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接傳統，呼應時代
——從第十三屆全國美展看藝術設計的發展

張萌秋

1999年，第九屆全國美術作品展覽首次了設立藝術設計展區。當時即有評委指出：這一具有里程碑式的轉變可以說是中國藝術史上的一次革命，它意味著傳統美術進入了重新定義和理論探索的新階段，也賦予了全國美展以新的藝術生命。[1]毫無疑問，從藝術發展的趨勢來看，藝術設計作為一個藝術序列從整體上取代“工藝美術”，進而進入全國美展，已是歷史的必然，并且對于工藝美術自身的發展也是一種促進。畢竟，注重傳統手藝和制作水準的工藝美術理念需要吸收現代設計理念才能更好地完成服務社會、美化生活的初衷。

設計進入藝術家族，成為其中的一個重要門類，符合了設計的“實用＋美觀”這一功能主義的理念。縱觀從1999年至2019年間五屆藝術設計展區的主題，可以看到現代設計理念對藝術門類及其發展的促進與互動，其中，與人民生活緊密結合的設計理念是連續五屆一以貫之的主題。如在第十屆全國美展設計展區中提出的“和而不同”主題、十二屆出現的服務于農村和城市公共管理的設計作品，這些都是解決民眾現實生活問題這一創作理念的集中體現。可以看出，設計理論家維克多·帕帕耐克（Victor Papanek）在《為真實世界的設計》中提出的“為誰而設計”已經成為人類命運共同體所共同追求的設計精神。此外，在板塊設置方面，相比前幾屆曾出現過的比較復雜的藝術設計板塊分類，本次藝術設計展新增了建筑設計展。此次藝術設計展區以平面設計、工業設計、服裝設計、環境設計、建筑設計、工藝美術六大板塊的主題呈現，顯示了藝術設計概念雖然不斷被我們排列、整合和分類，但是其涵蓋范疇在目前應該是越來越清晰了。不過，總的看來，此次展覽的藝術設計展區作品確乎體現出一些比較鮮明的特色和導向。

第一，貫徹堅持“設計與民眾生活相結合”這一理念。

眾所周知，設計是服務于國計民生的一種重要手段。無論設計行業的技術和理念發生怎樣的改革和轉化，這一初衷并沒有改變。因此，好的設計作品首先能對實際生活提供便利。此次展覽中的一些作品就在這一點上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工業設計《T-time茶幾》《YOYOKE模塊化單車》等系列作品，反映了創作者關注現實生活的關懷，旨在尋求更多元化的設計思路以減少安全事故的發生。工業設計《智能井蓋》的設計考慮到了行人雨天安全性的問題，以防行人下雨天落井。建筑設計《承德市興隆縣安子鄉雙爐臺綜合服務中心和現代集市》《河北淶水華夏之星初心圖書館》等大型設計作品更是注重加強城市服務，關注民眾精神生活。其中很多設計作品開始關注特殊群體的利益，如以“老人”和“兒童”為主要服務群體的設計作品在工業設計、平面設計、建筑設計作品中都有呈現，如《漸凍癥患者情緒模擬器》《老年移動共享洗浴系統》《老年智能助理健康椅設計》《化繭成蝶—嬰兒車設計》《“City as Classroom”兒童友好城市綜合體設計——漢江路小學南側花卉市場改造》等，這些作品都體現出創作者時刻關注社會弱勢群體，以從設計開始，為特殊群體帶去福祉。從以人為本、關注民眾生活的藝術設計理念來看，第十三屆延續了前幾屆的優良傳統，對能造福于人民群眾的設計作品給予肯定和支持，即“為誰而設計”依舊是藝術設計需要秉持的原則，因為只有在這一原則之上，才有可能充分體現設計的實用功能，如潘魯生所說：不能“畫設計”，因為設計是要解決問題的。[2]

第二，開始自覺關注、服務國家重大戰略。

設計與國家戰略具有天然密切的關系。第十三屆的藝術設計展緊跟時代的脈搏，除了一以貫之的平面設計服務于冬奧會、G20峰會等大顯身手的傳統場合外，一些重大國家戰略，如綠色設計、健康中國等理念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到此次的設計創作中。例如，鄉村發展是我國發展的主要問題，從新農村建設到美麗鄉村的提出，藝術設計也在積極響應這一發展戰略，關注我國鄉村的基礎設施建設。環境藝術設計《沈陽市蒲河新鄉村生活圈村落改造設計》《新疆吐魯番“疆東生土小院”空間設計》《新疆“美麗鄉村”傳統建筑景觀示范模塊化設計》，建筑設計《鄉村振興背景下西南山地廢墟空間保護與利用研究—以重慶市梁平區原竹山小學校址改造為例》《一個浙東山村公共精神空間的再生》，平面設計《美麗鄉村》等，都是以鄉村振興和鄉村保護為目標，從環境藝術設計、建筑設計、平面設計的角度關注鄉村公共生活空間、精神空間的再造。再如，藝術設計助力 “健康中國”理念發展。我國十九大報告正式提出“2030健康中國”戰略，健康成為涉及民生和國家發展的大事。相應地，藝術設計展也有不少作品反映了這一國家戰略趨勢。比如《醫用穿刺機器人》《人體上肢康復醫療機器人》《老年智能助理健康椅設計》《兒童醫院眼科醫療服務體驗設計》《智能醫療手術機器人》等都可以看到創作者和評審對醫療這一國家戰略的關注，這不能不說是藝術設計助力國家戰略、凸顯時代主題的一種體現。

