛擬性與匿名性,造成某些劣勢意見的持有者不再懼怕群體壓力與群體規范,對自身的言論進行公開的表達,從而尋求更多的支持,促使劣勢意見轉化為優勢意見。但是,從該觀點的具體依托來看,仍然存在著明顯的不足之處,如該觀點在理論的依托上,過度地放大了網絡虛擬性的特點,忽視了在網絡社群發展的過程中,由于實名制的介入,網民的個人ID已經成為了個人身份的一種網絡化轉移,網民的網絡言論逐漸與其現實生活呈現出巨大的關聯性,這也就造成了群體壓力和群體規范的消解力度相對較弱,對網絡中的劣勢意見表達者以及非理性意見表達者進行制約。
“雙螺旋”這一假設是由我國新聞傳播學者高獻春教授提出,該假設認為,“雙螺旋”分別代表兩個輿論場,即以傳統媒體為代表的官方輿論場和以新媒體為代表的民間輿論場。在官方輿論場中的用戶群體相對較為穩定,而民間輿論場中的用戶群體流動性相對較強,官方輿論場有著豐富的輿論引導與內容生產經驗,這也使其在輿論發展的過程中逐漸成為意見領袖,吸引眾多網民的支持,以此來回應非理性意見和劣勢意見,使其在傳播過程中逐漸陷入沉默。同時,該假設也認為,官方輿論場在輿論引導與信息傳播的過程中主要采用自上而下的傳播方式,而民間輿論場主要采用自下而上的傳播方式,這也就使得民間輿論場的信息支撐權威性不足、感性化較為濃重。
“雙螺旋”假設的提出,表明了我國學界在新媒體背景下對“沉默的螺旋”理論的另外一種認知,該假設結合我國輿論的發展,證明了兩個輿論場在發展的過程中,雖然有著不同的傳播渠道與傳播方式,以及相異的利益訴求,但是兩者均是代表了群體的優勢意見,并在事實的作用下,進行相互的補充,以此來對輿論的走向進行引導。[7]
從當前的新媒體輿論實踐來看,“沉默的螺旋”理論有一定的適用性,該適用性的主要基礎在于其不斷的擴充與發展,在新媒體的背景下,該理論也通過自身的新發展對這種適用性進一步優化與提升。“沉默的螺旋”理論的本質基礎是群體心理學,新媒體輿論場域的發展過程中,雖然網絡社群有著新的發展與變動,但是其基礎的心理現狀很難出現較大的變動,這也是“沉默的螺旋”在當前適用的主要依托。
注釋:
[1]孫琰.新媒體時代下對“沉默的螺旋”理論適用性的分析[J].視聽,2020(4):32-34.
[2][5]梁冠華,鞠玉梅.新媒體給現代輿情管控帶來的挑戰——基于反沉默螺旋理論[J].情報科學,2018,36(4):155-159.
[3]何祥民.“新媒體語境”下“沉默的螺旋”理論的發展[J].東南傳播,2019(1):34-35.
[4]虞鑫,許弘智.意見領袖、沉默的螺旋與群體極化:基于社會網絡視角的仿真研究[J].國際新聞界 ,2019,41(5):6-26.
[6]王佳楠.淺析“沉默的螺旋”在網絡傳播中的影響力——以“江歌案”為例[J].西部廣播電視,2018(4):75-76.
[7]張少君.新媒體語境下“沉默的螺旋”理論變化及分析[J].學理論,2018(1):102-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