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漢海昏侯墓出土的陶器造型研究

□劉曉華 南昌工程學院人文與藝術學院

陶器是人類利用天然物質(zhì)，按照意志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一種器物。陶器由于生活需要而產(chǎn)生，陶器的制造和使用是人類文明和藝術發(fā)展的象征，并隨著社會的進步而發(fā)展。每個時期的器物特征都有其獨特之處，陶器經(jīng)過不同朝代的更迭，也留存下了每個時期的審美印跡。西漢海昏侯墓出土的陶器呈現(xiàn)出高超的科技和器物制作水平。

一、漢代陶器盛行的起因

漢代是我國陶器的第一個大發(fā)展時期，這個時期的陶器制作已趨于成熟，陶器的風格具有獨特的時代藝術魅力。西漢時期，青銅器、陶瓷器、漆木器使用基本三分天下，陶器使用面很廣，漢代陶器盛行的原因有以下兩方面。

首先是社會環(huán)境的影響。在西漢統(tǒng)治的近四百年的歷史中，統(tǒng)治者在政治上從秦朝行苛政而速亡的經(jīng)驗中吸取教訓，改為休養(yǎng)生息，經(jīng)濟上加強對外貿(mào)易、擴大耕地，冶金和紡織技術發(fā)展快速，通過一系列的改革，使國力強盛、人民安樂，為陶器的制作與發(fā)展提供了良好的社會環(huán)境。

其次是隨葬習俗的影響。到戰(zhàn)國、秦漢以后，用陶俑、陶器隨葬已成習俗[1]。漢代社會穩(wěn)定，農(nóng)業(yè)、手工業(yè)發(fā)展較快，厚葬風氣盛行，殉葬品豐富且精細，除石質(zhì)品、金屬制品、木質(zhì)漆器外，陶制品因可歷經(jīng)千年不會腐敗而被大量使用。西漢晚期燒制大量的生活用品，以盤、罐、碗、耳杯等為主，同時增添了各種專為隨葬而做的陶質(zhì)明器。到了東漢，明器的種類和數(shù)量增多。漢代的厚葬之風雖然導致了社會財富的浪費，但也推動了漢代陶塑的發(fā)展。

二、漢代陶器的藝術特點

漢代在中國藝術史上是一個具有獨特審美的歷史時期。西漢是漢代的第一個時期，且是強盛之時，政治經(jīng)濟和文化都發(fā)展到了一個高峰，藝術水平也已達到相當高的程度。從近年來漢墓出土的一些文物來看，其做工精細，工藝考究，器物的藝術特征直接反映人的審美特征，反映一個時期的精神信奉。

（一）漢代美學思想

漢代陶器藝術風格的形成與當時風行的美學思想有直接關系。西漢前期的主要思想是道家的“無為而治”，后繼追求“天人合一”的儒家思想，因此，“天人之美”成為西漢時的美學風格。西漢思想家劉安在《淮南子·說山訓》中說到“求美則不得美，不求美則美矣”，在《淮南子·說林訓》中提到“尋常之外，畫者謹毛而失貌”。這種美學思想推崇博大崇高之美，認為只有抓住對象的本質(zhì)特征，舍棄細逐微毛，才能體現(xiàn)和傳達對象的內(nèi)在精神，才能表現(xiàn)對客觀生活的審美評價。漢代美學思想下的器物審美特點，處處呈現(xiàn)出雄渾豪放的氣勢。

（二）漢代陶器的藝術特點

漢代陶器是在秦代陶器的基礎上發(fā)展起來的，它保留了秦代陶器深沉宏大的藝術風格，又在漢代的社會背景下形成了自身的特點，無論是在品種、顏色，還是陶器的圖案上，都顯得與眾不同。

漢代陶器的種類主要有灰陶、黑陶和紅陶，日常生活中使用最多的是灰陶，灰陶堅固耐用，許多生活用具都是灰陶制品。受這一時期美學思想的影響，陶器的裝飾特點是圖形簡單大方，注重內(nèi)在精神的體現(xiàn)，不刻意精雕細琢，多使用渦紋、龍紋、三角紋、回紋等圖形進行裝飾。