第三，努力凸顯新技術、新理念的挑戰與創新。

在前幾屆的藝術設計展中，部分專家認為藝術設計作品涉及技術性的東西比較少，對設計師的科技修養和運用能力有較大的擔憂。[3]不過從十三屆藝術設計展區來看，這一問題和擔憂應該說得到了不少改善，許多作品實現了創意和新技術相結合的呈現形式，關注了人工智能和新材料的應用，進行了理念上的創新。首先，在形式上探索信息系統的可視化呈現。比如平面設計作品《中醫脈學信息設計》《筑夢·新時代中國偉大成就信息可視化設計》《江蘇瀕危動物信息可視化設計》等都是以一種可視化的方式對主題進行描述和組合。比如利用人工智能技術設計的《智能外賣無人配送方案設計》《醫用穿刺機器人》《人體上肢康復醫療機器人》等作品，都反映了在目前技術驅動的時代之下，人工智能技術與創意的結合是當下藝術設計發展的新趨勢之一。我們也可以看到，很多藝術設計作品對健康問題的重視都是在依賴新技術如人工智能的基礎之上，這也與之前的藝術設計展覽拉開了距離。此外，綠色設計理念在我國已經上升到戰略層面，這一新的趨勢也反映在有關我國設計戰略的文件中，如各部委十三五發展規劃綱要、推廣智能設計技術等，此次工業設計展品《時尚智能綠色農機》即是從這一理念出發，讓農業朝著綠色化道路發展。可以說，在國家戰略層面得到重視的智能化設計理念，在此次全國美展設計展區的獲獎作品中也占據了相當的分量。

第四，作為一種時代的文化符碼，記錄、呈現、回應了新的時代主題。

藝術設計是一面鏡子，能夠通過一種鏡像的方式來體現和記錄社會歷史文化的變遷。2019年，恰逢中國現代廣告恢復四十周年、新中國成立七十周年、包豪斯成立一百周年、五四運動一百周年等重大社會歷史文化事件，在這個關鍵的年份舉辦的全國美展設計展覽，自然也在很大程度上關注到包括這些事件在內的重大議題。比如，在平面設計展區中的《我和我的祖國》《粵港澳節慶禮品包裝》《2022北京申請冬季奧林匹克運動會官方海報》《精準扶貧奔小康》等設計作品，關注到了具有重大意義的歷史事件，使得重要的歷史節點在藝術設計創作中得到展現。我們雖然肯定藝術設計在產業發展上的重要性，但除了可以解決問題的這一實用主義之外，一些具有史料價值的藝術設計作品也應該被吸納進來，從學術研究上來說，這些能彰顯時代主題的設計作品具有重要的實物價值，那就是它們在極大程度上有可能成為今后研究中的重要史料。在此前的藝術設計展中，有專家指出目前的藝術設計展在把握時代脈搏方面還有所欠缺。[4]相比較而言，就此次作品的設計和主題在這一點上已有所改善，有相當設計者有較敏銳的時代眼光，并且通過作品初步展現出時代話題。

總的看來，經歷了二十年的積累，全國美展的藝術設計展區雖然不能完全代表和展示出整個國內藝術設計行業及產品在目前最新的發展和應用，但是能夠從某一個側面看出藝術設計行業整體水平的提高，也能在很大程度上啟示未來藝術設計發展的某些理念和探索方向。可以說，第十三屆全國美展藝術設計展區繼承了以往美展的傳統，即注重與民眾實際生活相結合的設計理念，也在某種程度上呼應了當下時代發展的新要求和新趨勢。這種鮮明的特色理念和新的導向給了我們很大的信心，那就是傳統的藝術設計在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沖擊面前仍然具有強大的生命力。與此同時，我們也期待藝術設計能通過美展的形式真正實現從“展覽”走向“社會”、從“理念”走向“實際”，畢竟只有這樣，才能實現設計在日常應用中的現實價值。

注釋：

[1]杜大愷：《藝術設計評選隨想》，《美術之友》2000年第3期。

[2]潘魯生：《十屆全國美展藝術設計展專家訪談》，《設計藝術》2004年第3期。

[3]同 [2]。

[4]同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