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艷玲
在國際環境上,西方國家出現了工業革命以來的第一次頹勢,強國云集的歐洲陷入了老齡化深淵。世界經濟中心出現了“自西向東”的位移,發展中國家和新興市場國家的國際影響力不斷增強,國際力量逐漸趨向均衡,發展中國家全球治理話語權逐步提升。從經濟、貿易、金融、工業等地區變化來看,全球權力重心正逐漸向亞洲轉移,亞洲的全球號召力和軟實力越來越強。
人工智能、區塊鏈、量子科技等蓬勃發展,互聯網、社會媒體的加速發展,人類對生活方式、金融運行、經濟規則、社會治理等有了新的理解,形成經濟全球化、政治多極化、社會信息化、文化多樣化、安全威脅多元等同時并存的狀態,導致各國道路、制度、理念激烈比拼。
在社會體制理念上,西方的發展經驗在非西方世界并不完全適配,全球普遍在反思人類治理的國家政治制度設計,各國根據國情建立具有自己特色的社會體制。另一方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成功實踐,新時期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道路的制度優越性和文化親和力的日益突出,使科學社會主義煥發出勃勃生機,極大地改變了世界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之間的力量平衡失衡,為人類探索更好的社會體制提供了新的選擇。
中日關系從近代開始一直處于穩定發展的狀態,可分為四個階段:
中日邦交趨向正常化,有賴于美國對日本外交事務的主導和作為聯合國理事會成員,對急于加入聯合國的日本具有極大誘惑性。越南戰爭和美蘇爭霸中的失利,使美國政府中的某些“鴿派”主張與中國擴大接觸。美國需緩和中美關系來增加對蘇聯施加的壓力,以牽制蘇聯,而美國對華的政策改變,促使日本政府在美國之前恢復與中國的邦交。另一方面,中國國際地位有所提升,也促進著中日兩國恢復邦交正常,使中日兩國形成了戰略友好的關系。
20世紀70年代末,日本是僅次于美國的經濟大國,而當時的中國經濟仍然相對比較落后,日本與中國巨大的經濟差距,讓日本起了同情心理,希望能夠幫助中國經濟走出困境以及希望中國社會能夠變得富裕穩定,同時,中國實施改革開放政策,引起了兩國國民更大規模的交往,形成了兩國經濟高度互補、中日兩國政治安全關系良好的穩定期。
在上一階段,中日關系雖然處于穩定期,但之后“歷史教科書問題”“靖國神社問題”等不良輿論頻頻出現,讓中國民眾對日本表現友好的同時也開始有所警惕。另一方面,在中國改革開放正確決策下,中國經濟發展突飛猛進,中日經濟差距迅速縮小,中國的綜合實力正在全面超過日本。最后,20世紀90年代中期,中國的核試驗以及兩國歷史認識問題上的摩擦,都加劇了中日兩國在彼此關系的基本格局與基本目標上的不信任。這些結構性的變化,令日本對中國從同情和贊賞轉變成了擔憂甚至厭惡。但為了整個東亞地區的和平、穩定和發展,兩國政府都在有意識地改善兩國關系。
2018年6月中央外事工作會議上,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當前中國處于近代以來最好的發展時期,世界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重大判斷,這表示中日關系為適應新時代發展的需求,進入一個新的狀態。
2018年,恰逢中國改革開放40周年和中日簽訂和平友好條約40周年的重要時機,兩國總理的互訪,使中日間的交流機制得以重啟。在政治方面,李克強總理出席中日韓領導人會議并對日本進行正式訪問,同時日本首相安倍晉三應李克強總理的邀約對中國進行正式訪問,兩國領導的互訪標志著兩國政府高層間的“穿梭外交”基本恢復。在經濟方面,第四次中日兩國政府高層經濟對話時隔8年重啟。在軍事上,中國人民解放軍校級軍官團訪問日本,標志著中青年軍官互訪交流項目時隔6年重啟。與此同時,日本首相安倍晉三于10月訪華前夕宣布日本政府將終止對華ODA援助,即肯定了中國的綜合實力與國際地位,這意味著兩國關系進入了“新時代”,今后兩國關系將從“被援助者”與“援助者”轉換為攜手共進的合作伙伴。
中日雙方將2019年定為中日青少年交流促進年,雙方舉行了多個青少年交流互訪活動。如2019年4月日本參展北京世園會,日本園平均每天要接待約7000名游客;2019年4月第十四屆“櫻花二胡音樂會”在日本名古屋舉行,130多名中日兩國藝術家和日本二胡愛好參與;9月日本東京舉行“2019中國節”等。通過中日雙方多個文化交流活動,兩國民眾對對方國家的印象和中日關系的看法繼續保持回暖向好趨勢。
頻繁的高層互動,穩步的經貿合作,中日關系在2019年“穩扎穩打”,2020年雖然受到疫情影響,世界經濟陷入衰退,國際政治交流也受到影響,但仍然沒有改變中日雙方改善中日關系的決心,為了進一步改善中日關系,兩國領導人在“相互尊重、求同存異的基礎上密切溝通,友好合作,共克時艱,攜手前行”的“新時代要求的中日關系”上形成共識。主要事件有:10月中國社會科學論壇采取線下與線上相結合的方式舉行的“疫情下國際形勢與中日關系”國際學術研討會在北京、東京同步進行;11月15日中國與日本等15個亞太國家簽署《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11月25日王毅訪日與日本外相茂木敏充就中日關系以及共同關心的國際地區問題進行了坦誠深入溝通,達成五點重要共識和六項具體成果。
1.中國民眾對中日關系的重視程度有所提高