在先秦藝術特征的基礎上，漢代陶器融入儒家思想的美學理念，形成渾厚深沉、粗放豪邁、自然樸拙、簡練傳神的藝術特征。

三、海昏侯墓出土的陶器的藝術特征

南昌西漢海昏侯墓是目前我國發(fā)現(xiàn)的面積最大、保存最好、內(nèi)涵最豐富的漢代侯國聚落遺址，具有漢代高等級墓葬所包含的許多重要元素，出土的1 萬多件文物呈現(xiàn)出高超的工藝和器物制作水平，再現(xiàn)了西漢時期高等貴族的生活，反映了漢代的厚葬之風。海昏侯墓出土的陶器包括漆皮陶等500 余件，這些陶器能夠代表西漢時期的制作水平及審美特性，我們從種類、顏色、造型、紋飾四個方面對其藝術特征進行了分析。

（一）陶器種類

漢代盛行用陶瓷制作各種明器，墓主人生前所喜好的全部物品都被帶到墓室，種類繁多，數(shù)量巨大，深刻體現(xiàn)了古人“事死如事生”的情結(jié)。從海昏侯國考古成果展中看到海昏侯墓出土的陶器種類主要包括陶罐、陶鼎、陶盒、陶壺等，為儲存物品的日常生活所用器物。另外，還有陶簡瓦、陶瓦當，說明墓葬中有樓閣、碓房等建筑物，但在海昏侯國考古成果展中尚未展出其他種類陶器。

（二）陶器顏色

陶器顏色主要與制作材質(zhì)有關，漢代陶器以泥質(zhì)灰陶為主，砂質(zhì)灰陶較少，也有一些紅陶和黑、灰皮陶。灰陶是漢代最主要的陶系，漢代日常用陶大多是灰陶，灰陶顏色淺淡而均勻，質(zhì)地堅實耐用。此外，還有紅陶和黑陶，黑陶燒成溫度較低，屬于軟陶。軟陶雖然制作精致、裝飾講究，但不實用，往往作為陪葬的明器。

海昏侯墓出土的陶器主要以灰陶為主，另有白陶和少量的紅陶、黑陶。圓腹陶罐和雙系陶壺、簡瓦和瓦當采用灰陶的制作方法，陶罐的灰度各不相同，有深有淺，單體陶罐色澤均勻。陶鼎、陶盒及部分雙系陶壺屬于白陶，通體白色，細膩溫潤，這些白陶器皿出土時全都是破碎的，出土后是由有關專家精心粘結(jié)起來的，由此說明這些白陶質(zhì)地堅硬，體大胎薄，容易破碎。白陶早在商代就出現(xiàn)了，其胎質(zhì)使用的原料與制造瓷器的原料基本相同，燒制時也比一般的陶器溫度要高些，反映了當時制陶工藝的顯著進步。這些白陶器皿都是陶器中的精品，一般只有王公貴族才能夠享用，也反映出墓主人的社會地位。除此之外，出土的雙系青瓷壺上半部分為釉陶，呈橄欖綠色，下半部分為紅陶，無釉，即史料記載的原始瓷，對陶器過渡到瓷器起了十分重要的推動作用。

