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建德 佘微微 朱石平 楊 斌
北京中醫藥大學東方學院,河北 廊坊 065001
道德作為中華傳統文化的核心內容具有鮮明中國特色和深厚的中國文化背景,《易經》和《道德經》都進行了闡釋。儒家則是道德體證的實踐者,本文的理論基礎為王弼注、孔穎達的《易經正義》中對道和德的闡釋,“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就是說認識“道”需要“有德之人”的體證,只有“有德”即符合時代道德精神的人才能認識“道”,體證“道”,開創新局面。
將我國歷史中對道德的體證劃分為三個時期,分別論述道德在傳統文化中的作用和演變以及與政治體制的關系。三個時期分別是:先秦時期的道德自然主義體證,秦漢至唐天人合一的道德體證,宋明清宗教化的道德體證。這里所說的道德是一個寬泛的概念,道德就是人們體證天道而應樹立道德修為,從先秦到宋明理學雖一脈相承但又互有側重,但道德的基本內涵是一以貫之的。在新時代社會主義建設中我們也要遵循社會發展規律,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以及符合社會主義的道德規范和修為。
先秦時代,因為生產力水平的限制,人們在與自然界斗爭中還匍匐于自然的腳下,所以對道德或自然規律的認識以自然主義為基本特色。筆者認為這時道德含義有三種,一是傳統的繼承,中國古代就很注重傳統的繼承和發展,把先人們生活的經驗教訓作為后人的生活指南,中國文化特別注重歷史的記載與傳承,五千年文化未曾中斷。二是人民的福祉,《尚書》中有很多告誡都是要注意讓人民安居樂業,還有“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的觀點,孟子的“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民本思想,墨子的節用、兼愛等思想。三是天或自然的規律,其中也包括神秘主義思想。
由此看出,人類活動要符合自然現象和變化,反映在制度建設上就是“周王——諸侯——大夫”的共治和用禮來約束各個階層的思想。禮就是“親親、尊尊、別男女”的道德范式和等級原則的總稱,也就是學者們稱為“王政”時期,內圣外王的道德要求,筆者更傾向于這是自然主義原則在政治建設中的體現,人的行為都由自然事物表述,來體現禮的價值,禮的制定是看到自然界各有秩序,所以就移植到政治和文化建設上來,萬物各有司命,不可逾越。中國文化偉大之處在于我們不是被動接受既成的自然事實,而要加上自己強烈的使命意識,自然是我們認識道德的開始,而不是結束。我們是用自然給我們的啟示來建構自己的道德規范和倫理結構,主動去建構我們現實生活的責任意識,而不是進入盲目崇拜自然的神秘主義世界,也就是我們人類只有具備相應的“德”才能體證“道”。如《易經》中這種思想特別明顯,以乾卦為例,乾就是一個有德君子在不同環境下的思想和行為要求,由初九潛龍勿用,到九五龍飛于天,上九亢龍有悔,就是根據自然的生長消息來規定君子之德,表現了道德的自然主義特征,也是中庸思想的來源。明確了人要體證“道”要相應的德能與之匹配,所以《尚書》中才不厭其煩的告誡統治者“為政以德”,并要他們修身養德來受天之庇佑,孔子的“克己復禮”,孟子的“四端之心”、“浩然正氣”,老子思想中都論述了“德”。當然,這一時期,嚴格區分君子、小人,認為廣大人民是被動接受改造和君子的德政對象,為他們的福祉考慮只是君子德能的一項要求,因為人民是不能體證“道”的運行,只有圣人和君子才能體證“道”并樹立相應的“德”,“道”對百姓是“日用而不知”。所謂的“德政”是君子以“道”為指引的一種為百姓謀利益的道德自覺,而不是以人民為核心的民主思想,這也是“禮”的核心概念。然而這種自覺就是中華民族自強不息、積極進取的理論來源。
隨著生產力的發展,秦漢建立了大一統的封建政權,而道德傳承的倫理內在要求也是秦漢以來制度建設的根基。天人合一思想在繼承和發展先秦時期的自然——道德基礎上形成,董仲舒集各家之大成,完成了天人合一的思想理論,改變了先秦“道”的體證只能是君子大人的體證,與廣大百姓無關的傳統,給了人民以自信,即人人都是符合天地之生理的。只要我們培養自己的德性,都可達到體證“道”的境界,因為天和人是相通的。政治上的建設是“皇帝——臣僚”的政治格局。每一代封建王朝為了論證政權的合法性,都強調他們是“天命所歸”,為“有道之君”,對人民的教育也是要以“天人”等理論來展示,形成了傳統文化的家國觀念。在這種天人合一的道德觀念支配下,廣大士人以前所未有的自信來進行人生思考和行動,認為他所做的事是符合天道的變化和要求的,這才有了漢唐的事功和魏晉風骨,司馬遷在受宮刑后能“究天人之際,成一家之言”。張巡、顏真卿等士大夫從容就義,“犯我大漢者,雖遠必誅”的自信,使中國古代家國情懷形成和發展,也形成了我們的文化自信,并相應進行制度創設。按照郭沫若等學者意見,中國封建制度的完善也在這一時期,這一時期士大夫用事功或道德文章來體證“道”,并形成自我認知,達到中華文明高度發達的頂峰。漢時通西域,唐時各民族大融合都體現了這種文化自信和制度自信,對整個東亞文化發展做出了貢獻。沒有士大夫的這種對道德的事功體證,對文化的自覺自信的倫理根基是不可能完成的。另一方面正如錢穆先生所說,中國古代士大夫那種悲天憫人的家國情懷,認為天道淪喪從而終身不仕的隱士更具有中華傳統的血脈。殷商之際伯夷叔齊、東漢之嚴子陵、三國時期眾多儒生聚眾講學傳承道德文章。晉之陶淵明都代表了中國道德文化的另一種體證,即用自身的行為來整肅道德人心以合天道,而不與社會同流合污,稱之為中華民族的脊梁。