在2020中日關系輿論調查中,四分之三的中國受訪者(74.7%)認為中日關系“重要”或“比較重要”,而且認為中日關系重要的主要原因是認為日本是重要鄰國(69.3%)和重要貿易伙伴(50.7%),以及中日兩國歷史文化關系深厚(27.3%)。可見,中國民眾對中日關系的未來發展持謹慎樂觀態度。
2.中國民眾對日本的好感度處于回暖區間,趨勢卻有所放緩
輿論調查結果顯示,45.2%的中國受訪者對日本總體印象持“很好”或“相對較好”態度,與去年的45.9%基本持平。22.1%的中國受訪者認為中日間的關系表現為“好”或“比較好”,比去年的34.3%下降12.2個百分點。38.2%的中國受訪者認為未來中日關系的發展將會“變好”或“相對變好”,與去年的39.2%基本持平,而認為會“變壞”或“相對變壞”的比例為9.6%,比去年的18.6%下降9個百分點。從數據中可以看出,中國民眾對于中日關系的友好程度沒有信心,但對中日關系變好持肯定態度居多。
3.中國民眾對日本軍事威脅的危機感有所緩解
輿論調查結果中,50.8%的中國受訪者認為“存在對中國構成軍事威脅的國家或地區”,較去年的55.5%下降4.7個百分點。而日本下降至第二位,比例為47.9%,較去年的75.3%下降27.4個百分點。37.7%的中國受訪者認為在未來兩國會因為釣魚島的領土糾紛問題發生軍事沖突,較去年的48.3%下降了10.6%。
4.中國民眾認為美國因素是阻礙中日關系發展的新現實因素
調查結果顯示,27.8%的中國受訪者認為中美對立走勢是阻礙中日關系的主要因素,較去年的10%增加17.8%,排名僅次于“中日領土爭端”。在問及為何感覺日本是威脅時,64.9%的中國受訪者認為日本與美國聯手在軍事上圍堵中國。另一方面,超過一半的中國受訪者(52.1%)認為中美博弈會對中日關系產生負面影響。同時,超過一半的中國受訪者(53.5%)認為“中日兩國應將中美博弈的影響控制在最小范圍,促進中日合作”以消除美國因素對中日關系的影響。
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下,中日關系的改善是中日兩國一直所期待和樂見的,但我們還需要保持冷靜的頭腦,對日本的兩面性和美國因素的不確定性有一個深刻的認識和充分的心理準備。
1.日本戰略地位搖擺不定,在東西之間時進時出
日本是玩弄地緣政治的高手,在東西之間,中美之間,喜歡兩頭下注、雙向博弈。在歷史中,日本一直依靠著美國,一直在美國軍事保護下,但為了擺脫經濟停滯的困境,又能夠主動與經濟發展快速的中國搞好關系。因此,我們既要看到,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下,權力從西方向東方轉移,日本積極走進中國的一面,同時也要看到它隨時有可能隨著大環境的變化走向另一面。
2.美國的全球戰略收縮,中日雙方同時搶奪世界領導權
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下,美國全球戰略收縮,這意味著美國在某種意義上放棄一些領導權,而隨著日本自主意識的增強,以及日本國家再造進程的不斷深化,在世界領導權上,日本會和中國在暗中展開激烈的爭奪。因此,能否把中日關系塑造成新型國際關系,對中日雙方都是一個考驗。
3.日本在軍事上突飛猛進的威脅
冷戰后,日本軍事戰略由專攻防衛向主動先制方面轉變,如日本防衛經費的“八連增”。加上在日本與美國簽訂《日美安全條約》下,擁有了美國的軍事力量的保護,使日本在軍事力量上突飛猛進,這導致了亞太地區安全環境復雜化,也導致中日兩國海洋權益爭端持續不斷、臺灣問題復雜化。隨著中國經濟快速發展,綜合實力不斷增強,國際地位不斷提高,中日雙方既是合作關系也是競爭關系,所以在改善中日關系的同時,也需注意日本在軍事上的威脅。
美國蓄意在經濟、安全等領域同中國制造摩擦,導致日本傾向于盟友美國,以消極姿態處理中日關系。另一方面,尚待執政的美國“當選總統”拜登于2020年11月在與日本首相菅義偉的電話會談中明確表示,釣魚島是《美日安保條約》第五條的適用對象,給未來中日關系的發展增加了不確定性。
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下,在中日關系的發展事關地區乃至世界和平穩定繁榮上,雙方存在著深厚戰略共識基礎。
隨著特朗普加征關稅措施的不斷升級,貿易保護主義對全球經濟增長的危害開始顯現,主要表現在全球貿易增速持續下滑和全球跨境直接投資急劇下降。中日兩國作為世界第二、第三大經濟體,正常的國際貿易秩序對兩國的經濟發展十分重要,若中日雙方能夠在共同維護多邊貿易體制上達成更多共識,將對中日關系改善有積極影響。
東亞地區多邊經濟貿易合作機制的形成,為中日進一步合作提供了歷史性機遇。2020年11月15日,東盟十國以及中國、日本、韓國等15個國家,正式簽署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達成后該協定將覆蓋世界近一半人口和近三分之一貿易量,GDP規模26萬億美元,超過歐盟,成為世界上涵蓋人口最多、成員構成最多元、發展最具活力的自由貿易區,標志著全球規模最大的自由貿易協定正式達成。而中日雙方在推動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方面達成一致意見,體現了中日關系改善更進一步。
雖然因為日本戰略地位搖擺不定、軍事力量提升以及美國不確定因素的影響,中日關系發展緩慢,但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大環境下,單邊主義和貿易保護主義弊端的顯現和東亞區域經濟合作趨勢讓中日關系有了更進一步的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