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梁 張 珍 潘萍萍 宋星瑤 馬金鳳
西北民族大學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甘肅 蘭州 730000
甘肅張掖黑河濕地國家級自然保護區位于黑河中游,跨甘州、臨澤、高臺三縣區,保護區由內陸山地-荒漠-綠洲三個子系統構成復合系統,處在河西走廊中段、青藏高原和蒙新高原的過渡地帶,東自甘州區三閘鎮新建村起,向西經高臺縣羅城鄉鹽池灘至黑河正義峽出界處。獨特的地理位置使其具備了豐富的生物多樣性,由此造就的濕地景觀在西北荒漠地區非常稀有,是所謂“不望祁連山上雪,錯把甘州當江南”,大漠風光、祁連雪山的塞上風情,與濕地碧水盈天的江南韻味相映成趣,帶來了豐富的旅游資源與無窮的開發潛力。此外,濕地的保護與開發工作不僅僅關乎黑河流域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更聯系到京津地區西路沙塵的阻斷和區域生態安全的維護。
翻閱自2009年起十年來黑河濕地有關80余篇文獻,我們發現,現有研究取向大致可分為兩種類型:
第一類,從宏觀層面出發,直接考察環境與制度的關系。如學者張灝通過對濕地類型劃分,并借助市場價值法、碳稅法、影子工程法等等,對黑河濕地進行了生態價值評估,并結合濕地生態環境現狀提出了具體措施。[1]段占梓在現有自然保護區體系初步建立的背景下,分析了濕地生態保護與社區經濟發展的矛盾,通過實地走訪與調查,分析了國內現有社區共管研究成果和案例,具體提出了建設社區共管機構的措施,強調自然保護機構與當地社區共同管理社區內和保護區內的自然資源。[2]趙阿妮則在深入全面分析黑河濕地自然地理環境與社會經濟條件的基礎上,提出了黑河濕地自然保護區建設的具體而系統的規劃。[3]
第二類,拋開行為主體,集中研究黑河濕地的保護的技術性問題。自然科學大多會做這方面的研究。最典型的如學者杜晶,在研究多枝怪柳的枝葉性狀和光合作用過程的同時,分析“怪柳沙包”景觀的形成與對周圍環境的影響。[4]如學者趙愛通過對黑河濕地鹽漬化情況的分析,針對黑河濕地的治理措施具體提出了如冬灌壓鹽、普施過磷酸鈣、種稻洗鹽等11項措施[5]。再如孟好軍在考察分析了黑河濕地植被退化現狀的基礎上,提出了生態補水、封育、人工種草、土壤改良、生態農業和退耕還濕等措施。[6]還有學者從土壤調查、群落結構、關鍵種和優勢種等角度出發深入分析了黑河濕地土壤的物理化學性質。[7]這些研究大多從黑河濕地的自然特性出發,考察黑河濕地的自然生態地理條件,并指出人類活動在黑河環境變化歷程中所起的作用和影響,最后從自己所屬的學科立場提出解決方案。
黑河流域水系發源于南部祁連山脈,順著由東南向西北傾斜的地形流經山丹、民樂、甘州、臨澤、高臺、肅南,形成了西北濕地的獨特景觀。根據學者劉宏軍對黑河濕地自然資源的系統調查[8],高山濕地占了張掖市濕地的絕大部分面積,而且由于所處位置人煙稀少,很少受到人為因素干擾,反之,靠近城市的濕地則受干擾較大并出現了一定程度的濕地功能退化現象,但總體保持得比較完整。具有典型性和獨特性的是高山冰川、高臺鹽田濕地、潛水溢出的草本沼澤濕地。一方面,身處西北使得濕地的生態環境脆弱,一旦平衡被破壞便很難恢復,而另一方面,多項研究指出黑河濕地在自然生態方面具有極其重要的價值與作用。張灝的研究指出,濕地每年的生態服務功能總價值為32.89億元,占2012年張掖市地區生產總值的11.27%。各生態服務功能的價值量分別為:調蓄洪水功能10.86億元、固碳釋氧功能6.73億元、旅游休閑功能4.2億元、提供水源功能3.8億元、氣候調節功能3.29億元、物質生產功能1.78億元、生物棲息地功能1.01億元等等,其中調洪蓄水功能價值最高,說明了黑河濕地在大西北干旱半干旱地區維護生態、涵養水源等方面發揮著極為重要的作用。[1]