進入宋代以后,中國文化迎來一個高峰,思想理論更加細化深入。北宋五子以中國傳統中的責任擔當意識,開創了新情況下天道人心的道德探索和體認。他們首先用《易經》中的“道”的概念來闡釋世界本原問題,提出了“理氣”等概念,并且明確提出要體認天道的體用一原的具體手段,如“靜、敬、誠”等概念,并辯證地解釋了體和用的關系。把傳統中原來模糊的“道”和“德”具體化,并提出了修身立德的途徑,改變了過去只有粗獷的線條,達到了中華哲學思想的頂點。朱熹集其大成理學思想徹底形成,把《大學》《中庸》儒家經典作了理學的解讀,尤其是“格物致知”成為人修身養性的基本方法。朱熹認為理是形成世界的本原,有是理才有是物。“理一分殊”,“理”形成了萬事萬物,但理并沒有消失,而是在事物之中,就是要通過“格物致知”來認識這個理,要通過“存天理,滅人欲”達到理的境界和要求[1]。馮友蘭認為這就是要求士人成就儒家的佛。任繼愈認為朱子把世俗宗教化了。筆者認為理學就是要求人不斷學習、了解、認識事物內在的“理”,包括自身的理,手段是滅人欲,用禁欲的手段達到理的認識和實踐,否則就進入欲望世界,失去為人的根本。到王陽明只是把朱子向外求的理與自身心的合一變為向內求的心,心如明鏡、空無自相,但萬物有來,皆可顯現。“心外無物”,我心自有道德判斷,萬物善惡有念即有判斷,人們要做的是“知行合一”、“致良知”[2]。心念一動即生善惡,即知即行,所以人應該在心意未發之時空澄明靜,已發之后即存善去惡。修身功夫體用一原,心里就不要有任何欲念存在,這與禪宗的明心見性何其相似。
理學和心學的“存天理、滅人欲”一方面使中國文化達到極致,用一種明確的禁欲理念來完成道德體證,可惜的是這種禁欲體證沒有產生韋伯所說的新教禁欲上的資本主義精神。所以另一方面,他們的禁欲思想只能是當時政治制度已走向高度極權的精神備注。“三綱五常”成為他們價值判斷的一個標準。修齊治平完全成為個人的道德修養,不再用事功精神對當時政治制度進行反思與建設,而徹底從心理上把價值認同絕對化,不能從更高范圍來思考經濟、政治、文化建設。而變成了一種個人心理體會和宗教式的冥想,脫離了為人民謀利益這一道德根本。
我國道德體證發展的歷史經驗,可為落實十九大報告提出的“深入實施公民道德建設工程”提供借鑒和思考。
一是道德體證所確立的道德思想是中華文明一以貫之的血脈傳承,是中華文化倫理的基礎。歷代的道德體證堅持尊重自然、順應自然的人與自然和諧相處堅持了人的主體地位的天人合一的理念;堅持以人民群眾的福祉為個人的道德追求的高尚人文精神;堅持修身養性,用自我的道德自覺來體證天道的反省和責任的精神境界。今天我們的制度設計和文化建設應該繼續弘揚這種思想,使中華民族為人類文化多樣性發展做出的巨大貢獻,以獨特風貌屹立于世界的文化自信。
二是新的時代精神需要對道德體證賦予新的含義。它是為中華民族追求人民利益、世界起源探究和對傳統繼承和發展的一個理論根基,是在自然、社會經濟發展變化中人們探究世界發展奧秘的一個理念,所以它有隨外在世界變化、推移、發展的特點。在今天世界進入了綜合國力和科技高速發展的時期。我們對道德探求、體證也進入了一個新的符合時代要求的時期,并樹立符合這個時代發展的道德理念。把理學和心學中修身養性的功夫用于令人人心浮躁的今天,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提出就正當其時。社會現實中,其嚴密的修身養性的體用功夫,對我們今天道德淪喪、物欲橫流的時代還是很有補救意義的。重樹道德在文化建設中的作用還要從政治經濟制度上深化改革使之跟上時代潮流,并有高度的制度自信。
三是新時代的道德體證有利于樹立文化自覺和文化自信。在近代以來西方文化不斷對中國傳統文化侵蝕顛覆的情況下,有很多人對中國傳統文化產生的是落后、專制制度的根基等妄自菲薄的認識。要通過對道德文化的闡釋和發揚,扭轉這種局面。中國的文化是在維持一種合理有序的秩序情況下,最大限度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來體證世界規律和人的需要,由此產生的自強不息、忠誠愛國、克己恕人等自覺自信的優良品質。中國近代以來的落后是人離開了道,而非道離開人,我們需要重樹這種文化自覺和自信,用經濟發展、制度建設、文化思想向世界證明中華文化強大的生命力。
綜上所述,中華傳統中的道德體證培育了我國人民獨特的文化認同和發展理念,用自身的道德修養自覺地服務社會、服務人民的傳統基因。正是基于文化基因中的道德體證,我們在今天的社會主義建設中更要體現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正是基于文化基因中的道德體證,我們更堅定社會主義建設的文化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