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 趙凈
《德伯家的苔絲》是哈代威塞克斯小說第三階段的主要標志。威塞克斯坐落于英吉利海峽旁,是一個風景優美、自然淳樸的典型英國鄉村。這也使它延續著一直以來保守傳統的風俗與社會秩序,以農業生產為主要勞動方式,不免經濟落后。不同于前兩個時期的創作,哈代在這一階段進行了更深沉,悲壯的哲學思考——威塞克斯農業宗法制遭遇毀滅后,失去了社會基礎的農民階級又該何去何從,能否擺脫注定消亡的命運呢?
隨著兩次工業革命的開展,資產階級日益壯大,不斷收購土地、原料、勞動力。對比之下,農民失去了土地,自耕農逐漸消失,被迫投身于手工業勞作,還要受到資本家的無情壓迫。例如苔絲悲劇命運的開端便是因為家中唯一經濟來源馬的死亡,之后的幾次輾轉也都是被迫在資本主義農業機器生產下勞作。尤其苔絲父親的死亡使全家丟失了賴以生存的土地,最終苔絲徹底淪為工業生產的勞動附庸,被無情摧殘著。這是一個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世界。從無產農民到工人階級,從自然農村到喧囂城市,威塞克斯的衰敗消亡也是宿命的、必然的。無可奈何的哈代只能寄希望于“隨著人類進化到巔峰狀態的時候,當直覺變得更加敏銳,社會這部機器變得更加協調一致,而不像如今這樣隨意折騰我們。”
苔絲是自然的女兒,至少在哈代眼中,他是美與純潔的化身。可惜她生活的維多利亞時代仍是宗教至上虛偽的男權社會,在這里單純與善良只會被無情踐踏和蹂躪,苔絲一生都在愛與自由的道路掙扎追逐著。曾經的苔絲也是上帝虔誠的信奉者,可在經歷了喪子之痛,被神父拒絕洗禮,問天天不靈等一系列悲劇后,她逐漸意識到了上帝或許并不存在。對于女性貞潔的律例是苔絲悲劇的開端,也是貫穿全文的主線。無論是惡魔埃里克,還是天使安吉,都打著“女性不可奸”的旗號,或在身體上或精神上折磨著可憐的苔絲。
盡管一路坎坷,飽受折磨,在苔絲身上卻熠熠著人性的光輝。她一次次被生活現實擊敗,又一次次回到起點重新出發。在功利主義看來,趨樂避苦乃人之常情,渴望快樂、追求幸福就是最高的道德。哈代也認為一直沉浸在悲觀和消沉是不可取的,因此每一個冬天過后又是生機勃勃新的暖春,苔絲又能重燃對生命的期望。基于此,哈代肯定了苔絲“有生命就有希望的堅定信心”的想法和人道主義的生存權利。在物欲橫流的資本主義社會,苔絲身上的反抗精神是一種出于人性本能對幸福的渴望,也為全書灰暗的基調增添上為數不多的明亮色彩。
面對悲觀主義標簽,哈代卻不予茍同。哈代在《辯護》中引述了這樣兩句話: “即使有一條通往善的道路,也需要徹底考察丑惡。”“這就是說 ,考察現實 ,通過觀察明確地認識現實 ,著眼于可能的最好結局,簡而言之,就是進化的社會向善論”。
哈代將達爾文主義思想貫徹到其文學創作的方方面面,通過威塞克斯的悲劇揭示物競天擇,農耕經濟被取代的必然趨勢。同時,他也吸取了進化論的科學精神,結合功利主義客觀地指出了苔絲時代對女性倫理譴責的荒誕可笑。即便悲劇是注定的,可在塑造主人公形象時,哈代依然竭力給予人道主義關懷,在纖弱單純的苔絲身上不斷注入反抗希望的力量。筆者在這里只是從以上三個方面淺析了達爾文主義于本作品的應用,但可以肯定的是,從達爾文主義的角度對《苔絲》的探索仍未窮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