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珵
不久前,在一場以教師隊伍建設為主題的會議上,一位國內資深的學前教育專家對我慨嘆:不單是幼師,整個幼教界都有一種“低人一等”的感覺——即便是水準一流的幼教學者,更多只是參與幼教圈內的互動,面向全學段的會議中,鮮有幼教學者的身影;哪怕有一席之地,也總是游離于主流外。
為何幼教人總是面臨類似窘境?
我國自古便推崇“師道尊嚴”,然而,強調“師”對于“道”的重要性,本質上是一種教師職業的工具化:憑借知識走上仕途成為達官顯貴,利用知識富國強民趕跑侵略者,獲取知識以謀求更好的社會和經濟地位。如此背景下,無論是在教會式的育嬰堂,還是在具有保育功能的醫院,漫長的歲月里,幼兒教師作為一個獨立職業并未真正出現。大眾受到現代兒童觀啟蒙較晚,幼兒教育更多被視為家庭內部的責任。
隨著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型,工具理性傾向尤為凸顯。劇場效應下,父母往往對中小學教師不敢不尊重、不服從,看似“無為”的學前教育階段通常被忽視。大多數家庭更愿意將精力投入在以“腦智開發”為商業噱頭的早教機構中,認為幼兒教師就是帶著孩子“隨便玩”。“保育員只是照料孩子”“幼師不是師”,持此類觀點的家長不在少數。同時,獨生子女給家長帶來的育兒焦慮感深重,擔憂孩子在幼兒園受欺負受虐待者甚多,成了懸在幼兒教師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此外,對“教師愛”的過度強調,化作某種程度上的道德綁架。大眾對幼兒教師的一點尊敬,常常來自認可他們的辛勞和奉獻,而非其教育專業性的不可替代,極大地挫傷了幼兒教師的職業自尊心、自信心。
在“幼有所育”關乎國計民生的新時代,幼兒教師所扮演的角色絕不僅僅是知識的傳遞者、生活的照護者。要想改變幼師“低人一等”的狀況,我們就須以現代職業觀重新認識幼師職業的意蘊和價值。
要以平等觀來關照幼兒教師職業。正如盧梭在《社會契約論》中談到的“人人生而平等”,職業同樣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幼兒教師這份職業是正當的、合乎道德和法律的,與其他任何職業都站在同一條基準線上。尊重自己所從事的職業并愿意努力付出,是現代職業觀的基本價值尺度,幼兒教師用汗水和智慧換來的教育成果,理應享有不被歧視的待遇。
要以專業觀來審視幼兒教師職業。2012年教育部頒布了《幼兒教師專業標準(試行)》,明確了幼兒教師的專業地位。相較于縱深的學科探究,幼兒教師的專業能力在于橫向廣泛的觀察、支持和引導,并不因受教育對象年齡小,就降低專業性的需要和難度。在游戲與生活中,他們要尊重、關心孩子的情感需要,充分發揮孩子的主體作用,而這些都是持續的專業訓練和實踐積累才能精進的能力。
要以權利觀來捍衛幼兒教師職業。尊嚴需求是人類高級層次的需要。得到他人的認可、實現自我價值和獲得發展都是幼師的權利,他們有權捍衛這份職業權益。崇尚自由、平等、尊重價值的現代社會里,不需要一味地鼓吹幼師職業的奉獻與崇高,同時這份職業也有基本的操守要求,那就是愛孩子,為孩子的全面發展創設各種可能。
“我是幼兒園教師,我的人生在這里開啟/孩子兮孩子,青春兮支持/渾然樂哉里,花開終有時……我是幼兒園教師,我的事業在這里登高遠視/自然兮法則,自由兮天使/平凡瑣碎里,圣化終有時。”一首詩歌,深深道出了幼師的使命與情懷。幼兒教師不單是一種現代職業,更有其重要的特殊性。來到幼兒園,孩子真正從家庭進入集體,邁出了社會化的第一步。在充滿好奇的探索中,陪伴孩子的,正是我們的幼兒教師。幼兒教師不僅是“師”,還是大寫的“師”。他們用耐心與呵護引導著孩子走向大千世界,幫助孩子扣好社會性發展第一粒扣子;他們的言行舉止是孩子模仿的榜樣,潛移默化,潤物無聲;他們培養孩子形成良好的習慣和生活能力,營造寬松自由的成長環境,讓孩子度過幸福童年,為日后一生的乘風破浪掛好風帆。
孩子是民族的未來,幼兒教師對孩子的精心培育,就是在推動著人類未來的搖籃。社會的每一分子,都看見幼師職業的意義,才能共同托起明天的希望。
說明:《教育家》雜志第243期《門廳環創的投入產出比為何總是那么低》一文,項目代碼Y2019430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