（三）陶器造型

秦漢時期的器皿，陶瓷器、銅器和漆器三者之間相互影響或相互模仿，但又各具特點[2]。

西漢海昏侯墓出土的陶器可謂端莊至簡、樸實無華，飽滿且充滿力量感，有極高的欣賞價值。其中，雙系陶壺總體特征為壺體腹部曲線圓潤飽滿，腹深，腹壁向下收，底部較平無裝飾。各陶壺的主要區(qū)別在于頸部的變化，有的雙系陶壺頸部為略帶內(nèi)弧的細長流線形，整體壺形簡潔流暢，直口略向外撇。有的雙系陶壺頸部內(nèi)弧之后又外鼓，連接直口，頸部的線條變化后依然保持整體簡潔的造型，但增加了線條的變化，多了幾分節(jié)奏感。線條弧度的變化，對體積容量和形體的美感起著重要的作用。有的陶壺整體造型偏向陶罐，頸部粗短。此種陶壺胎厚，平口向外折沿，由此可得出胎薄的陶壺口一般為橫切直口，胎厚的陶壺的口需運用造型改變其厚重的視覺效果。雙系陶壺造型中最有趣的是肩部雙耳，其小巧精致，與飽滿的圓腹形成視覺上大小差異的強烈對比。雙系陶壺的造型結(jié)構(gòu)以壺身曲線為主，雙耳起實用功能。

陶罐在漢代是使用最廣、最為常見的陶器，與陶壺造型有相似之處，小口、束頸、大圓腹、胎厚的平口外折沿，胎薄的平口，個別有小雙耳，可拴繩。

秦漢陶鼎多仿銅鼎形式，海昏侯墓中陶鼎圓腹、小平底、矮三足，這一時期的矮三足造型簡潔無裝飾。雙耳，雙耳為長方形豎耳，豎耳中間有小圓洞，可拴繩。球形蓋，蓋有三鈕，鈕為三環(huán)尖狀形鈕，蓋與身子母口吻合，整體造型方圓結(jié)合，飽滿大方。矮三足、長方形豎耳、三環(huán)形鈕的設計大氣中增添了幾分細致。陶盒和陶鼎整體造型比較相似，圓腹、小平底、頂部球形蓋、蓋頂圓底，盒與蓋子母口相合，整個器體呈球形，蓋與器身幾乎各占一半，像兩個陶碗的結(jié)合，比陶鼎造型更加簡練、古樸。

西漢前期少數(shù)帶有繩紋的甕、罐等尚有圜底的，從西漢中期以后，除三足器和圈足器外，幾乎所有的器物都為平底。展出的海昏侯墓出土的陶罐、陶壺、陶鼎、陶盒都為平底，反映了漢代陶器造型的演變過程及審美體現(xiàn)。

（四）陶器紋飾

漢代的陶器繼承了華南地區(qū)自新石器時代后期以來的“幾何印紋硬陶”的傳統(tǒng)，器物表面往往拍印細密的方格紋，或刻畫有波狀紋、鋸齒形紋等。海昏侯墓出土的陶器紋飾與器形至簡的特征一致，所有器物表面或劃弦紋或拍印方格紋，裝飾簡潔美觀。有的陶罐除表面整身細密均勻的弦紋外無任何紋飾。其中雙系陶壺、陶鼎、陶盒都在表面拍印方格紋，花紋規(guī)則有序，極具裝飾感，加之器形上間隔有序、具有節(jié)奏的弦紋構(gòu)成器形的裝飾圖形，具有典型的長江以南硬陶的裝飾特點。

另外，雙系青瓷壺的紋飾明顯細膩很多。一件雙系青瓷壺頸部與頸口處劃有精細的波狀紋，雙耳上面刻有細密精致的兩排斜紋。另外，一件雙耳上面掛著兩個裝飾圓環(huán)，圓環(huán)上面亦做了紋飾裝飾。肩與腹部共有三圈弦紋，每一圈中間一條劃紋，上下兩邊各做方向相向、細小排列的斜紋裝飾，如同三圈繩索，加之釉色，彰顯出宏大且精細的造型特點。

結(jié)語

漢代是我國陶器的第一個大發(fā)展時期，也是一個具有獨特審美的歷史時期，這一時期的器物造型具有雄渾壯麗的藝術魅力。西漢海昏侯墓出土的陶器大形至簡，注重內(nèi)在精神的體現(xiàn)，不刻意精雕細琢，氣度非凡，表證了西漢時期獨特的美學思想，不僅是先秦基礎上的大發(fā)展，也是后代陶器難以比擬的藝術體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