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籃到墳墓,一部影響一生的法典,一部以人命名的法典,一部“社會生活的百科全書”,一部“權利的宣言書”,一份個人權利清單與操作指南……民法典頒布的意義,是怎樣大書特書都不為過的。
然而,民法典的立法過程卻充滿曲折。改革開放前,民法典的兩次起草過程均因客觀因素被中斷。1979年,第三次民法典起草,1982年形成民法草案第四稿,1986年,民法通則以該草案為基礎而形成。
可以看出,在民法典編纂過程中,不斷出現新事物新現象新問題,而這又反過來推進法律的不斷修訂。現在呈現出完整面貌的民法典,7個部分加附則,共1260個條文,前后歷經66年,沉淀了幾代人的心血,也見證了中國社會幾回翻天覆地的變遷。
民法典并不是停留于紙面的法律條文,而是明明白白、實實在在地保護著每個人的權益,因此,民法典生效之后,每個人都有必要了解民法典,掌握民法典,進而善于使用民法典來捍衛個人權利。甚至可以說,了解民法典,用好民法典,比編纂民法典的意義更重大,是民法典的更大價值,也是后民法典時代最該做的事情。
這樣的價值首先應當體現在每一位公民的身上。孟德斯鳩有言:“在民法慈母般的眼里,每一個個人就是整個國家。”據此而言,民法典是長在每一位公民身上的鎧甲,因為,民法典明確了個人權利,同時為國家權力行使劃定了范圍,這有利于抑制行政機關權力的膨脹和限制行政干預,實現政府的職能轉換,同時,以權利制約權力的法律機制的建立,可以防止權力腐敗,實現政治清廉。
運用民法典還體現在社會多元共治上。英國法律史學家梅因曾說:“所有社會的進步運動,都是一個‘從身份到契約’的運動。”但是,沒有人格平等,是無法由身份走向契約的,因此,人格平等是社會治理現代化的關鍵,民法典通過確立人格平等,達致組織社會的功能。民法典還貫徹了民事主體的自治原則,為協商共治奠定了制度基礎。比如,民法典規定:“處理民事糾紛,應當依照法律;法律沒有規定的,可以適用習慣,但是不違背公序良俗。”這就可以充分發揮社會自治的功能,更加有效地實現對社會生活的調整。
從立法角度來說,一部法典生效后,立法論的工作就要轉向解釋論,即應當從解釋論上盡可能使法典妥當地加以適用。民法典一方面試圖限制法官自由裁量權,另一方面又留下大量法官自由裁量的空間。比如,民法典中共出現近百處“合理”,例如第999條規定,新聞報道、輿論監督可以“合理”使用民事主體的姓名等人格權客體,何謂“合理”,民法典之內和之外均無相關規范予以補充說明。另外,對于一些社會爭議的問題,民法典采取了保守的做法。例如,對于法定婚齡問題,有人建議應適當降低,有人建議維持現狀,全國人大常委會憲法和法律委員會認為這屬于重大調整,應在充分調查研究、科學分析評估后再定,暫不作修改;又如,有意見認為應當將借款合同區分為金融借款合同和民間借貸合同,并分別進行有針對性的規定,但憲法和法律委員會認為需作進一步調研論證,對此未作規定。這些有待規范的現實問題,都需要法官的自由裁量來解決。
民法典生效后,最高人民法院會進行大量的司法解釋,法官也會進行不計其數的自由裁量。如何規范法官自由裁量,防止規則被濫用,是后民法典時代的重要工作。這就需要在制定司法解釋時嚴守法律的授權范圍及程序,需要法官合理地行使自由裁量權,依照法律解釋的基本原則進行個案處理,從紛繁復雜的市民生活中,提煉出慰藉人心安頓人生的新規則,實現裁判結果的妥當性,確保社會正義充分供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