在全球氣候變暖的背景與張掖市自身經濟社會發展需求的共同作用下,黑河濕地的環境變化也顯示出其特殊性與復雜性,成為了近幾年濕地自然環境研究的熱點。學者李鴻偉分析了黑河濕地中游地區景觀的變化,自然濕地中河流濕地、湖泊濕地、河灘濕地以及沼澤濕地面積持續下降,而人工濕地面積呈現增加趨勢,從時間上來看,自然濕地在研究時間段中人為干擾的狀況為先增大后減小的趨勢,人工濕地則恰好相反。在人為干擾下,濕地多轉化為林地、草地、居工礦用地及耕地。人為干擾是黑河中游河流濕地面積逐漸減少的主要原因,水庫坑塘濕地隨著人類干擾強度的增加,斑塊面積增加,邊緣趨于復雜化、破碎化及景觀異質性增強。[12]
首先是自然環境方面的問題,學者張凱利用4個典型氣象站近50年的氣溫降水資料,分析了黑河流域的氣候變化特征:由于全球氣候變暖,黑河上游山區冰川大面積萎縮,雪線持續不斷上升;而在河西走廊平原區,氣溫的上升使得平原地區灌溉農業的耗水量增加,即農田蒸發、蒸騰量和水資源消耗增加。農業消耗水量的增加進一步使生態用水量減少,從而生發出河湖水質的惡化和土壤的鹽漬化等一系列問題。[9]
學者裴延禮指出,濕地自身面臨的問題除了上述的氣候、水文等自然條件變化帶來的生態環境變化,更存在著濕地居民水資源過度開采和不合理利用、水污染加劇和載牧過度的問題。而在濕地保護管理方面,保護區界定區劃不合理、濕地保護的認識不足、濕地管理機構有待完善、資金投入不足都是黑河濕地保護與發展中存在的制度性問題。[10]與此類似,付宗斌指出,由于全球變暖,黑河濕地中的天然濕地面臨濕地面積萎縮的問題,此外,濕地污染現象嚴重,濕地資源的開發與利用情況不合理;濕地保護管理中存在的問題:濕地保護管理薄弱和資金投入不足。[11]
學者王永民批評了當地農民為了滿足人們對于糧食不斷增長的需求以及為了提高經濟效益,擅自改變了濕地天然的用途,取而代之的就是盲目地對其進行開墾,致使珍貴的中游濕地天然濕地面積在不斷地減少、生態功能驟然下降。耕地面積的增多,導致生活在高臺縣濕地的動植物活動的區域大面積縮小,土壤呈現出沙化和鹽漬化的狀態,在對濕地不合理的開發使用中造成了濕地功能的減弱和退化,導致了旱災發生頻率的增加與風蝕現象的加重。另外,工業生產規模的不斷擴大和城鎮人口的不斷增加,造成了黑河流域上游區域長期受到沒有經過凈化處理的工業廢水的污染,有害物質被肆無忌憚地排放到水中,危害到了濕地動植物的生存。[13]
總之,以往研究者們傾向于把黑河濕地的生態環境問題的產生歸因于以下方面:(1)人們生態保護意識薄弱,具體表現有盲目開采地下水、開墾耕地、工業污染物排放等等;(2)管理機制的不完善,集中反映在資金的不足、管理制度與機制的不完善、宣傳措施的不到位;(3)全球性的氣候問題,如全球變暖導致的黑河源頭雪線下降、冰川面積驟減等等。但在這些研究中,濕地居民要么是被研究者置之不顧,要么被研究者批評他們污染環境、破壞生態、不顧全大局,但是當地居民的需求并沒有被研究者考慮進去。改革開放帶來的經濟體制轉軌,現代化導致的人口增長,這是現代社會每一個個體都逃脫不了的背景。而環境保護機制的確立也存在著使得這些“靠濕地吃濕地”的人們“污名化”的隱患:當祖祖輩輩靠濕地資源生活的人們,面臨著利用濕地的求生方式不再具備合法性,那人們該何去何從?
通過對張掖市黑河濕地現有文獻的梳理,我們發現,首先,濕地自身面臨的環境問題根植于全球氣候環境變化的背景,其次,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化與中國社會的轉型,環境問題又與人口問題、就業問題有著密切的聯系,同時,問題的交織也使得對黑河濕地對管理與開發面臨著一系列困難。最后,從研究對象和分析單位來看,以往的研究進行了社區研究、制度研究、自然環境研究,卻從來沒有對當地居民進行過深入對研究,因而造成了居民身份“污名化”與人們需求“真空化”的研究現狀。
在社會學的視角中,能動,是指實際存在的、具有改造客觀世界能力、能夠順應客觀環境變化的人;結構,是人所處的客觀環境中主觀構建的力量,是人與人交往互動的產物,來源于社會實踐,而一經產生就會對人們的實踐發生制約作用;發展,是能動與結構的和諧統一。我們認為,發展既是能動的發展,又是結構的發展。因此,研究者在關注宏觀自然環境與社會環境的同時,也應注意到,在環境污染與生態破壞之中蘊含著的當地人們的需求與生存問題。